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慈又道:“我们的枪也不要带去,就藏在这树洞里。你记着这地方。”说罢,就要金莲把两支枪拿出来,连同自己的两支枪一起,用油纸包了,然后藏在了这枫叶树的空洞中。
第二天上午,贺文慈带着一家人来到袁家界,找到张家寨一栋木屋前,敲了敲门道:“有人吗?”
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开了门道:“你们找谁?”
“张大叔,我们找你呀,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谁?”老人脸上现着疑问。
“我是贺仕万的儿子善臣。”
“啊,你是仕万的儿子。”老人忙热情招呼道:“进来吧!到屋里坐。”
几个人走进屋去,只见这木屋的正屋十分简陋,房梁上没装木板,地上也没铺木板,房内甚至连木椅都没有,只有几个木凳。几面木壁烟熏火燎,显得十分阴暗,火坑里也没有三角撑架,只有从房梁上吊下的几跟长绳,中间托着一个四方的蔑架,上面可炕东西,下面伸着一根可伸可缩的木钩,用来挂鼎罐烧水煮饭。炒菜则需到隔壁厨房灶上去做。在正屋的一边,还有两间房子,虽然简陋,尚可住人。
“你们坐吧!我给你们烧点茶。”老人这时又道。
“你莫忙,我们自己来。”贺文慈看了看房子,坐上凳子道:“大叔,我来是想求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你说吧。”
“现在我遇到了麻烦,保安团到处搜剿游击队,我想化名张登之,就说是你的侄子,这位是我的妻子,叫何花,那个小妹是我的保姆,指着学海说这是我儿子,我们到你这里住一段,你看如何?”
“行,没关系。”老人热情点头道:“你父亲当年和我是老朋友,这个忙我当然要帮。你们就住我家吧,我一个人正无伴,你们来住正好。”
“谢谢大叔!给你添麻烦了。”李金莲又道。
“麻烦什么,你们不要客气。只管随便吧!”老人说罢,就开始烧起茶来。
贺文慈带着妻子和保姆,就这样在张美士家隐蔽住了下来。
开始一段,因这木屋条件简陋,李金莲有些住不习惯,慢慢住久了,她不仅适应了,而切很有些喜欢这里了。原来,这袁家界是个风景绝美的地方。站在张美士的家门前,一眼就可望见脚下上万亩开阔的奇峰石林。这些石林从峡谷中拔起,大小不一,有的高耸数百丈,有的只有几十丈,而且形状各异,有的像各种动物,有的似武士将军,有的似鬼怪妖魔。李金莲常常看得留流连忘返。一天傍晚,她在屋旁一块石头上正看得发痴时,贺文慈走过来道:“你想什么呀?”
“没想什么。我是看这地方太美了。你看这山峰石林,怎么就生得和别处不一样呢?”
“那是因为这里打过仗,这些石峰石林传说都是向王天子和他的将士们的魂灵变的。”
“是吗,向王天子是个什么人呀?”
“听说是明朝时一个土家人领袖,他领导农民造反起义,在这山上称过天子,所以这袁家界又叫天子山。对面那些山叫张家界。后来向王被官军剿灭,失败后在神堂湾跳崖而死,他和部属们的魂魄就化成了这片石林。”
“这真是一个很动人的传说。”李金莲道:“不过,不管这石林是什么变的,我真很喜欢这里。”
贺文慈感慨道:“其实,湘鄂西的山都很美嘛!我们洪家关的山水也很可爱,我想,等将来革命胜利了,我就回到老家去,到时没仗打了,社会太平了,再不用提心吊胆,咱们一起解甲归农,种田种粮,那日子多美啊。”
“是啊,我也就想过个太平安宁日子。也不知这革命要到啥时才成功。”
“不会要很久吧,胡子他们一定会夺取天下,会打回来解放家乡的。我对此充满信心。”
俩人就这样说了很久,直到天色黑了,才一同回了屋去休息。
过了数月,敌86军一部及县团防队清剿无果,终又撤兵回到了桑植县城驻防。向胖子自小溪口一仗失败后,被革职调走,不久到省里活动,回县当了县党部书记长。县长岳德伟这时又下令到各乡镇张贴布告,悬赏捉拿贺文慈。
转眼一个秋季和冬季过去,贺文慈的行踪仍未有一丝讯息。来年夏日的一天,五道水的保长向先茂,忽然来到县府找到岳德伟密报道:“岳县长,我发现了共匪贺文慈的行踪。”
“哦,你怎么发现的?”岳县长惊奇地问。
“是这样的,”向先茂随即讲述了他发现贺文慈的经过。
原来,袁家界张家寨里,有位木匠张二德,是个嘴无遮拦,四处乱吹的人。平时走乡串门做匠工。前数日,他来到五道水,在保长向先茂的家中做了几日木工。昨晚,在吃晚饭的时候,张二德喝了几碗酒,酒醉之后,就与向先茂瞎扯起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贺文慈这个人。”
“听说了,现在到处都贴着悬赏缉拿他的通告,我当然知道了!”
“这家伙现在像是消失了一样,你也知道?”
“他哪里蒸发了,他就躲在我们袁家界的山里哩!”
“什么,他躲在袁家界,此话当真?”
“龟儿子才骗你,你可别跟人乱说。贺文慈化了个张登之的名字,住在我们寨的美士公家里,这一年来帮他做阳春,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
“好,这事我不会乱说。你放心吧。”
向先茂若无其事地又敬了几杯酒给张二德,第二天,他便乘船来到县城,赶紧到县府向岳县长作了密报。
岳德伟听了这个密报后十分高兴,他立即通知警察局巫局长,让他速去袁家界抓捕贺文慈。巫局长奉命带了50多个士兵,于第二日凌晨直向袁家界奔袭而去。
再说贺文慈在袁家界住了近一年时光,这段时间他帮张美士家生产劳动,空闲之余还把老人的住屋内室全部用木板装修了一新。里外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月前,李金莲还生了第二个女儿,一家人住在这深山寨里,倒也其乐融融。这山寨远离县城,没人知道这里还住着一个游击队长,贺文慈也慢慢放松了警惕。不过,他想,过了这么久,也该联系掌握一下游击队员们的情况了。于是决定回四门岩看看,顺便把几支枪也取回来。主意一定,这日上午吃过饭,他即对金莲道:“我想去四门岩一趟,打听一下情况。”
“你去吧,是该活动一下了。”李金莲道。
“我挑几担水就走。随即叫儿子学海早点起来到后面山上去打葛粉。”贺文慈说着,即挑着一副空水桶去溪沟挑水。刚走到离屋七八十米外的溪沟边,迎面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过来了,贺文慈躲避不及,随机应变笑着问道:“兄弟们,你们要到哪里去?”
“我们到张家寨,张美士的家是哪户人家?”带头的巫局长问。
“就是山边的那家。”贺文慈朝寨头指了指。
“是不是有个叫张登之的,也住在他家?”
“是有一个叫张登之的,来的时间不长,好像是去年才来我们寨子里的,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啊!”贺文慈道。
听到这话,巫局长满心欢喜地带了一行人便向寨头奔去,贺文慈见他们过去,甩掉水桶就往山林跑脱了。
众士兵来到寨中张美士家,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室内的人:“不许动。”忽发现院子中一老伯姓跑出让他们一阵乱枪打死。儿子学海听到枪声知道大事不好也就巴山跑了。
“你们要干什么。”张美士问。
“贺文慈在哪里?快把他交出来。”
“这里没有贺文慈,我们不知道啊!”
“老东西,贺文慈就是张登之,你还装蒜!”
“他是这家的主人,并不知道贺文慈。”李金莲这时回答道。
“你是什么人?”巫局长问。
“我是贺文慈的夫人,李金莲,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好哇,你就是贺文慈的老婆呀,你的丈夫呢!?”
“我丈夫不在家。”
“不在家,干什么去了?”
“挑水去了,你们刚才没碰到过他吗?我老远看你们还和他打过招呼呀!”
“他妈的,原来那挑水的就是贺文慈,给老子快去追!”巫局长气急败坏地吼道。
10余士兵随即回头追去,可贺文慈早已不见了踪影。
抓贺文慈不着,巫局长下令把李金莲和两个孩子及保姆都带走了。张美士也同时被抓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