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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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桂花之恋(1)

中共湘鄂西“四大”会议之后,万涛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位27岁的年轻人,一向斗志昂扬,在他参加革命的近10年时间里,他都在党内受到尊重,从没有受过大的挫折和打击,即使在任红三军政委被撤职之后,他也没有消沉过。可是这一次大会的打击,对于他却不亚于精神上受了一次地震。他感到深深的迷惘和失望了。中央为什么会如此支持夏曦呢?难道一切真是自已的错?不,他在心底里都不服气,夏曦搞的那一套,完全脱离群众,实际上湘鄂西的干部,真有几人拥护他呢?他只不过拉大旗作虎皮,仗着有中央一些人的后台支持罢了!中央对于湘鄂西的工作也不作仔细研究,就这样一棍子打下来,这还有什么公理可言啊!从今往后,他,万涛,湘鄂西省委的宣传部长,一个有职无权的人,一个受到排斥打击被戴上反中央分局甚至可能戴上反革命大帽子的人,又如何工作呢?

万涛不断这般思索着,心里苦闷得无法排遣。这日晚饭后,他独自一人走出小屋,来到瞿家湾湖畔的一棵大桂花树下坐下,两眼望着一泓湖水只痴痴地发呆。傍晚的微风吹来,将那桂花树叶吹得摇曳作响,平静的湖面上顿时荡起一层层涟漪。

看着这浩瀚的湖水和岸边这棵古老的桂花树,万涛不由得又勾起了对家乡的思念。他的家乡四川省黔江县冯家坝乡桂花村的故居旁,也有几棵亭亭玉立的桂花树。小的时侯,他时常和一班顽童攀到桂花树上去玩。特别是桂花盛开的时侯,他更喜欢摘那喷香的桂花品芳。桂花洁白无瑕,香气浓郁,他在小时侯读私塾的时侯,曾写过一篇《桂花赋》的作文,在这篇文章中他宣称自已崇拜桂花,他想象自已将来的人生,也要像挂花一样高洁芳香,从而受到人们的推崇与赞赏。文章交上去后,备受老师夸赞。

万涛读书用功,头脑灵活。1923年2月,他以优异成绩考入设在重庆的川东师范学校,第二年,他在重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从此把生死都交给了革命事业。在以后8年多来的革命生涯中,在种种复杂艰险的斗争环境中,他都化险为夷,渡过了一个一个难关。1927年“八·七”会议之后,他被中央委派,以巡视员的身份到湖北指导农民运动,从此与周逸群一起领导鄂西的革命斗争。

1929年3月,鄂西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万涛当选为鄂西特委副书记,兼任特委组织部长。湘鄂西临时省委成立之后,万涛又担任了常委。多年来,在湘鄂西苏区,论资历万涛也算是老资格的共产党人了。但这一次,在党内斗争中受到这洋沉重的打击,这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虽然,这一次会议最后并没有宣布撤销他的职务,但他从心底里明白,夏曦为首的中央分局是不可能再信任他了。他的政治前途从此而变得十分暗淡,甚至被内部逮捕都有可能,因为从中央强调的肃反精神来看,象他这样的被戴上反中央分局大帽子的人未必不会受到反革命的嫌疑和株连。想到这一点,万涛不禁忧心忡忡。此时,他又想起当年他参加革命时父亲的忠告。父亲在当地是富甲一方的绅士,他在得知儿子在学校跟着共产党闹学潮的消息后,曾跑到学校来警告他说:“你这小子怎不懂事,闹共产党是要掉脑壳的呀!”

“我不怕,掉脑壳就掉脑壳,共产党闹的是革命真理,我就要跟着干。”年轻气盛的万涛在回答父亲的忠告时,显得一点也不忧虑。

“你呀,我看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在家有现成的福你不享,你却要干什么革命!你现在翅膀硬了,我也管不着你,俗话说人各有志,你今后可好自为之。”

父亲说罢就走了。从此后,他与家里也隔绝了音讯。现在时隔多年,想到父亲那时的忠告,万涛不由得心潮起伏。本来,他若不出来参加革命,凭着他家在地方上的富裕,当个公子哥儿他确实是能享福的,然而,那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他信仰的是共产主义,追求的是布尔什维克的道路,让天下的穷人都翻身幸福。这样的理想,和家庭的期望格格不入。当然,父亲的忠告也不无道理:跟着共产党干是要掉脑壳的,这是父亲的担忧,而真要革命就会有危险和牺牲。这是早就有思想准备的。即然生与死都可置之脑后,别的又还有什么可担忧呢?受批评打击又算什么?就是遭受逮捕受到更大的委屈也没什么。将来的历史也必定会作出公正评判的。万涛想到这里。不觉心里坦然了许多。

在湖边坐了一阵,万涛正全神贯注想心思的时侯,忽然有个女人在背后轻轻叫了他一声:“万同志!”

万涛听到叫声,回头一瞧,原来是伍桂花。

“啊,是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想看看你……”

“看看我。”万涛告笑道:“你不怕受牵连怀疑?现在人们都怕和我接近哩!”

“我不管那么多。”伍挂花紧挨万涛坐下,然后坚毅地说:“你受到批判,我觉得是不公正的,这事让人不能理解。”

“嘿,别提啦!夏曦一手遮天,根本听不进不同意见,谁敢再说公道话?我劝你保持沉默,少说为佳。不然,得小心他的无情打击。”

“我知道,现在同志们准都不敢说真话,有的人还违心批判你,可我讨论时什么也未说。”

“你不说,他们又会讲你立场不稳,是吧。”

“是呀,我感到做人真难,这革命是要打击敌人,可内部这样斗来斗去,会成什么结果呢?我真担心呀!”

“你自已心里有主见就行了!”万涛真诚地说:“很多争议也许要历史才能作出结论。究竟谁对谁错,后人自会有公正评价的。”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伍桂花说:“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能顶着压力干好工作,真不容易,我真想帮助你分担点忧心呀!”

“谢谢!谢谢你对我的理解。”万涛很激动地说:“有你这样的同志记得我,我就感激不尽!”

“不,不用你感激我,而且我应感激你。”伍桂花激动地说:“当初,是你和彭国材帮助我调到省里工作的。我怎能忘记你。说真的,现在你处境很困难,我又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但你若不嫌弃,我……我真想嫁给你。”

“唔,桂花同志,千万别这么想。”万涛惊讶地望着桂花道:“我目前这种处境怎能谈个人婚事?你嫁给我,岂不等于害了你?”

“我自已愿意的,我不怕。”

“不,桂花,”万涛冷静地劝说道:“你听我说,我已结过婚,妻子还在老家哩。”

“什么?你结过婚了?”伍桂花瞪大了眼睛:“你别哄我。”

“不是哄你!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