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琎用筷子蘸了番茄汁，在桌子上画行军路线……
“你俩压根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吧。”张砚哭笑不得。
“与其有功夫闲扯这个，我想起——咱们得去支援一下先头部队，用三个新的小号组成小分队行动。”
说是小号，也不能太小，连新手村都出不了的、或者被大神扔一颗飞镖就送上西天的，派出去只能是给大神增添笑料。
仨小号等级均有50+，事情紧急，又不能用公会里的熟脸儿，是会长去自由交易市场收的。
卖号者一看就是凤凰传奇的铁杆歌迷，小号的名字：土星之上、最炫套马杆、溜溜的汉子……
“笑姐把改名卡都买好了，得起三个响当当的名字，这任务就交给你了张砚。”章琎说。
“叫了郑绵绵二十几年厌了吗？改名叫郑坚强算了。”张砚没好气地说。
“嘿我说，别来劲啊你，改名卡游戏商城卖三十，笑姐既然送了，不改白不改啊。”章琎给了他一肘子，“你主意多，帮我们起个呗。”
“不起。”他斩钉截铁。
“起一个呗起一个呗。”
“章狗剩、章铁柱，你看哪个好？”语毕被拧了一把。
郑绵绵跟复读机似的：“小砚子，快去做准备。时间不多了。”
“……”
张砚无语凝噎，终于意识到鸡同鸭讲很可怕，无论他怎么费尽口舌，在那两根不进油盐的四季豆面前，势单力薄的他永远都是胳膊肘拗不过大腿。
不，她们应该是竹杠挑着的胡萝卜，而他就是后面那头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蠢驴。
张砚憋着一口气，很快就把小分队三人的“马甲”想好了。
“有了。我叫五行缺爱，”他的指头在自己和D琎之间打了个转儿，“你叫五行缺钱。”
“还有我呢？”郑绵绵终于换了一句。
张砚憋笑，再憋笑，乐出声来：“你嘛，就叫——五行缺心眼。”
后来郑绵绵以自己的名字和另两个不对仗为由，非要张砚给他另起一个好听的。
某起名师傅不胜其烦，用改名卡直接给郑绵绵填成“五行缺德”，果断Enter，郑绵绵各种气愤地追打张砚不提。
总之，五行三缺小分队，出发讨伐大神斩魂去了。
战略说起来不复杂，大致是这样：
派出几拨人去消耗斩魂的体力，待正式交战，郑绵绵再带着大队伍围剿斩魂，不过，不是围剿他一个人——这样未免无耻得太昭然若揭，会给人留下话柄——所以届时给大神也分配一群不出力的“帮手”，做做样子，形成双方群殴的假象，也就说得过去了。
在郑绵绵的想象中，计划实施的最后，当然是公会完胜，斩魂被打躺了、悔过了、痛哭流涕地唱《征服》了。
于是花儿开始香，鸟儿开始唱，“弑神者”公会黑白的世界瞬间都变得有色彩了。
可是胜利的可能性就像彗星撞地，理论上存在，但真正发生的几率为0。
章琎不合时宜的话搅扰了会长大人展望未来：“我说，笑姐能打躺的只有小学生吧？”
张砚：“你低估现在的小学生了，都是幼兽。我估摸着，她也就只能称霸幼儿园了。”
“胳膊肘往外拐，是一种严重的肢体畸形，必须进行矫形手术。”郑绵绵恨恨地瞪他，突然又嘿嘿一笑，“我还有终极杀手锏。”
左右护法有点好奇地问是什么。
“不告诉你们。底牌是不能随便亮出来滴~~”
（13）一场以多欺少的战役·上
雁荡山不是现实中那一座，不过山水奇秀倒是不输分毫。
雾霭缥缈地环绕，风过林梢，万树万叶风铃般瑟瑟作响……
与郑绵绵相反，斩魂一贯独来独往，不喜拉帮结伙。
不过可以理解，高处不胜寒，强者嘛，一般都是寂寞的。
周末没工作，斩魂早就适应于工作的生物钟照旧发挥了作用，他早起下楼跑了会儿步，清晨的景色如一张淡淡着墨的素描，扑入眼中，倍觉清爽。
景色在他眼中，殊不知他晨练的身影又在多少女子的眼中，装饰了别人的窗棂。
回来路上带回一些快餐，简单地把早饭解决了就登录上游戏。
细究他喜欢网络游戏的原因，大概是多方面的。
游戏中有美不胜收的美景，能让他得到片刻的放松，缓解压力。
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一样有本事，不分现实或者虚拟，在不知不觉中“斩魂”这个灵修圣徒已经混得风生水起。
倒是工作生活中，较少有人注意到斩魂出类拔群的动手能力。
表面看上去，他无疑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高尚人士，罗衣加身，却笑容内敛。事业有成，又有容貌有德行。
摆出完美无缺的商务脸孔，时间一长，人际交往让人感到精力和笑容都严重透支，疲累之下萌生退意，想闭门不问风雨。
可社会就是这样，像个门派繁多的江湖，俗话说：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游戏让他做回自己，修罗之城中率性地来去，闲云野鹤般地过日子，凭技艺笑傲一方，快意恩仇……斩魂真正的正直个性逐渐凸显了出来，潇洒又从容，的确像一位大侠。
是的，他就是来玩的，来放松的，从没想过要在《追风屠龙》里建功立业，号令天下。
绝尘一笑的出现，却让一切都变了味。
这个破坏分子和她领导的“弑神者”公会，成为最大的搅局者，把斩魂闲适安宁的游戏生活搅成了一锅浆糊。
而且，到现在还黏黏糊糊的搞不清楚。
斩魂从内心来说，也很想赶紧了结和这群缠人精之间的恩怨。
尽管之前，他对“请叫我虞姬”有非杀不可的理由，可一想到恰是因为绝杀她三遍，才拔出萝卜带出泥，招来无耻的绝尘会长，他就有种抽到鬼牌的懊恼。
——绝尘啊绝尘，打不死的不倒翁，撕不掉的牛皮糖，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周末早晨大家精神头不错，大概是为了将宝贵的休息日物尽其用，游戏里很多早起的鸟儿，还有些干脆是通宵了一晚没睡的，各个关卡门口满满当当都是人。
斩魂三下五除二就组好了野队。
因为独来独往，朋友很少，斩魂有打副本的需要都是组野队。临时队长们一看名字是如雷贯耳的“斩魂”，纷纷争着组他。
“修罗之城”的名人，以一敌六的高手，谁见了不爱？
而近段时间斩魂打副本的时候，遇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新情况……
同队的牧师MM卯足了劲八卦他和绝尘一笑。
每每这种时候，斩魂要么装聋作哑，要么直接屏蔽了此人的发言。八卦的MM如果多到一定数量，斩魂就告诉会长：“你管管。”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眼下这种，会长也是女的，一起八卦上了。
〖队伍〗不想说了2货：“大神大神，我有个朋友特别哈你，立志非你不嫁——呃至少游戏里面非你不嫁，她刚才知道我狗屎运地和你组到一队了，托我帮她问问，你和绝尘一笑真的是一对儿？你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队伍〗某钕耔：“我觉得那些都是谣传！大神，绝尘一笑可是个人妖号，你不要被他骗去捡肥皂哦。”
〖队伍〗倦鸟余花：“我去，绝尘会长是男人？他其实蛮酷的，我要不要努力一下呢？（脸红）”最后发言的是队长。
和她们的感性相比，斩魂有颗纯理性的头颅。
他知道，这群人已无心恋战，队伍中的“圣歌王骑”不再加血和复活队友，后方补给系统全线瘫痪。现在的小BOSS他还能扛着打，但等会还有终极魔王压轴，他恐怕独木难支。
〖队伍〗不想说了2货：“哎呀不好，大神退队了！”
斩魂二话不说抬腿走人。反正要打的材料也打到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队友们还在后面望洋兴叹：大神，你的私事比军情九处还机密啊，你怎么就能防得这么滴水不漏呢？唉！
队长不死心地密语他，大神你归来吧归来吧，浪迹天涯的大神，我们保证专心辅助你，再也不多说一句废话了。
斩魂没吭声。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游戏中他率性而为，对不喜欢的关系哪怕只是队友关系，都向来不会拖泥带水。
只有对那一位“腿毛飘飘”的汉子绝尘会长，耐心超乎寻常，居然不知不觉开了绿灯，容忍了他一再地冒犯和打扰。
莫非说到底他还是太肤浅，被那极品满身、铿锵玫瑰一样的女战士形象迷惑了？
野队队长的第二条密语再接再厉：
〖私聊〗倦鸟余花：“大神，没有你我们撑不住啊，接下来你还会打副本的吧？我们都在入口处等你！多久都等！”
〖私聊〗斩魂：“别等，副本我不做了。”让一群妹纸空等他到底不忍，简单回了句。
〖私聊〗倦鸟余花：“大神你骗人的对不对，那你接下来做啥？”
〖私聊〗斩魂：“打大雁或者狼妖。”这俩怪物忒凶残，以妹纸们现在的等级搞不定，他也就不怕她们跟来了。
〖私聊〗倦鸟余花：“我哭啊，大神你果然是不理我们了，好狠的心啊。大雁怪和狼妖不爆什么好东西呢，你如果只是为了攒经验，等游戏调整满级上限之后一举登顶的话，怎么看也是和我们打副本里的蝙蝠精比较划算。”十分卖力地游说斩魂回心转意。
倦鸟余花说的不无道理，大雁怪和狼妖血多防御高，输出变态，十分难打，经验值还只比蝙蝠妖多一点点。
满级的“灵修圣徒”打蝙蝠妖，则可以一镖一个，省时省力，刮到的蝙蝠翅膀能卖个好价钱。所以那副本常常人满为患，聚满刷怪升级的人。
〖私聊〗斩魂：“不了。”大神不再多做解释，绝尘而去。
队长再发密语，已经是系统的绿字提示“找不到该玩家”……要么是离线，要么就是被无情地屏蔽了。
倦鸟余花满心失落，心里又更加好奇，斩大神这种犹如西伯利亚以东万年冰川似的人物，绝尘一笑到底是怎么不被冻死，近得了他的身呢？
难道真的是“捡肥皂”？
打副本不顺利也就算了，斩魂不曾想，今天连每周例行的打怪都遇到不小的阻力。
——游戏开发人员有时也会忒没想象力，雁荡山上住的就是大雁怪，狼居胥峰上的就狼妖。
下午还要应付绝尘一笑，他到了狼居胥峰之后，开启自动打怪，将窗口最小化，分心看起了新一季的《神探夏洛克》。
然好景不长，古怪的事情接踵而来。
狼居胥峰乃凶险之地，真心不是谁都敢闯。加上倦鸟余花所说的，无甚油水可捞，导致了人气全无，荒无人烟。
通常周末一整天，都只能听到斩魂打怪的法术音效，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偶有些寂寞高手在此打怪，若不是过路客，多半也是为了做任务，任务数目一满立即走人，绝不留恋。
至于二、三十级的小号来到这里，大多属于误入的，或者冒死来见识一下的。
其行为一言以蔽之——找死。
怪就怪在，今天不但来了一群小号，而且他们显然不怕死，跟被邪术操纵了的傀儡一样，纷纷以斩魂为攻击目标。
要不是这些家伙都有名字，还会在聊天栏里喊话，斩魂差点当他们是系统刷新出来的人形怪。
“冲啊！”
“灭了他！”
“受死吧你！”
……
斩魂懵了，自己玩游戏不为PK，即使打过几次擂台，教训过一些挑衅自己的狂徒，这种二、三十级的玩家也不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啊。
按《追风屠龙》里的设定，玩家到了郊外自动切换到PK模式。
强制开启无法关闭，谁都可以与你一战。
这些小号好像还经过特训，知道避让强大的狼妖，因为一碰到就飞了。
得亏狼妖不是主动怪，不然他们躲都没法躲。
斩魂翻着白眼，放弃打怪，一镖一个地解决掉这些小喽啰。虽然以他的段数和输出，自己被围殴也全无性命之虞，不过啊，被莫名其妙追杀的感觉不会太好就是了。
而这个时候幕后黑手，某会长正在睡梦里得意偷笑。
用“先头部队”骚扰大神，只是她的计谋之一，操作过程如下：
决战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半，表面上颇有风度地留给了大神午休的时间，实际郑绵绵知道周末的斩魂一般早起且不睡午觉，出没于雁荡山或者狼居胥峰打怪。
——她前段时间没白给大神当老婆，将其作息摸得比较透。
从早晨大神上线，直到正式开战前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削弱大神。
无论雁荡山，还是狼居胥峰，地形俱是复杂，怪物等级高，公会派出一批又一批敢死队般的小号，前赴后继前去执行骚扰任务。
斩魂不知道，他看到的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小号，还是突出重围的一批，总数原本更多。
狼居胥峰一带属于高级地图，无法直接传送，想去？只能坐11路公共汽车——靠两条腿儿硬走。
其次，此山在《追风屠龙》的版图上，如果说漠北皇城属于二环之内，狼居胥峰起码是五环之外了。
加上他打怪的地点很深入，接近山巅，有些敢死队小号连大神一根毫毛没碰到，就壮烈在了半路上，直接给怪物虐死了……
说回眼前。
斩魂教训了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虾米，图省事用了片伤技能，“龙吟泼墨”与“旋风阵”，有些小号死前还嘀咕着，能看到这么拉风的满级技能，死而无憾了。
可顿时又有新的大量炮灰小号涌现。
打怪可以自动，PK却不能。
斩魂的体力与肺活量不至于让他吃不消，可是，他很烦。
心里好生奇怪，瞄了下他们的名字，并没有任何公会的前缀，但这帮人彼此之间和平共处，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共同行动。
山匪吗？他们相信自己能杀死斩魂捞到好处，那绝对是出门前没带脑子。斩魂不认为他们会这么笨。
为复仇？嗯这个的可能性稍微大点。
〖私聊〗斩魂：“你们怎么回事？”
没人甩他。
更多人“啊呀呀”地举着各种惨不忍睹的新手兵器冲了上来。斩魂斗志全无，除了黑线还是黑线。
〖私聊〗斩魂：“你们说不说，不说我下线了，让你们没得砍。”稍微威胁一下试试？
有小号沉不住气了：“你倒行逆施，天下共击之！”
斩魂在屏幕前喷了，本能地觉得，这句话怎么都像是在说绝尘一笑。
问不出个所以然，斩魂想他们不走，自己走！
他们这样打了复活，复活了又死，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节奏，着实烦人。
可是叫他落个“临阵脱逃”的名声，而且是被这一群小虾米打得“夺路而逃”，传出去有辱清誉事小，关键他过不去心理上这道砍。
算了，战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