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女的没抓到,她跑上山了。”一个兵丁说。
“他们跑不了!”潘凤又道,“可把向金花押去新街,这里继续埋伏守候,那向大坤肯定还会来的,大家要多作防备。”
“对,就照你说的办!”潘雄得意的点了点头。一伙人随即又在窑场木屋边隐蔽起来,金花则被押去了新街。
时过中午,向大坤和向大望在岩洞里正焦急不安地等着消息。忽见白玉梅气喘喘跑回来报告道:“不好,我们回家遇到了埋伏,潘雄将我二人差点捉住了。”
“啊,金花呢?她怎么样了?”大坤急忙问。
“我们分散了,她要我跑回来,叫你们不要盲目下山,她已向自生桥方向冲去了。”
“该不会落入敌手吧?”向大望担忧地说。
“赶快去救她吧!”向大坤果断地说。
“潘雄的兵丁很多,只怕冲下去难以脱身。”
“现在顾不了啦,救金花要紧。”大坤说罢,就拔剑在手,匆匆往山下赶来。大望和玉梅也持剑在后紧跟着。
三人很快来到窑场院子边,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大坤正在疑惑,院子四周角落里忽然冲出数十名守候多时的兵丁。为首的潘雄哈哈笑道:“向大坤,你到底中计,自投罗网来了?怎么样,还是放下兵器乖乖受缚吧!”
“我妹妹金花在哪?”大坤忽问。
“你妹妹她早被我捉住送去了新街,现在就等捉住你两兄弟,到时一起碎尸万段,也好为我儿抵命。”
大坤拿着剑又道:“潘雄,你儿子一贯为非作歹,无恶不作。这次抢劫民女,众人都求他放行,他丝毫不听劝告,还指挥兵士欲要伤人,我顺从民意,除了一害,你还有何话说。”
“哼,你小子休要逞强,看今日逮住你剥你的皮,吃你的肉方解我恨!”说罢,大叫一声,“看剑,”就顺手劈剌了过来。这潘雄系世家土司后裔,几代都尚武艺,他为人个头亦长得粗壮凶悍。这出手一剑来得又疾又快,大坤先是端然不动,待到这剑来到身前,只见他一侧身,手中剑一挡,跟着就来了个反守为攻,“刷”一剑也向对方剌去,潘雄急忙回身招架,两个你一来我一去,连斗了七八个回合,未分胜负。这时站在旁边的其他兵士也团团围了上来。潘雄人员虽多,却都近三人身不得。
斗了一阵,大坤三人且战且退,很快转身冲出门外。潘雄领着众兵紧紧在后追赶。
出了门来,三个人跑向后山边的道上,企图向山上跑去,迎面瞧见有一伙兵也早把守着要道,三人又忙踅回头,转向东北,到前面不远,猛然发觉有人把守着路口,只好反身向左侧的又一小路跑去。这小路紧通澧水北源河流。河岸边是高山陡壁,看看到此再也没有去处了。正在不知去向时,在对面岩石边又冒出四个赤膊大汉,均是潘雄手下最得力的四员大将。这四人一下截住了大坤三个退路,很快又拚命撕杀起来。那使一杆尖矛的大汉名叫刘二,他手中一杆枪十分厉害;使一把大刀的大汉名叫王勋,那一把大刀有二十多斤重;使一根棍的大汉叫孙元,一根铁棍舞得神出鬼没;还有一个使剑的,名叫张强,功夫也很非凡。三人力战四将,决斗多时,始终难脱围困。
不多时,潘雄在背后又率几十名兵士看看要赶到了。大坤三人知道今日非死即活,一起挥剑在岩壁滩边奋力格杀,正在杀得难分难解时,忽见岩壁滩边急速驶来一只渡船。那船上一青衣蒙面人持篙靠岸,接着只听嗖嗖两声,那使铁棍的和使大刀的早中了小刀,应声倒地,那刘二和张强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欲转身跑走,大坤一剑又砍倒张强,剩下刘二慌忙直退。
“快,快上船。”那蒙面老者招呼着大坤。两人急忙都上了船,才驶出一丈远,潘雄领众兵都赶到了。
“放箭,快,别让他们跑了!”潘雄气急败坏的大叫着。
顿时,十几只箭对着渡船纷纷射来,大坤三人和青衣老人用那剑一支支都挡开了,很快船入了中心,河水喘急,不一会,小船就远远消失在下游去了。这边岸上,潘雄一伙抓大坤不着,还战死三员大将,直气得众兵士扶着潘雄只好慢慢转了回去。
大坤等人被那青衣蒙面人救上船,心下觉得十分惊异。看看脱了危险,几个人泛舟来到河下游的平滩处。蒙面人放下面巾,原来不是别人,却是白岩山。
“大伯,你怎么到了这里?”大坤惊问。
“我被潘雄追杀,跑到这河边躲起来。这只船拴在河边没人使,我看到追兵在赶你们,就驾了船将你们救了。”
“今日真是太险了!”向大望又道?‘要不是大伯来救,我们几兄妹怕难脱身哩。”
“咱们脱了身,金花却没救出,这可怎么办?”白玉梅又道。
“我们赶快去新街镇,去救金花吧!”大望说。
“不能太急!”白岩山又道,新街是潘雄的老巢,我们人手少了难救出金花。依我看,咱们先去袁家界,找黄龙真人去,请他想想办法,或可救金花出来。““黄龙真人是什么人?”大坤问。
“他是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很有学问,只要他肯帮忙,不愁救不出人。”
“那好,咱们就去袁家界。”大坤说着就要走。
几个人商议到此,遂决定马上去找黄龙真人。
三十六
天气晴好,溪水潺潺。向大坤一行四人,从龙潭坪翻山越岭,行数十里路,于第二天中午来到了袁家界的龙王洞前。
守门的青衣道童施礼问道:“几位客官到此找谁?”
白岩山道:“我是龙潭窑货客,特来拜见黄龙大师,烦请你去通报。”
“请稍侯片刻。”青衣道童转身进了洞中。
须臾,身着长衫的黄龙洞主张静儒偕道童一道从洞中迎出来了,向大坤看了这道主觉得有点眼熟。
“岩山弟啊,你怎么到了这里?是来贩窑货吗?”
“叩见大师!”白岩山行了一礼道,“我今日不是来贩窑货,而是落了大难,特来投奔你处。”
“啊,落了什么大难?”
“一言难尽啦!”白岩山叹了口气。
“都是被我兄弟连累了。”向大坤道。
“被你们兄弟连累?这是为何?”
“呵,我给你介绍一下。”白岩山又道,“这两兄弟一个叫向大坤,一个叫向大望,本是靖安人,因避战乱,流落到了龙潭坪。是我收留他们,在我窑场隐居数年了。前几日这两弟兄到新街去贩窑货,因碰上潘雄的长子潘龙抢劫一娶亲的新娘,两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那潘龙一扁担砍死了,以此闯下大祸。潘雄不肯干休,带兵追到我龙潭坪,交我家烧了,把两兄弟的妹妹向金花也抓走了,我们几个拚死力战才逃出来,现投奔你处,想请你帮忙,速去救救金花妹子。”
“原来如此,请进洞中慢慢商量。”张静儒遂引四人入了洞中。其洞内很宽敞幽深,在一个转角的地方,立有一处神堂,一个高大的塑金老君菩萨神像摆在神堂中间。菩萨前点有几支红烛和香火。神堂一旁,地面上铺着一些茅草,上摆几床被子,这即是黄龙洞主的卧室。
洞中设有椅子。张静儒招呼道:“大家在草铺上坐吧!”众人随即席地坐了。有道童端来几杯茶水,各人端了一杯,边唱便谈起来。
张静儒问道:“大坤,你家父亲是不是叫向肇云,你大哥是不是叫向大雅?他们俩当过靖安宣抚司使?”
大坤惊奇地点头道:“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张静儒又道:“十多年前,你到清风庙出过道,还记得张道士不?老夫就是。”
“呵,原来你是我当年的师傅!难怪我觉得有点眼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大坤吃惊地问。
“出道之人,以天下四海为家。”张静儒道。“当初你离开清风庙不久,我也云游各地,不久到这黄龙洞当了住持。我知道你还到过慈利,想说服覃垕与夏国结盟,并出任澧西安抚司使,有这么回事吧?”
“有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向大坤更觉惊奇了。
“你不知道,我曾给覃垕王当过谋士,覃垕造反举义的日子,是我在茅岗帮助定下来的!”
“原来如此!”向大坤道:“你即在覃垕部当过谋士,当然了解我的底细了。我和覃垕是至交,可惜他举义没有成功,竟被朱元璋惨杀了!”
张静儒又道:“覃垕造反失败,这与夏国没有出兵响应关系很大,你和你三兄为何不督促夏主出兵呢?”
向大坤道:“我们督促过,但是夏国主明玉珍病死了,他的儿子太小,宫廷内部起了内乱,夏国主已无暇顾及出兵反明,因而最后也导致了失败。明军攻占重庆时,夏主一战而降,我们都当了俘虏。在明军押送我们去南京的途中,我们凿穿船底,把大船弄沉了,因我会泅水,才得以逃生。我三哥和其它许多弟兄跳水后都下落不明,没有生还。我脱险后逃难到龙潭,是我岳父白大伯收留,才在龙潭隐居住下来。”
张静儒道:“你能侥幸逃回,也算命中之大幸!”
“是啊!”向大坤又道:“我回来本想投奔覃垕起义军的,不料茅岗义军已全垮掉,覃垕也惨遭杀害。”
“这都只怪朱思济和姚祖当了叛徒,出卖了他!”张静儒道:“如果没有这两个叛徒,覃垕是不会被抓住的。”
“做女婿连丈人都出卖,这朱思济真不是个好东西!”
“人心难测啊!世道衰败!”
“覃垕的两个儿子呢?他们现在何处?”大坤又问。
“覃垕两个儿子改名换姓,到别处逃生去了。”张静儒回道,“他俩没被明军抓去,怎算为覃垕延续了血脉。”
“大师,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是从茅岗寨悬索而下,才逃至龙王洞的。我的祖籍其实就在张家界,这一带自小我很熟悉。”
向大坤道:“想不到大师当了龙王洞的主持,今日能与师傅再逢,真是三生有幸。”
张静儒又道,“我们能在此地相会,也是命中有缘嘛。”
“您和白大伯又是怎么相识的?”大坤禁不住又问。
“我和他相识数年了。”张静儒道:“他是个窑货客,到处卖窑货,谁不认识他呢?是不是。”
“是呀,我卖窑货走遍了湘鄂边。”白岩山道,“那年我头一次到袁家界山下的司南峪卖窑货,碰上李兄,把我的一担货全买到了这洞中,还多给了我不少银钱,从此我们就相识了,还结拜成了江湖上的好兄弟哩!”
“真是太好了!”向大坤又道,“我们兄弟遇到了两个大恩人。还请师傅多帮忙救救我妹金花。”
张静儒点头道:“金花落入敌手,我肯定会帮忙相救。不过,那新街长官司防守严密,兵马精悍,要救出金花也非易事。”
“哪该怎么办?”
“办法倒是有,但不能太急。”张静儒道,“为稳妥之计,我意可多串联乡民,发动寨民举义,可一举将新街镇攻下,金花也自然能救出了。”
“此法虽好,但举义会惊动朝廷,官军尚来追剿,义军将何以对?”大坤又问。
“这就看你有无雄心壮志了!”张静儒又道,“方今天下纷扰,群雄逐鹿。朱元璋虽击败了陈友谅、张土诚、方国珍和明玉珍诸雄,建立了大明国号,然其根基尚未稳固,各路豪杰残余尚在,新起英雄将后来居上。汝辈此时若能应天顺人,举旗起义,上可报父兄之仇恨,下可救黎民百姓于倒悬,岂不国之大幸民之大乐哉!”
大坤又道:“吾虽有此志久矣,奈何势单力穷,孤掌难鸣。”
张静儒又开导道:“这都不妨。汉高祖刘邦出生于农家,现时称帝的朱元璋投郭子兴前还是个穷僧,他们开始都孤无所依,举义后不都做到了皇帝!汝若有此雄心,举义兴师后可来此山扎住根基,此袁家界地势天险,方圆数百里,进可攻,退可守,彼时多选几位高人贤士加以辅佐,再谋略用兵图取天下,又何愁大事不成?”
大坤经过一番点拨,心下顿时觉得亮堂了许多。但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这时便问道:“记得师傅过去要求我辈弟子只管学道求仙,勿开杀戒,现在为何鼓励弟子造反举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