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纯情校草双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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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叙文的执迷(一)

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谁能告诉我?

下个路口是该直视向前,还是撇头左转或右转,又或者该——一路征途,满绪疑惑。

我是一个流浪者,一个孤独的、可怜的、眷家的流浪者。我总认为自己背负着的是一个纯尚的信仰,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虽说是纯尚的,可又时常能听到内心的嘲笑,是出自于自己内心的;随之,考验便凌空而来,外界的、自身的、环境的、还有心灵深处的;然后再这般困惑地、迷惘地、茫然地、慌乱地、惶恐地、无知地、苟且偷安地生存下去。

说到这里,有人定想问我:为何不说“生活下去”?我认为:其实生活可以简单些,不要把那些所谓的人生哲理、理想、信仰揽入到生活中来。倘若生活中多了这些,那么,生活便会变得枯燥无味,人的思想便会变得消极、萎靡;然后,生活便画上了句号。有思想的人大多都不会为了生活去追求理想和信仰,只会为了生存,为了想要弄清楚自己为何而存在于这宇宙之间(纯属我个人见解)。

家,在那遥远的地方,我这自私的步伐将家与我之间阻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人海茫茫。

我不想过多谈论我的家人,因为我怕,我怕他们的容颜会出现在我今晚梦中,便喋喋不休,我必需为明天的跋涉养足精神。

我不知是否可以将梦想与理想混为一谈。我的梦想是:一个人、一个背包、一个星期、一个城市。为此,我不惜抛妻弃子去追寻我的梦想;而理想是什么,我至今也没弄清楚。

我是一个画者,一个失败的画者。我一直在找寻自己失败的缘由。久而久之,这些无头无绪的寻觅却酝酿了一个让人疯狂的信仰,于是我背负着它迈开了这沉重的步伐。从那以后,我这决然的脚步便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很清楚,我这自私的灵魂已无家可归,我心头的沉重是无人能够体会的,我唯有用一声声沉沉的叹息,来慰藉这心头浓烈的酸楚。

大多时间我都感觉魂不附体,我不知道这游弋的灵魂何时才能真正属于自己。

回头寻访,落叶缤纷;抬头仰望,星月璀璨。细数四十人生羞对月,留得半樽浊酒不消愁!

……

近几日天总阴沉着,乌云密布,阴霾堆积。雨水倔强着不愿离开云层,我不知道那愁云有何值得它留恋的地方。

今又至重阳,离乡背井的我,心情自然比这天空还要压抑。

出人意料的是,傍晚天空居然放晴了,这期间没有一滴点雨水落到地面。云迅速地朝南退去,朝家的方向退去。风很狂,肆掠着一切他可以把玩的东西,这其中也包括异乡人的忧愁。天空比从前更加清澈干净了,可是却并没变得更蓝。西空已看不到夕阳了,不过夕阳还是在远方西山留下了它华彩的绫罗,用以证明它今天来过。

看着这天空的骤变,加上重阳佳节思乡之心情,离乡背井的异乡客们多少有些百感交集。

我想林老更是如此,他站立桥头已有好些时候了,一动不动,面朝家乡的方向。

林老是我的大学老师,更是我的美术启蒙恩师,我与他亦师亦友,大学的时候是,现在更是。

还记得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去他家蹭饭,师母做的菜可好吃了,那味道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可惜如今再没机会尝到她老人家做的美味了,因为,在一年前她已辞世而去。如今我唯有怀念,怀念她的谆谆教导、怀念她慈祥的笑言、怀念她做的美味菜肴、怀念……

离开校园后还一直与林老有着书信上的往来,十年前我还去拜访过他一次,师恩我不敢淡漠。我大多时间都在四处漂泊,我以为我与林老的感情也就只能系于那些来往的信件之中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我们居然可以结伴同游祖国山河。

一月前,我在一个小镇遇见了林老。

当时正是橘子初收的时节,他正蹲在一处小贩的摊位前挑选橘子,我恰巧经过,在离他不远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熟悉的神行举止、熟悉的画者小帽、熟悉的烟斗——没错,是恩师!我满怀激动之情朝着他狂奔而去。

到他身旁,我亲切地喊了声:“老师!”这一声呼唤里有我无尽的思念。

他仰头望着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呀!是叙文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这足以证明我在他的心里是有地位的。

我激动地说:“是啊!上次一别已有近十年,今能在此相遇,缘分呀!”

说着说着我们彼此都是老泪纵横,然后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空气中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他乡遇故知呀!难免激动亢奋热泪盈眶!

“待会儿去我住的地方,我们好生聚聚。”他说。

“好!”我说。

“听说咱们湖南的橘子上市了,我想来买些。”说着,他又蹲下身去继续挑选橘子。

我有些好奇,为何他选的橘子不是嫩嫩青青的,就是皮很厚的,于是问:“老师您很喜欢吃酸嘛?”

他笑着对我说:“故乡的味道,酸点儿好,酸点儿好啊!”

故乡的橘子!是啊——酸酸的,家乡的味道,更是乡思的味道!

后来,我去了他住的地方。我们彻夜长谈,聊了许多,还喝了很多酒。

我从他口中得知:一年前师母去世了,万分悲痛之下他选择了旅行,想在这迟暮之年找到些人生哲理和意义,希望自己的美术作品能有更为充盈的养分。

那天正值中秋,皓月当空,星辰密布,好不美哉!

酒过三巡,林老突然说想要到屋外走走,于是我陪同。

去到屋外。林老举着酒杯在静夜中倚着庭前一颗香樟树仰头望着明月;深深几许叹息后,便开始吟诗。他所吟之诗皆为古人思乡之无病低叹之句。

我心血来潮,突来灵感,便随口念了句——

秋风吹,落叶飞,

落不尽的愁眉满了酒杯。

饮酒,饮酒!

莫悲,莫悲!

他望着我笑了笑,饮了杯中酒,回了句——

月光柔,锁西楼,

锁不住的思愁上了心头。

心休,心休!

思游,思游?

此句一出,我不禁感慨他文思之敏捷。常闻林老文采了得,出口成章,下笔成文,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们本就志同道合——人生在世,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后来我俩相约结伴同行。

……

今至重阳,乡愁锁心。不想打扰他,我轻轻走到他身旁。

过了许久,他才发现我。他朝我微笑示意,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又继续遥望家乡的方向,感慨着用他那浑厚而温和的声音吟诗:

望断残云归乡去,

日落西山了无痕。

村落人家点点灯,

浪子桥头独伤魂。

我懂他此时的心情,我更懂自己此时的心情,我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我唯有附和着说一些不搭调的话。我问:“此诗何名?”

他长叹一声,说:“作《异乡孤客》。”

我继续附和,点头说:“好诗好诗!”

我本以为他会继续惆怅地遥望家乡的天空,而不会和我闲聊了,不料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了一句:“如斯佳节,可思乡否?”

这一问,问得我有些手足无措。我愣了半天,最后用一句口不对心的话回答了他:“此间乐,不思乡也!不思乡也!”然后我继续故作坚强,笑着看着他。

他望着我,以一种疑惑的表情凝视了许久后,追问:“真不思乡?”

我知道他在窥探我的内心。我装作若无其事,用无辜的眼神与他对视,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真不思乡。”

他听了我的回答后竟然大笑起来,笑得很大声,笑得连眼泪都从眼眶里溢了出来。莫非是真情流露?尔后,他又对我说:“好啊!好一个众人皆醒汝独醉呀!可我看,应该是假痴不癫吧?”

原来之前他笑得那么大声是在嘲笑我。

嘲笑就嘲笑吧!无所谓!我继续我的“坚强”。我说:“日有挚友者并步结伴览尽山河绚丽,夜有知己者促膝长谈笑谈世事沧桑。敢不乐哉?”

他没有继续陪着我咬文嚼字之乎者也,而是摇头叹息着说了句:“痛苦着微笑是坚强,微笑着痛苦是逞强啊!”然后走下桥去,走向星灯点点的村落。这些日子我们住在那里,可是那里并不是我们的家。

我看着他缓步离去的背影,心头有种无以描述的感觉。我仰望天空,回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是啊!微笑着痛苦是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