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BA的人,那天来店里的甲方,是苏利威的代表,你们很有可能马上签下合同,但你觉得要是你们的对手公司恰到好处地拿出高于你们的条件会怎样?”
这是威胁,威胁她林以绮如果不照办,丢合同的事曝光只是丢脸而已,但他却要把其中的内容条款,去通知她们的竞争对手公司。
“苏利威这次来内地,就是为了我们。”林以绮静静地道,“我们已经签好合同了,不会出现其他竞争者。”何况她也不信苏耀会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当时就把合同内容复制保留。
“说谎。”
那一边斩钉截铁的声音,让林以绮心中打突。
没错,她是在说谎。虽然拿回合同后,她就联络了张经理,但对方以宿醉不舒服为明,把签合同的日程推到了明天。一日之间,可能会有很多改变,也可能没有。林以绮觉得是不会有,因为她有些看不起苏耀,她不信这个摆地摊、混酒吧、玩敲诈的混混,有本事会去找到她们的竞敌,但她又不敢赌。
因为苏耀这个人让她看不透。
甚至在苏耀面前,换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还有点笨拙。
以绮觉得自己好像掉进蜘蛛网的蝴蝶。原本一开始丢失合同还不是大事,但现在一层一层套上来,变成有可能泄露内容给敌手甚至丢失生意……一切就变得糟糕和严重。更可恶的是,这些严重是因为林以绮付了第一次觉得可以息事宁人的小钱。
也许这次该强硬点。
但以绮又觉得,只要交了钱,事情就终于可以到此为止,因为不会有再超出这张合同以外的其他的事了。
息事宁人。
很多人和她说过,这是很误人的四个字,但林以绮就是奉行此四字走到了今天。
“我出去一下。”和擦肩而过的娜娜打了招呼,以绮抓起手袋奔往赴约地点。
以绮的父亲是个颇有资历的老教师。一生奋斗在园丁的岗位上,忍耐着腰痛,教学生们古今中外的历史。
文革时,他还是年轻人。遇到很多辛苦事。
有些事直到今天,也未能求得平反。林以绮从不知世事时起,就记得父亲终日埋首文件堆里写着上访的材料。
她理解父亲,却更心痛因为照顾着不懂得回头一顾的丈夫而一辈子寂寞的母亲。
有时候,你丢了一万块钱,你不服输,非要向这命运讨回公道,那么你在这上面的时间,早早超越了那一万元的价值。
人不能只单纯为争一口气而活着。
吃亏我认,下次小心。
林以绮在这方面的思维不像个年轻人。
这并非软弱,而是一种另类的孤傲坚韧。
但她周边的人全都不能理解,以娜娜为甚。
娜娜早就觉得以绮瞒着她做了什么。有萧总签过字的合同失而复返根本事有蹊跷,而以绮接电话时那种不自觉抱肩的备战姿态,更令娜娜警觉。
匆忙找借口也出了公司,娜娜紧跟以绮背后,看着白衬衫牛仔裤的黑发女郎,面无表情地进了银行提款,娜娜抽冷子不备钻出来一把握住以绮的手腕。
“林以绮,你取钱干什么?”
以绮吓了一跳,几乎面无人色。
“你何时出来?不要这么冒失。”
这么一按一握的,害得旁边握着警棍的保全人员都警觉了起来。
“别人还以为你在抢钱呢!”以绮埋怨,“总是没头没脑的,这么冲动。”
“我是怕你让别人抢走了钱!”娜娜板着面孔,把以绮拉去路旁的冷饮店。
两个人同住久了,关系就会像家人。同事、朋友间不好问出口的话,娜娜却全无顾忌。
“是不是和那个回来的合同有关啊?”娜娜恨得牙直痒。仔细想想,合同既在乔朗手中,若是肯给,自己上次去要时,也该给了。既然不肯给,怎么又让以绮拿回来了?
一定是趁机要了钱。
没想到还没完没了了。
看着娜娜变幻莫测的脸色,以绮安慰:“事情到此为止,也算是结了。我去把钱给他,打发了他。这种人总是不能得罪。你赶快去守着张经理看能不能快点把合同签了,不就没事了吗?”
“放屁!”娜娜难得粗鲁起来,“你赚的钱是天上掉雪片来的吗?我们朝九晚五只是天天坐着吹冷气吗?连那种老女人泡酒吧都要赔着笑脸跟着去。就算萧总在,他也不会让他的手下,没事受这种气!”
一犯起拧脾气,十头驴都拽不住丁娜娜,更别说一个林妹妹似的林以绮呢。
娜娜高跟鞋踩得铿锵有声,整个人愤怒得好像霹雳玫瑰。以绮害怕又担心,只能紧步慢跑地跟在后面。拦不住盛怒中的娜娜一路杀向酒吧街。
“现在大白天的,他不见得在这里。”以绮只能拦着。
“你别管。”娜娜一推以绮,自己踢门而入。发起火来,顾不了其余。好在白日里的酒吧街,确实人客稀少,只有小猫两三只的服务生,闲站着聊天。
“我问你。”娜娜向之前也看过的酒保一扬下巴,“乔朗呢?”
服务生们有点拿不准这盛气凌人的卷发美女和乔朗到底什么关系,低声私语——
“他交新女友啦……”
“不是吧?乔的马子是隔壁PUB里的小舞。”
“我怎么听说乔哥是GAY,苏耀不是他的人吗?”
“苏耀是他弟弟吧。”
“那怎么姓不一样?”
“嗨。同母异父呗。反正正牌女友是咱们店的玛莉安。”
“是小舞吧。”
“玛莉安。”
娜娜越听越怒,混蛋!人渣!流氓!勒索犯!
当下越发生气,一巴掌拍上柜台,“他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是没错。”酒保皱眉,“不过他是小时工。每周五六日这三天人多时才会来,现在恐怕还在搬家呢,你在这儿找不到他。”
“我才不管什么临时和正职!你们雇用这种勒索犯就是你们不对,用客人掉落的财物,敲诈客人!不把乔朗找来说明白,我立刻打110报警!”
娜娜其他都还好,最不能容忍别人的威胁。
别说是合同了,就算是****!她丁娜娜也不怕!哪有让人握住七寸一再敲诈之理!娜娜就是有那种“就算理亏在我,也能硬撑到底”的脾气,何况这件事又是对方的错。
当班经理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怎么回事?赶紧给乔朗打电话。一天两头招些闹场子的,他到底想不想干了?”
服务生替乔朗辩解:“上次闹场子那些人是为了苏耀,不是乔朗的事。”
当班经理哪听这些,“苏耀的事不就是乔朗的事吗?我分不清他们俩。你让乔朗赶紧过来把这位客人的事说明白了,别真把警察闹过来。”
开酒吧,最怕被警察惦记上。虽然他们是正经有牌照的店,但这种夜店难免人多混杂,总有几个客人会是未成年的、偷偷嗑了软性毒品的、有****的、有卖春的,他们赶不走也不想赶。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些咸的素的,客人来酒吧干吗啊?不如自己在家里开两瓶二锅头算了呢。
何况,苏耀长得招人,能招来不少女顾客。经理心里有好几套账,根本不想赶苏耀走,再说苏耀也不会打架,闹不起太大,经理还想培养他学学调酒站吧台呢。
乔朗就不一样了。
他人高马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不过是个临时工,但店里的服务生居然全都服他。经理看他碍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次有客人对送酒水的苏耀动手动脚,乔朗的拳头先招呼过去了,把经理的胆都差点吓出来。还好那人理亏在先,也是混街上的,不会走官面解决,但事后也招了人来闹场,经理正心烦要怎么打发乔朗呢。
娜娜就撞这当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