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闪阳的生日，牡丹从来都不会忘记的。这天白天又没有守候到养婆带着章华或玉亚去小湖边橄榄树下吹风，晚上，牡丹又神使鬼差的骑着空车来到玉琼阁外面的广从大道边，慢慢驱车来回几趟，玉琼阁三楼一直亮着灯光，因为三楼是平光玻璃，牡丹清楚地看见厅房里设着她的灵堂，闪阳在她的衣物灵柩边，哭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因为夜静，她隐隐约约听见了闪阳的哭声。
牡丹的心开始流血，她明白了，为什么闪阳认定她死了呢？难道闪阳不打算寻找自己了？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终于忍不住热泪滚落，低低的强忍哽咽，慢慢回到自己的租屋，一夜未眠，天没亮开始发烧恶心，终于一病5天，没有卖出的几箱苹果烂了大半。又因为原来几天，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生病，总觉得随便赚几块钱就够自己租房吃饭，现在一病，感觉将来虽一个人生活，也还有许多用钱的地方，于是，咬紧牙关，又准备梳妆出门，却突然发现，短短几天，她的头发白了大半。
她不禁笑了，发疯般地笑了：哈哈哈哈……
很久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笑了又哭，哭了又笑，这一天，她又没有出门。
整整一天，她都在矛盾中，到底要不要焗油染发？
经过数番思想斗争，决定顺其自然，本来忍受疼痛毁容为了什么？不就是怕被公爹认出？怕被闪阳认出？怕被圆圆认出？头发白了，更好，如果早早白发，她都不用毁容了，只像云南少数民族的女子一样，面部蒙上一条纱巾不就万事大吉了？
牡丹不会忘记，几年前她和闪阳阳第一次去公爹买下的从化山地果园。
那天多云，闪阳才学会开车，车停在山脚，爬到自家果园一棵最高的橄榄树下，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那个季节，果子早已罢园。
那天，风很小，闪阳用餐巾为牡丹擦过脸上的汗水，放在自己的鼻孔下闻闻，故意说：“你的汗味和我的就是相同！”
“不等于没说？我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牡丹莫名其妙的看了闪阳一眼。
“怎么会没说呢？汗味相同，就是爱味相同呢！没听人家说？夫妻相、夫妻味、夫妻共同爱好、共同语言、心有灵犀一点通！”闪阳神秘的笑笑。
“牵强附会，牛头马嘴！”牡丹向闪阳撇撇嘴，伸手爱怜地捏捏闪阳的下巴。
“在这漫山遍野的绿意里，心中一股诗情，真想和你浪漫浪漫！在我们家乡一望无际的广袤大平原，一双蝴蝶飞过，多远的眼睛都能看见，没有一点神秘感，这山里云雾缭绕的，像仙人居住的地方一样，真给人无限遐想呢！”闪阳说着吻上牡丹的面颊，而手也开始摸索着牡丹的纽扣。
“你也真是，从小就在一起，翻过来转过去的，浑身上下没有你不看的地方，还没有看够吗？”牡丹羞红了脸。
“永远都看不够，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一朵鲜艳的牡丹！怎么会看够呢？记住，女人在男人眼里，其实就好像办公桌上花瓶里的插花，花香散尽，芳华凋零的时刻，人们随手就把她扔了；一个男人，如果看够了他的女人，再也不想看了，那就宣告了他们的爱情已经结束，婚姻开始埋葬！所以，牡丹，记住啊，千万别希望我看够你，我越想看你，我越爱你，越爱你，越想看你，越想看你，越爱你，越爱你，越想看你……”
牡丹记不清那天闪阳说了多少句越想越看越爱，反正他就说着越、越、越，把她剥脱成如几节刚刚从水里洗净捞出的新藕，然后，他把自己化成一条水蛇，盘旋翻腾穿越在藕节的缝隙间，直到精疲力竭。
他们临回来的时候，在那棵橄榄树上刻下夫妻同心。
可如今，她已半妖半鬼，苟且偷生，俏佳女变成丑八怪，一头青丝飘白云，为了什么？只为了想多看孩子一眼？不想再看闪阳了吗？想，然而，不可以！
牡丹病好后，不在玉琼阁附近守候孩子了，而是在菜市场门前，牡丹的水果车靠在最边上。
一天，牡丹正在给人秤水果，袁秀秀背着玉亚去买菜，夹在往市场里面涌进的人群里，玉亚向牡丹三轮车把上悬浮的彩色气球伸着小手。
因为路口不宽的过道差不多被摆地摊的站满了，进出买菜的人群很是拥挤，牡丹看见养婆满心想转回身来为玉亚买气球，可是后面的人推着，不得退回。养婆回看一眼牡丹，已经被人流挤着走过了几步远。
牡丹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肯定保姆有事，不然，养婆不会带着孩子出来买菜的。她见过很多次保姆买菜，也买过她很多回水果，因为她给保姆的又够秤又便宜，还引起过临近水果摊主的不满。
她所卖的气球和转运轮，专意是为能够亲近到自己的孩子而附带的，现在看玉亚哭起来，养婆又转不回身，牡丹就急忙取下一个气球，从摆地摊的后面跳过去，可是，哪曾想，牡丹只顾心中难过，没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追到玉亚后面，早有一个专业经营彩色气球的游贩已经把气球递到玉亚手上，向袁秀秀伸着两个指头，笑咪咪的点头哈腰：“两块钱，阿姨！”
牡丹心想，太会赚钱了，拿货一毛，卖两块？有没有搞错啊？但她忍气吞声，就跟在玉亚的身后随着走，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多看女儿一眼。
女儿接了气球不哭了，袁秀秀付过那人的两块钱，一扭脸，看见牡丹手里向玉亚举着气球跟在身后，就说：“你们真会做生意，你的卖多少钱？”
牡丹没有想太多，只想着能让女儿玩到妈妈给的气球，就苦苦一笑随口应到：“我既然追到这儿了，我这个不要钱了，送给你的孙女吧，你下次再买我的再付钱吧？”说着，就伸手把吊着气球的线套，挂在玉亚手上，仍然摸着玉亚的小手跟着往里走。
这时，就听有人骂道：“丑八婆懂不懂做生意的规矩？调离老母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