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大的箱子,胤禛的心在哆嗦。他最爱的女人就这样走了,走的匆忙,走的毫无留恋。上一次,他拼着让自己咳了两天的血救下了她,可这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臂弯里失去的生命!老天待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给了他江山,却让他失去了自己的手足兄弟;让他遇上这样一个动人的女子,却一天也不曾属于过他!
愣了好久,他才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箱子。箱子里还有五六个小箱子,个个都精致漂亮——她一向只给自己最好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他信手拿起了第一个箱子。拿出那串带血的钥匙,心里顿觉一酸。忍不住将钥匙贴在自己的脸上。宁儿,你想要我的命么?
挑出那把属于自己的钥匙,他试着插到锁孔里转了一下,不是。自失的一笑,他将箱子放在一旁,拿起第二个。这回,连钥匙都插不进去了。皱眉一看,才发现这把锁甚是与众不同,她可真是顽皮啊。摇摇头,拿起第三个,这回对了。锁应声而开,映入眼帘就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四个字。胤禛亲启!
胤禛、胤禛,除了她谁还会这样叫自己?下意识地拿起信,眼睛却被箱子底下的东西吸引住了。一块金牌、一支金镶翡翠的凤钗和一个明黄色的荷包。皱皱眉,他拿起金牌看了看,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就是自己一直在找到那块金牌。这是唯一可以调动暗卫的令牌,也是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有的金牌!原来,皇阿玛竟然给了她?为什么?难道皇阿玛?不可能!甩甩头,她早就是十三弟的人了。可是,为什么呢?狐疑地放下金牌,他拿起荷包打开一看——
老天!他的眼泪顿时就磅礴而出了!一块熟悉的玉佩,那个上面刻着他名字的玉佩、那个本应给自己发妻的玉佩?
玉佩下一个石青色的同心结静静地垂着?
“我要十三弟那样的坠子,只是不要红色的,我要石青的?”
“既然知道是我给的,你还要?实话说吧,那样的结我这辈子只给一个人打。那个人就是胤祥!”
“不仅有红色的,我最近还打了黄色的,蓝色的,墨绿的,淡紫的?还有石青的!”
她骗我,原来,她早就打好了。可是,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心痛的如刀割一般。深吸了口气,他将信纸打开——
胤禛。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已经死了。别难过,你该明白死之一事于我意味的只有解脱。为什么要给你写信呢?我自己也很纳闷儿的,或许是有些话在心里搁的久了,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经常话到嘴边就莫名其妙地憋回去了。我们都一样的。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先帝会那样宠信我,告诉你吧,我不是这里的人。确切地说,我不是凝嫣,这个身体是她的,可身体里的人是我,一个自三百年后穿越过来的魂魄,我叫凌嫣?”
胤禛震惊地看着手里的信纸——她不是凝嫣?她是三百年后的人?她叫凌嫣?忽然忆起次相见的时候,十四在听说她的名字后咬牙切齿的样子。难道十四知道?顾不得多想,他继续看了下去?
“我的与众不同,我的特立独行,甚至我唱的歌,说的话都源自于那个属于我的时代。胤禛,知道这一切都你可还会再对我有丝毫的迷恋吗?我并不是天生比别人聪明,只是曾经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于现在的时代罢了。在那里,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皇阿玛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于是,在康熙五十四年的春天,我被皇阿玛叫到了顺安殿?”
原来是这样,难怪先帝会放心的把十三弟交到她手上,放心让他们出去了七年;难怪在最后时刻,皇上依然把她留在身边,须臾不离;难怪皇阿玛在临去之前会说有疑难事找勇宁;难怪她会知道老八、老九的死期?那就是说,她同样知道十三弟会在什么时候死去了。怪不得会在那天把自己和老十三家的都叫去呢。想起那日在门外听到的,胤禛心里当真是百味杂陈。二人深情的对唱,默契的眼神,还有那张在火焰中跳动着化为灰烬的纸片——如违此誓必叫我每一世都痛苦,每一世都肝胆皆碎!
她爱他到如此地步了吗?甘愿为了他舍弃生命,为了他情愿赔上来世!我呢?我怎么办?宁儿,你好狠的心啊!心里一痛,喉头一甜,鲜血慢慢地溢了出来。忍住心中的气血翻涌,他继续看来下去?
“还记得康熙四十六年在你家里第一次遇到你的情形吗?那时你给我的感觉很严肃,却也不像后人说的那般冷酷无情。只是,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喜欢上你。你知道我第二次去你府上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吗?你知道当我扑到你怀里的时候是怎么想到吗?
我知道你会做皇帝,也知道你身边只有姐姐一个熹贵妃。我犹豫了好久才决定不管死活,不顾历史的跟定了你。可是,你却告诉我,“我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改变!”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伤我最深的人?”
看不下去了,胤禛的眼前模糊一片,想起她在最后时刻说的那些话。“要是你?当初没说?那句话,或、或许一切、一切都、都不一样了?”
老天,原来,原来是这样的。他悲鸣了一声,咬着唇无声地流着泪。宁儿,不是的,不是的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的,那句话原本只是随口而出。我以为你会理解,以为你会体谅。毕竟,我看到你眼里的情意,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思?却原来?我真笨啊,怎么就没看到你眼中的决绝呢?宁儿,宁儿,若是重来一次,你可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倒在榻上,他筋疲力尽地喘息着。命运跟他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他的骄傲和自负使得他失去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生生把她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哈哈哈哈哈?”凌烟阁里,皇上的笑声夹杂着悲伤和绝望在紫禁城里回荡着。这如泣如诉的笑声,不知要笑碎几多妃嫔的芳心。而他最爱的那个却再也听不到了?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夜,世宗皇帝爱新觉罗。胤禛走完了他这精彩、动荡,辉煌而孤独的一生,享年五十八岁。
是年,高宗皇帝爱新觉罗。弘历继位,年号乾隆。
乾隆泪眼模糊地看着床上的阿玛,心里的痛楚不言而喻。他阿玛这一生过得真是辛苦,早年和那些叔叔伯伯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他们对彼此的憎恨比之那些有着血海深仇的宿敌毫不逊色!如今,自己的十叔和十四叔还被囚禁着。
他知道的最多、感受的对多的就是阿玛对自己小姨的爱恋!
打从记事起,他就断断续续地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关于那个美丽女人的很多事。她会讲很多有趣的笑话,连皇祖母都被她逗的开怀大笑;她会唱好听的歌,像夜莺一般娇柔婉转;她敢在乾清宫和众多阿哥皇子辩论,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她喜欢金银财宝,是大清朝有名的小财迷;她最会奉承皇爷爷,每每把皇爷爷逗逗龙颜大悦;她打的一手好枪法,连皇爷爷都赞叹不已;她舍身救过皇爷爷的命,是御封的多罗格格;她跳舞跳的极美,使得所有看到她跳舞的人都心驰神往;她是皇爷爷的义女,和阿玛他们一样叫皇爷爷作皇阿玛;她莫名其妙的在草原上失踪了,留给那些关心她,喜欢她的人一地的相思?
连自己的亲生额娘、她的亲姐姐,对她的感觉都很复杂。因为,阿玛的心里只有她!有她的笑;有她的泪;有她的喜;有她的怒;有她的娇;有她的嗔。一颦一笑全都存在心里,满满的再也搁不下其他人了。
额娘还有哪些姨娘都是恨她的吧?自己也曾经恨过她的,记得那时康熙五十六年大一个深夜,阿玛跌跌撞撞地来到额娘的屋里。额娘满脸喜色地迎了上去,还没开口,就听见阿玛难过地说。“她给他生孩子了,她再也不会属于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阿玛的声音好痛苦,好像比自己摔疼了的时候还痛苦。额娘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深切的哀愁在屋里慢慢地荡漾着,甚至连躲在门外偷听的自己都感觉到了!那个她是小姨吗?为什么她能让自己那个永远都绷着脸、永远都不苟言笑的阿玛痛苦万分?让自己美丽善良的额娘眼含热泪,爱恨交织!
自那时起,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阿玛和额娘报仇!
额娘的院子里有一间永远都锁着、只有阿玛来的时候才会开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