不知在什么时候武汉兴起了红中癞子杠的特色麻将,其打法既有过去的清一色、七对、碰碰胡、全求人、杠上开,又可以红中与癞子杠。还规定红中必杠,癞子可杠也可作活子。一杠一翻牌,必须吃子落听。老乐过去上班没时间,只是星期天才去玩下。现在好了,退休在家打武汉麻将成了他每天必修的功课。每天他早上给全家买早点,吃完早餐后同早已退休的老伴带孙子去公园溜一趟。有人早上出去溜狗,而他带孙子去公园比那溜狗有趣多了。不是吗,小家伙一高兴就手舞足蹈地喃喃学语真是让人疼,这事老乐愿干。溜完公园后老乐去买菜,老伴在家带孙子。这出去买菜也是老乐邀角会友的时候,吃完午饭睡个午觉就看新闻等电视节目。晚饭后就出去打那迷人的武汉红中癞子杠的麻将。
有一天,老伴对老乐道:“老家伙,每天到耿太家打麻将害得她家吵嘴。她家儿媳跟我告状,你们每天闹地她儿子没法在家做作业。我看你就知趣点!”
老乐强辩道:“又不是我们要去的,是耿太太要我们去的。不去不是不给她面子吗!再说不去她家你能让我们来家打吗?”老乐还将了老伴一军。
老伴既责备又关心地道:“打你个头,到晚上十点钟都不回来,小心你的高血压。”过会儿想起了早上要老乐去找个保姆的事情,忙问道:“要你去中介找个保姆,你去了吗?”老乐忙道:“去中介搞什么,那里要介绍费。老蒋给我家介绍了一个,马上就会来的。”
老伴接话道:“那你要老蒋抓紧点,莫要一上场就把正事给忘了。莫忘了吃药,一天三次。要是光记着打麻将忘了服药,再发了病我是不会管的。”老乐不耐烦地回到:“没关系,我不是每天都在吃药嘛。”心想假惺惺地,又回她一句,“你敢让我叫他们来家打吗?”老乐不甘心地又问老伴,他想把打麻将的阵地转到家里来。
老伴回复老乐,“就是我同意,可你媳妇与你儿子也不会同意的。莫把孙子教坏了。再说打牌抽烟满屋乌烟瘴气,谁还受得了!”后又道:“要打出去打得了!莫闹得左邻右舍不安宁就了。”
老乐愤愤地想,就打这小的牌也不让,一分的一天能输多少?就是输也输不掉我的退休费的零头。其实老乐输的次数多,他一输就急、越输越急,所以牌友都敬称他为书记——输急。为了打牌老乐烟也戒了、酒也戒了、茶也不喝了。省下钱好去打麻将,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治高血压。现在在单位宿舍不能打麻将,怕闹得左邻右舍不团结,只好决定出去闯江湖了。
为了外出打麻将老乐改变生活部署,那电视不看了,午觉也不睡了。为了适应居委会老年活动中心白天开门、晚上关门的作息制度老乐只好忍割爱。
一天,老乐一到居委会老年活动中就看到了耿太,忙问道:“您老怎么也来了?您媳妇不说!”
一提媳妇耿太就火了,道:“那母夜叉怨我不做家务,还别有用心地说乐家婆婆在家做饭带孙子把家料理得有条有理。”老乐见有人夸耀自家老伴心里很高兴,但有心是口非地说:“它是个老苕不会玩,那赶得上耿太您想得开呀!”
“老乐,您这事夸我还是在损我。耻笑我?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她越说我,我就越不干。何况我的退休费给了他们一大半,那是好几百元啊;还要我去伺候她们,那钱请保姆都够了。真是的!”耿太愤愤不平地说了个够。她是快六十的人了,丈夫早死,是她辛辛苦苦把子女拉扯大。现在儿子结婚后已有一个上小学的孙子了,女儿也出嫁了。起先她做饭带孙子和乐家婆婆一样忙里忙外。自孙子上学后媳妇下班回家再累也要给全家做顿丰盛的晚餐。她还说:“如果再让老娘做饭,水煮盐拌那小鹏总是一只瘦小鸡。”小鹏是她孙子,自从媳妇夺了做饭权后孙子成了个企鹅,儿子成了个肥猪。媳妇夺权,耿太罢工。慢慢地耿太喜欢上这武汉麻将了。在家打混混时间,可媳妇不让,现在也只好学老乐来居委会了,每天找人打那红中癞子杠的麻将。就这样,老乐认识了老魏与大蒋,久而久之他们混成了老搭档。这天打麻将时老乐问大蒋帮他家找的保姆几时可以上班,大蒋答道:“马上就来,是我女儿执勤时认识的一个乡下女子。这女子年纪不大,在我家住时我看他是个理家的好手。她是来找她出来打工的丈夫的,你看这人海茫茫她到哪里去找呀,所以女儿要她先找个事做,然后定下来了再由我女儿给她找。你跟我说了请保姆的事情后,女儿认为这女子很合适,马上带她去医院抽肝功去了,只要没三阳就马上送她到家去。”老乐客气道:“你女儿想的太周到了,要我们怎么感谢你女儿呀。”老蒋笑着说:“莫这样说,她是人民警察,是分内之事。再说回来我也是为了解放你这个生产力出来打麻将。”大家一下都笑了起来。
一天,大蒋的女儿蒋俊带了个年轻的女子到了老乐家。乐老太太马上把她们迎进了屋子,热情地要老乐送来茶水。蒋俊对老乐说:“我家老头要我为您们家找个保姆,我就留心找了个。”随后对老乐的老伴说:“伯母,要找的保姆我今天给您们老带来了,看中意不中意?”乐太太一看那女子很精干的样子,人又年轻漂亮,干干净净的很高兴。忙说:“有你景俊徽办的事我老俩都放心,那这女子的检查费该我家老乐出呀。”老乐忙拿出钱交给蒋浚可蒋俊笑着拒绝了,她说:“这女同志叫兰儿,是个见义勇为的女同志。在那次执行任务时,她还救过我。”乐太太问了兰儿的一些情况,兰儿都照直说了。只是为什么来这里,她还是照原样说了个谎,来找丈夫的。
家里有了兰儿带孩子、帮助老伴做家务,老乐乐个每天去居委会修长城。可后来这里不让来带彩的了,耿太和老乐觉得不够瘾想来点刺激的。于是耿太同老乐劝动了病退的大蒋,最后又把不肯玩带彩的老魏拖下了水。这四个人都有退休费,比起居委会其他牌友们算是有钱人了。打牌时用扑克牌代替现金,点牌为元、花牌为十元,通常是散场后兑钱。然而好景不长,被管老年活动中心的小何发现。她笑着对老乐们说:“看,您们四老这有钱不如支援下贫困山区、义务教育去,赌博不仅犯法而且伤身体;何况您们这样的年纪是不能太激动的。”说完了还淡淡一笑。
背着那小何,耿太骂道:“笑面虎,这小女人还这圆滑!”耿太怨恨小何搅了他们的好事,又愤愤不平地说:“这小丫头是个角,将来比我媳妇还要狠,笑里藏刀。我们多少点退休费,去支援山区,那些大老板为什么不拿出点,你们看那房价飞涨该赚了多少!义务教育,我孙子几乎每周都向家里要钱,不是辅导费就是资料费,五花八门就象收租子。还有那些贪官污吏搞走国家多少钱,真是该杀。”
大蒋迎合耿太道:“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然那高的奖金从哪里来。山区是苦,尤其是边远老区那就更苦了,是应该支援下。至于义务教育应该不收钱就好了,可是这国家大困难呀,也得慢慢来。只是那些贪官一定要都挖出来,那是些吃国家的、啃大家的硕鼠早就应该绳之以法方可大快人心。”他在女儿那里也傍敲侧击地听到一些违法案例,只是不好瞎讲,怕造成对女儿的不利。
老乐插话道:“莫谈这些事了,我们退休只图个活一天玩一天。活就快快乐乐地活,死就干干脆脆地去死。你们说我们还能求什么,不就是等死吗?”接着对大蒋说:“你家女儿给我家介绍的保姆可真能干,我家老婆子催我感谢你丫头呀。她这打算几时结婚?”
大蒋笑了笑,“她还时光干警察一个,好多给她介绍的她都没时间回话。”他是病退的,可不愿死。他得看到宝贝女儿结婚生外孙呢,何况病退的目的就是想多活几年。他还正经八百地对老乐说:“你刚才的生死观我不同意,人生一回要好好珍惜。平白要死要活地说些什么呀,那个不想长命百岁。即使达不到那长命百岁也是尽可能地多些日子,这就叫好死不如癞活。生命多可贵、人生多么美好。”这也是大蒋病后的体会。
他的话引起了老魏的共鸣,老魏深有感触地说:“现在社会安定、生活又好,国泰民安、什么也不愁,政通人和、安居乐业。那个不想活多点,活长些,哪怕真地长命百岁也行呀。看看将来的好光景,过过以后更现代化的生活不是更好嘛。兴工业带来现代化也带来污染,兴国必须改革也会有人钻孔子,这些都是滚滚长江的小支流而矣。 必仅人心向善,全社会都不喜欢那些不正之风。以后越开放就越透明。”“到底是魏书记,出语不同凡响。”大蒋早就知道老魏退休前是个小厂的书记。可耿太说:“老魏这书记现在退下来了,人家老乐才是书记,是我们的麻将书记。”“此话怎讲?”大蒋不明白地问。耿太笑道:“他光输不赢。”老乐校正道:“只是输地多些,赢得少些罢了。”大伙哄堂大笑,在老魏的提议下打麻将记分,一周下来输得多的人就去吉庆街请客宵夜。
一天夜晚,老乐输了在吉庆街请客。正好是月圆之夜,皓月当空。老魏来劲又加了几盘菜,还要了一瓶黄鹤楼白酒,说:难得我们这长时间在一起,今天就我作东算了,大家吃个痛快!老乐说:“这怎么行,还是我请。”大蒋打圆和道:“老魏今天请就算了,难得他高兴。”正要举杯时,不远地方转来了吵闹声。四个老人爱热闹挤进去一看,老魏忙叫道:“小李子,怎么哪?”被喊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个长瘦个子,上穿半新不旧的棉织灰色T恤衫,下着化纤黑色长裤,足蹬黑色假皮子的皮鞋,手机别在腰间,看来还人模人样。 被老魏一喊就忙放下了抓住对方衣领的手,道:“老书记,怎么您也来这里了?”“怎么只让你们来,就不让我们老家伙们来了?”老魏回答后又问:“这事怎么回事?”“他欠了我几百元已几个月了,老是不还。今天见了我又想溜,这次被我好容易逮住了。”小李瞅了下对方后回答道。老魏明白了,道:“是这样啊,那也不能动武呀。”“没有,他是个死骗子。一放手他就会跑的。”小李话一完那个被抓的小伙子狠狠地瞪着小李道:“谁是骗子?打麻将设坑坑人,抬轿子混钱!没带人去揍你就不错了,还有脸要钱!”“设局,有凭证吗?”小李在灯光下看到了人们轻视的目光后忙辩解道,同时又忙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这时老魏上前扒开了小李的手,看着小李道:“有么问题去派出所解决,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这样打打闹闹,有理走遍天下。”那小李听老魏这么一说又忙撒开手,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尖说:“你小心点,欠债还钱。今天放过你是看在我们老书记面子上,日后若是再被我抓住不怕你癞账。”然后向老魏点点头就走了。
小李走后,他们又回到席位。老乐问老魏:“你们是一个单位的?”“哎,”老魏算是回答,忙着挟了一块臭干子沾辣酱咬了一口后又说:“是我们厂下岗职工,回家后又不去参加再就业培训,也不出去找点事做。每月就吃那点低保,还有心情去抹牌赌博!”
大蒋喝了一口酒接了老魏的话道:“据我知道的,的确有些人不肯再出去打工。这是因这些人没特长,一个月下来也只几百元。除去路上的车费,早中餐的花费,剩下的也只是和低保差不多的钱了。不如在家一瓢水地过,打打小麻将,日子照样有滋有味。”
“什么,还有这事?”老乐接话,口里正嚼一块红烧肉差点咽住了。耿太忙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小心咽住了,那是要死人的!”然后她饮口酒又道:“抓赌抓了几十年还不是有人在赌,城里不让就到乡下,明地不让就暗地来。我们不也是在小赌吗?没有那点刺激就没有味了。”
大蒋道:“打麻将有牌做癞子比普通麻将好玩,红中癞子杠比这更吸引人。你们说人天性是爱刺激、爱赌。”大蒋出语惊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乱谈一气。
宵夜回来后大将与自己的病赌输了,不该吃得荤菜他吃了,不该饮酒他饮了。结果心绞痛住进了医院。老乐、耿太、老魏还去看了他,老乐当面表态要兰儿去照顾大蒋,却被照顾大蒋的女儿蒋俊谢绝了。他们嘱咐大蒋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养好身体快点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