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山亲自出马带兵至四门岩,没抓着贺仕万,撤兵回来后还在生闷气。一日上午,大女儿闰月和女婿巫祯忽然带着几个警兵回娘家来了。向东山和夫人朱氏对这位当警察局长的女婿都十分看重。一番亲热招呼过后,朱氏便问女儿道:“巫祯当局长那么忙,你们怎回来成的?”
润月道:“这次有个重要事,要和爹妈商量。”
“什么事?”
“做媒的事。”
“给谁做媒呀?”
“给岳县长,岳县长的老婆前不久死了,他想娶咱家登兰为填房,所以请了巫祯和我专来撮合。”
“对,这门婚事可是好事,小妹能嫁给岳县长这样有权势的人,那可是她的福气呀!”巫祯这时插话道。
朱氏随即想了想道:“这婚事好是好,可就是岳县长岁数大了点,又是做填房,不知登兰愿不愿。”
润月道:“她愿不愿,还不是要听大人的。只要你和爹同意,这婚事就能成嘛!”
巫祯又帮腔道:“是呀,这门婚事主要取决与父母,其实,男人的岁数大一点也没关系呀,我和润月年纪相差一大把,还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朱氏即道:“好,这事我看可以。老头子,你说呢?”
向东山点头道:“行啦,你们把登兰叫来,给她说说吧。”
朱氏即到院中唤道:“登兰,你来一下。”
在隔壁房中的登兰,听到叫唤,遂走过来道:“有么事?”
“是个好事,想和你商量你的婚姻大事哩。”朱氏道:“听你姐说吧。”
润月随即道:“今天我们是受岳县长之托,专和你姐夫一起回来说这事的。岳县长想娶你做太太,你愿不愿?”
登兰听了这话,立刻拉下脸道:“我当什么好事,让我嫁给岳县长做小老婆,你们想得美。”
“不是做小,是正室。”巫祯道:“岳县长的夫人病死了,他现在打光棍哩。”
“做正房我也不嫁,他那么大,不配嘛。”
“这我就要讲你了。”向东山道:“婚姻就是要讲究门当户对,咱们向家是大户,当然要找有权势的人家才叫相配。岳德伟为一县之长,有权有势,能和他结成亲家,怎么不好呢?至于年纪,他只大你10多岁,也不算什么呀。”
“你爹说得好,若和岳县长攀了亲家,以后咱在县里啥事都好办。”朱氏又劝道。
“我不愿意,你们不要说了。”
“你敢不听,那可由不得你。”向东山吼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给我记着。”
“我不听,我不听,请你们不要再管我了。”登兰说罢,气冲冲转身走了出去。
“这……这怎么办好?我怎么向岳县长交代?”巫祯着了急。
向东山道:“由不得她的,这丫头自小‘惯使’惯使:纵容之意。了,我们只有慢慢说服她,你要岳县长莫急,我们做大人的已同意,迟早会办成这婚事的。”
巫祯点头:“那好,我就这么回复。”
由于登兰的拒绝,这门婚事虽被家人答允,聘礼也被家人收下了,婚期却被一拖再拖。那岳县长倒也不急,他耐心地等待着向家这位小姐的转变,向东山夫妇也不断劝说女儿,想使她改变观念,痛快答允这门婚事。无奈登兰始终不肯点头。过了一年多后,眼看女儿难以说服,夫妻俩决定要强行把这婚事办了。这年冬月的一天,巫桢夫妇受托,再次带着岳县长的聘礼来提亲了。巫桢对岳父母道:“岳县长希望定于三天后派人来娶亲,你们看怎样?”
“就怕登兰说不通。”朱氏道。
“不管她,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日子就按岳县长说的定。”向东山道。
“我发觉登兰这几天的情绪不好哩。”
“把她看紧点,别弄出什么事来。”
于是,双方定下了娶亲的日子,父母也加紧了对登兰的看管。但是,在娶亲前两天的一个晚上,登兰趁家人不注意,还是悄然开了后门,手携一包袱,趁着朦胧夜色的掩护,突然只身出走了。
第二天清晨,一丫环匆忙走进正屋报告道:“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什么,我叫你们守住,怎么让她跑了?还不快去找。”向东山随即命家丁到处寻找,巫祯也派警探帮助协助,却始终没找着登兰的踪迹。
再说向登兰从家中出来之后,当夜一口气从沙塔坪跑到了二十多里外的排岔口。天亮时,她来到了一座松林边,正行走时,一条猪儿蛇忽然窜出,将她小腿咬了一口。向登兰痛得“呀”地大叫了一声。那蛇咬人后,很快溜走了。向登兰跌坐在地,不久蛇毒发作,一时昏了过去。也是她命不该绝,过一会,有人从此地经过,将她救活了。这人却是他父亲的对头贺文慈。原来,贺文慈自从袭击乌鸦河提了朱世文的枪后,深得贺龙赏识,不久提拔他当了排长。这天,贺文慈奉命到仓关峪去执行一项任务,返回中途径排岔口时,发现了不省人事的向登兰。因这向登兰小时随教私塾的姨夫在洪家关读过塾学,贺文慈与她同窗读过书,所以认得她。当下,贺文慈与已升为班长的李登顾商议道:“这女子腿子肿起老高,看样子中了蛇毒,要赶快找个郎中救救她。你知道这附近有土郎中吗?”
李登顾道:“有,我知道有个何子林就住这附近村里。他是个好郎中,医术高着哩,人称他是活扁鹊。”
“太好了,赶快送去。”贺文慈道。
几个人遂用担架把向登兰抬到了附近村边的何子林家外。
“活扁鹊,我们给你送个病人来了,她昏了过去,你快看看吧。”李登顾叫道。
年约三十岁,头戴汗手巾的何子林闻声走出屋,看了看病人道:“这女子是中了蛇毒,要赶快救。”说罢,吩咐将病人抬进屋,就找来七叶一支花等蛇药,为其敷了伤口,又让其口服了内药,然后把病人放上了床,用被子盖卧着。
“她没危险吧?”贺文慈问。
“问题不大,你们送得及时,再迟一会,毒扩散了就完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说不准,也许要两个时辰吧。”
“那就好。”贺文慈又道:“听说你的医术很高明,病人经你一救,一定有希望。”
“那可没那么神,我过去是当兽医的,治猪治牛我有一套功夫,治人就难打保票了。前不久,我们村里一个财主家的老母得了绝症,我没给她治好,这财主还怪罪于我,把我抓去打了一顿,我气不过,点一把火把财主家的屋烧了,一个人就跑到这排岔口来避难了。”
“你老家在哪里?”
“在鹤峰。离这儿远着。”
“那你何不投军,干脆跟我们一起当兵去。”
“你们要我吗?”
“要,像你这样有医术的人,我们更需要。”
“好,那咱说定了,等把这病人治好,我跟你们去当兵。”
“一言为定!”贺文慈点头道。
第二天,昏迷一天一夜的向登兰终于醒过来了。贺文慈这时守在她的床前问道:“登兰,你可醒了,你是怎么跑到这山中来的啊?”
向登兰流着泪水道:““你不知道,因我不堪父母逼婚,他们要逼我嫁岳县长做填房,我不肯,自己悄悄跑出了家门,没想到在这山里被蛇咬了,又被你救了,我要怎样谢你啊?”
“谢什么,咱俩是老同学嘛!不过,你父亲可厉害呀,若不是他带枪兵抓我父亲,我也不会投靠胡子去当兵。想不到,他对你这亲生女儿也要逼婚,难怪你要出走。以后,你们这父女关系怎么相处?”
“我走了,就是想断绝和家里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处的,父母不认我,我也不想理他们。”
“嘿,也只有这样了。哎,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也想跟你一样去当兵。”
“你想当兵,很好哇。不过,我们胡子哥那里没有女兵,我看你去香姑大姐那里很合适,她手下有不少女兵。你愿去吗?”
“我愿去,但不认识她。”
“那不要紧,等你把伤养好,我带你去就是了。”
过了几日,向登兰的蛇伤果然治好了。何子林随即也投到贺龙部下当了兵。向登兰则被贺文慈介绍到贺香姑处当了女兵。
贺香姑又叫贺英,她是贺龙的大姐。在贺氏一脉中,算得是个奇女子。她20多岁时出嫁给杜家山的表兄谷绩廷。婚后,俩人感情很深,谷绩廷从小也学过武术,赶过骡子,游过四方,为人很仗义,爱打抱不平,贺龙起义时,谷绩廷曾积极支持,并且也组建了一支武装。
贺龙拖队当营长时,父亲贺仕道和幼弟贺文掌有一天去澧州取枪支,在竹叶坪三声潭被谷膏如勾结的土匪陈继之袭击,贺仕道不幸中弹身亡,贺文掌被活活放在甑子里蒸死。过后不久,贺英的丈夫谷绩廷又被陈渠珍部驻桑植的一个连长用计谋杀死。短短两年间,连失3个亲人,使贺英悲痛欲绝。此后贺英独撑门庭,接过丈夫手中的枪,自带武装上了鱼鳞寨,当起了贺龙部的“后方留守司令”,其部此时约有一两百人。
当贺龙1922年率部去四川彭水驻防时,贺文慈被贺英点将留下,贺英对贺龙说:“让善臣跟着我干吧,他对桑植边境一带很熟悉,后方留守也要人啊!”贺龙于是点头同意,并让贺文慈去鱼鳞寨报到。
第二天中午,贺文慈来到鱼鳞寨,忽见寨边梧桐树下有一个女兵,腰扎着皮带,头戴着军帽,两支辫子藏在脑后,模样高大而漂亮。贺文慈看着她不觉叫道,“登兰,你穿着军装真好看啊?”
“啊,善臣哥,你怎么来了?”向登兰惊喜道。
“我找香大姐来报到啊。”贺文慈道:“胡子哥要我也跟香大姐来干。”
“那太好了,以后,咱俩可到一起了。”向登兰好高兴。
“香大姐在寨里吗?”
“在,我带你去。”
两人于是往贺香姑的住屋走去。来到一栋吊脚楼前,只见贺香姑正坐在一房内擦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