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平当然不会害怕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相反的,他却从这具丑陋恶心的外表里面,感受到了一股纯正能量的流动,由此得知,眼前这个怪物生前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修习玄门正宗功夫的人。
“你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还未等龚平开始问,那个怪物却抢先开了口“一股黑暗的,却让人感受到温暖的力量,或许因为我现在是个鬼的缘故吧。”
“看你是修行之人,怎么沦落至此呢?”龚平终于得着机会开口。
那个怪物先是桀桀桀的怪笑了一番,然后才说:“这里可是二十二处的羁押室,只要进了这里面,什么《宪法》呀,《刑法》呀。律师呀什么的,你就得扔到脑后去,那是保护普通人的,和咱们这些人没关系……不过我就奇怪了,你身上的力量这么强,怎么会被关进来呢?即便是仙魔的力量,也不过如此了。”
“还不是要吃饭睡觉……”龚平嘟囔着“还是说说你自己吧,也就是我啊,换别人,就你这德行还不得被吓死埃”
那怪物又桀桀桀地笑了一阵:“我现在就剩这点儿乐子啦。”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我出生于一个孙姓宗教世家,不过我们全家却都不是信徒,只不过一直进行宗教研究,从这个角度上说,说我们是科学家或者哲学家都不为过。我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耳熏目染自然也成了其中的一员。在各种宗教里,对永生都有不同的解释,也有不少修行的方法,我从中发现有一种近乎邪术的方法,可以让人永生。
龚平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历来古今帝王都在追求长生术,其实长生术不过是个修行的附加能力,你功力到了,自然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青春永驻,专门的长生术不是妄图走捷径就是有些邪。”
“谁说不是呢?”那怪物说“我找到的这个方法就是邪术,简单的说。
他实际上是利用吸取别人的生命力来延长自己寿命的。”
“哦……”龚平道:“所以你被弄到这个地方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怪物说:“可另有内情。”
龚平道:“左右来到这里也没人理我,你就说说吧。”
怪物道:“这间房子也许久不曾关人了,我也很久找不到人说话了,那我就说说吧……嗯……我自从练习了长生邪术之后啊,一直不敢拿出去用……用吸取别人生命力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人呐,就是这个样子,学了某个方法,就一定想试试,否则就浑身的不自在,于是我最终找到了一个双赢的方法。”
龚平奇道:“这个也有双赢的?”
怪物道:“有啊,安乐死。”
龚平一下明白过来:“不过我国法律没有安乐死的条款,安乐死也是一种犯罪行为埃”
怪物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可也只得悄悄的搞了,当然了,为了心理平衡,我每次都会征求当事人的同意,并得到书面授权才这么去做,结果效果好的出奇。”
龚平问:“怎么个出奇法?”
怪物道:“因为我不但吸收了病人的生命力,同时也吸收了他应该承受的痛苦,所以我的委托人个个都死得非常安详。而我呢,又修行的功夫,可以用功法压制痛苦,虽说这些病人都是命不久矣,可是积少成多,我还是受益不少。”
怪物说到这里,龚平看了看他现在这副德行,说:“我看没什么受益不受益的。”
怪物笑道:“你的嘴很毒啊,确实,我吸收了那么多生命力,可是我还是没得善终,连应有的寿元都没活到,因为我被抓到这里来了。”
龚平问道:“可是我就想不明白,就算你被抓到这里了,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这么惨是吧……”怪物笑着说:“因为这里是滨海市……其实在哪里都差不多,除了宝丰市,听说那边的二十二处和超调所制定了智慧生命体的相应法律,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受到公正审判。我没去过,也不太信,反正这里就是这样儿,一进来,就别把自己当人。”
龚平又问:“难道另有隐情?”
怪物道:“是埃说起来滨海的二十二处处长也是个修行之人,功力也不错,就是功利之心太重,听说了我的长生术后,就派人把我抓来,逼我将此术传授给他。你也是行家,这种法术岂能乱传?我自然是不依,他就天天派人来折磨我,开始的时候我还扛得住,后来……反正某天一醒来我就看见自己的一堆烂肉躺在那儿了。”怪物的目光射向潮湿的墙角。
虽然怪物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龚平还是能想象得出他生前受到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对于一个修行的人来说,承受能力远胜常人,竟然被折磨致死,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埃
“本来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怪物补充说:“可是原本我吸收的那些安乐死病人的痛楚,一直被我的功力压制着,结果我功力不济了,就一起爆发了出来,我也就变成这副摸样了……所以啊,你别嫌我难看,我现在的样子就是我生前最后一刻的样子。”
“太不像话了!”龚平猛地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能这样!”不过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既然这里的头头是玄门弟子,也会捉鬼术吧,你怎么?”
怪物又笑:“你说的没错,一般人死后,魂魄最多七天,也就散了。可是有些人意志顽强,或者生前受过训练,所以他们的魂魄就能在阳世维持的久一些,所谓的闹鬼就是这么来的,这个不用我跟你说,想必你也懂。另外就是阴间的人及时把你的魂魄接走,也能保证灵魂不灭。我呢自幼修习功法,就这一缕孤魂,在阳世徘徊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而且这羁押室被下了结界,多少也有点保护作用,更重要的是,我现在虽然做了鬼,可还是被二十二处羁押着,真是死也得不到解脱哦。”
“看来这里待不得了。”龚平站起来走到铁门前高声喊叫起来,他想只要自己表明身份,事情就好办了。
怪物在一旁阴笑:“不是他们提讯,否则你喊破嗓子也没用。”话还没说完呢,居然有一个面色阴暗的小警察出现在门外。
怪物笑道:“奇了怪了,我居然猜错……”
“警官……”龚平把手按在铁门上,正想说话,只见那个小警察面露阴笑,不动声色地把电警棍顶到了铁门上,其结果就是龚平哎呦一声飞了回去。
小警察头也不回地走了。
怪物笑破了肚皮,一肚子蛆虫臭肚子烂肺直往外流,害得他忙不迭地往回划拉。
龚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那怪物说:“你呀,能不能不能恶心人埃”
怪物道:“你以为我想啊,肠穿肚烂的,疼死了,苦中作乐而已。只是你哦,那么厉害一人,被个小警察收拾,也是估计他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平时怎么喊都不出现的。”
龚平站起来拍拍山上的尘土说:“不行,这地儿真的不能待。”说着再度走到门前,意识里透过铁门深入到门外的锁芯里,试图用念力打开铁锁,一度几乎成功了,却又被一股反制力弹了回来。
怪物在后面哈哈大笑:“你呀,怎么这么糊涂。这里可是二十二处的羁押室,你以为只是墙厚屋高就行了?各处都下了结界,一般的小戏法儿时没用的了。”
龚平道:“不行啊,非出去不可。我们一共被抓了五个人,除了我,那四个都没什么功力,真要受起罪来,比你死的都快。”
“四个?”怪物伸出三个半手指——其中一只手指只剩下了一半——说:“女的?”
龚平点头。
怪物忽然正色道:“那你得加油了,作为一个男人,至少要保护好自己的后宫埃”
龚平脸一红说:“有个是我上司,都是我的同事,不是后宫……”
怪物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别说上司,女皇都可能做后宫,同事又怎么样?近水楼台先得月……”
龚平笑着骂了一句:“你呀,早就该死!”
怪物只是笑,不再说话了。
龚平忽然道:“对了,如果你现在重获自由,准备去哪里安身?”
怪物道:“自然是先让我的骨骸入土为安,然后按说呢,应当去阴间,可是我这人啊,好研究,想去欧洲研究亡灵巫术,反正我现在就是个亡灵了。”
龚平道:“这些我都能给你,不过现在你得先帮我。”
怪物道:“从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我的运气来了,请你到那个墙角挖挖看。”
龚平笑着问:“啥?金银财宝?”
怪物也笑着说:“确实是宝贝,不过只是对我来说。”
龚平在怪物指定的墙角用手刨开几块碎散的水泥块,找出了一小节指骨,交给怪物。
怪物看着指骨,对龚平说:“这是我趁他们收拾我的遗骸的时候偷藏的……”
龚平取回指骨,握在手心里,再张开时,指骨泛着幽幽的蓝光,漂浮了起来,飞入了怪物的胸腔里。
“谢谢。”怪物说:“你的力量果然是纯正的黑暗力量。”他说着掰开自己的胸膛,那根指骨已经化作一颗蓝色的能量团,在他的胸腔里跳动着。怪物看着,非常的满意。
“我又有心了。”他说。
龚平道:“还不止如此呢。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可我就是会。”
怪物此时已经无暇再和龚平说话了,随着指骨心脏的跳动,蓝色的能量体像血液一样地流向他的全身,蛆虫与腐肉在能量的作用下同化柔和,损坏的躯体也得到了修补,最后蓝光浮动,站在龚平面前的已经不是一具怪物腐尸,而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而且长的相当俊秀。
龚平笑道:“你要是穿上道袍还真像个神仙。”
怪物叩拜在地“孙宏叩拜恩公。”
龚平道:“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行此大礼?”
孙宏道:“恩公免除我无尽之痛楚,还送我护身宝物,让我能在阳世自由行走也不至于魂飞魄散,如此大恩怎能不拜谢?”
龚平笑道:“你拉倒吧,我不做,你也会求我做,我主动做了,你也就不好再跟我讨价还价了。”
孙宏一愣,忽然笑着说:“你不像你看上去的那么憨。”
龚平道:“我看上去很憨吗?”
孙宏点头说:“是啊,不过你大概属于大事不糊涂的那种。不过嘛,在女人方便你可能总是拿不定主意。”
龚平被说中短处,脸上发烧。
孙宏又说:“恩公,此地不宜久留埃”
龚平‘嗯’了一声,拉住孙宏的手,往地上一扑,瞬间就回到了酒店预留的空间里,只是落地不稳,踩到了一个灭火器上,当场就摔了出去。
龚平在酒店被抓走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内裤,此后一直也没能穿上衣服,而预留的空间原本就不怎么稳定,这一摔居然给摔了出去,都能听见不远处人说话的声音了。孙宏倒是很高兴,因为他看见了一缕阳光从大厅的门窗射了进来。
“我孙宏终于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埃”他说。
龚平可没他那么兴奋,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裸-奔赶紧使了个隐身术,孙宏本来就是鬼魂,常人是看不见他的,因此到不必在意。
“现在首要的,是找衣服打电话。”龚平拉着孙宏东奔西跑,闯进酒店的一个房间,趁人家外出游玩还没回来,先把人家的衣服给偷了,居然这么巧,挺合身。然后又用房间的电话和郑义杨长柏联系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孙宏又非要去一趟纸衣店不可,理由是,你有衣服了,我还光着呢。
龚平道:“你反正是鬼,别人也看不见你。”
孙宏道:“你使起隐身术来,别人也看不见,干嘛也要衣服?”
龚平无语,只得带他去,路过酒店大厅的时候,刚好有一对夫妇回来,那女人对丈夫说:“你撞衫啦,你瞧那个人衣服,跟你买的那套一摸一样。”
龚平知道冤主回来了,走的飞快,孙宏只是跟着笑。还好衣服很合身,不然还真给看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