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都说完了吗?”陈渠珍这时望了望大家,见无人再发言才缓缓说道,“大家的好意我都领了!打到贵阳去,我们确实有一定实力。不过,现在黔省虽内乱,但我们却不能乘人之危,去抢那主席位子,做那不仁义之事!我的想法还是就在湘西,这里才是我们的命根子。只要把湘西经营好,我们就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见陈渠珍仍执意守在湘西,并不动心图谋黔省,也就不再相劝了。
粉碎了来自黔省的武力威胁,陈渠珍一时心情舒畅。住在凤凰原镇守使府内,他请了一个戏班子,连续看了几天杂剧。
有一天,陈渠珍看完戏从戏院出来,忽有一个约50多岁的苗民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口里直叫道:“陈大人,请救我女儿一命!”
陈渠珍让那苗民站起来,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事要救你女儿命?”
“我叫吴荣真,是毛都塘人。我女儿叫吴妹者,嫁给龙云飞兄弟龙滕甲做了妻子。现在龙云飞要把我女儿处死,说她犯了罪……”
“犯了什么罪?请你到我府中慢慢说吧!”
陈渠珍于是回到原镇守使署内,细听那苗民讲述详细缘由。
凤凰毛都塘乡,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一年,农民吴荣真的女儿吴妹者满了18岁,因为相貌漂亮,有一次上街被大田守备龙滕甲看中了。龙滕甲托人说媒要娶吴妹者为妻。吴荣真不敢得罪龙滕甲,因龙家有权有势,其亲哥是龙云飞,时在江山镇总兵营任游击司令,后又升为陈渠珍部下的第三团团长,于是应允了这门婚事。吴妹者过门之后,两口子关系尚好,还生了一个孩子。谁知过了几年,那龙滕甲突然患了精神病,不久发狂癫而死。吴妹者年轻守寡,带着一个孩子,从此生活暗淡,十分苦闷。
忽一日,江山镇来了一位裁缝师傅,叫龙天胜,只有28岁,长得年轻英俊,一手缝衣服的活计十分出色。龙天胜是大田人,早年在乡里学艺多年,吴妹者以前跟丈夫在大田住过,和他早已认识,此时龙天胜到了江山镇一个大户人家来缝衣,吴妹者于是主动请他道:“龙师傅,我扯了几丈布,请你也到我家去,给我和我小孩做几套衣服,行吗?”
“当然行,我给这一家做完就到你家去!”龙天胜满口应允。
过了两日,龙天胜给那大户人家把衣服缝完了,就应邀到了吴妹者家。
吴妹者的住房是一栋木楼房,家里条件好,不愁吃不愁穿,只可惜男人死得早,使得空荡荡的房子缺少了一种生气。
龙天胜一来,那缝纫机一踩响,往日寂静的木楼里就有了欢快的笑语。
“来,我给你量量身子,看腰有多大,裤有多高,肩有多宽,袖有多长。”龙天胜拿着皮尺说。
吴妹者含笑站过来,任他在身上比量着。两个人面对面,身体挨得是那么近,相互间的异性气息弄得彼此都有些晕乎了。
“你这身材多好!”龙天胜情不自禁地夸赞说,“穿上我缝的衣服,保你更加漂亮动人!”
“我都三十多了,还漂亮吗?”吴妹者说。
“三十女人一枝花,怎么不漂亮?”龙天胜又夸赞道。
“你多大年纪?”
“我28啦!”
“找媳妇没有?”
“哪里去找啊!”龙天胜摇头道,“像我这种手艺人,谁瞧得起?”
“俗话说家有千金,不如薄艺在身!你有这手艺有何不好?”吴妹者道,“肯定是你要求条件高吧!”
“不,不,我条件不高。”
“那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就像你呗!”龙天胜看着吴妹者道,“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媳妇,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别拿我开玩笑!”
“我是真话!”龙天胜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嫌的话,我想娶你做媳妇!”
“这……怕不可能!”吴妹者有些羞怯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龙天胜连忙追问。
“我怕……这个家有龙云飞在,他不会允许的!”
“寡妇再嫁,有何不可,他龙云飞管得着?”
“我是真有些怕他啊……”
“别怕,别怕,有我哩!”龙天胜为她壮胆,同时,伸手一把抱住吴妹者,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吴妹者忽然奋力推开他道:“你别这样,怎能猴急!小心别人看见!”说罢径自回房去了。
这天晚上,龙天胜睡在隔壁一间房里,夜里睡不着,半夜轻声轻脚推那吴妹者的房门,门却闩着,只得回了自己房间。那吴妹者心里也似猫抓似的未能人睡,但她却控制住了自己。
到第二天晚上,龙天胜顾自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夜里,忽觉身边有个人,一摸,竟是赤裸的吴妹者,顿时惊奇不已,俩人一个如干柴,一个如烈火,彼此碰在一起,便熊熊燃烧起来。
有了这一夜风流,接着就一发难收,随后两个多月里,俩人如胶似漆,夜夜偷情,难分难离。渐渐地,日子久了。外面便有了风言风语。吴妹者这时有些害怕了,龙天胜却安慰她道:“你怕什么,我早晚要娶你正式做老婆!”吴妹者说:“你要娶我,除非龙云飞死了!不然我们的好事就办不成!”
“要龙云飞死也不难,他惹得我火起,我也有办法治他的!”龙天胜说。吴妹者毕竟怕闹出乱子,不得不打发龙天胜先回老家再说。临走,又让他带去了她和小孩的一些衣物,预备以后正式嫁给他。
龙天胜走后没几天,此事终被龙云飞听说了。不守妇道,败坏门风,这是他最忌听到的自家人丑事。为了以示惩罚,他随即派人到大田抓获了龙天胜,并在其家里搜出了吴妹者和孩子的衣服。见了这衣物证据,龙云飞更怒不可遏。他令手下将龙天胜和吴妹者分别关押起来,一面严刑挎打逼问口供,一面送信给吴妹者的父亲,逼他派自己的儿子来亲手开枪毙杀吴妹者。吴荣真得悉此情,便飞快来到县城找陈渠珍求情,给他女儿保条命。
陈渠珍了解此事详情后,觉得这类风流案败坏道德,龙云飞惩罚没有什么错。但是否就要将两人处死,也可视情给予宽容通融,于是便给龙云飞写了一简信,略云:
“惊闻吴妹者龙天胜犯下私通之罪,按理其罪固然可惩,然其父只有一女,是否可饶其一死,望请三思!”
吴荣真得了陈渠珍的信,便飞快又赶到数十里外的江山镇。待他来到龙云飞家里,却见女儿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原来,龙云飞见吴荣真来到,便强令吴荣真的一个侄儿吴如能亲手开枪打死了吴妹者。吴荣真来迟一步,只得悲痛万分地将女儿的尸体运回老家安葬了事。
龙天胜这天却死得更惨。龙云飞派人拷打招供后,便将他押到龙滕甲坟前做了一番“谢坟”的鬼事。几个人将龙天胜强行按跪在坟前,一位苗老司焚香喷酒,口中念念有词地做了一阵仪式。然后,有人端起一竹筒白酒,将那龙天胜灌醉得不省人事。接着,便将他拖至附近一棵大古树边,两手两脚岔开,用那几寸长的铁钉,将他的两只手掌和两个脚后跟钉在树上,再由一个名叫龙占标的凶手手执锋利的尖刀,先从其头部眉毛割起,然后一刀一刀从脸上割到身上,直到将他的皮剥了,又剖腹剜了心,几个人才扬长而去。
事后,有一位姓罗的乞丐来到树下,将龙天胜的尸首卸下,丢进了树对面坡上的一个天坑里。
龙天胜死的当日,正值江山镇赶集,街上有许多人目睹了这一惨忍无比的剥皮惨杀,那龙云飞亦在现场监督。龙天胜被活活剥皮处死之后,人们闻之无不骇然。而陈渠珍得知吴妹者和龙天胜已被处死,亦觉不好怎么干涉,此事也就没人去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