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梦见你离开(醉笙)
序
叶山南
认识醉笙同学也算有那么几个年头了。
最初的最初,是她将自己的退稿发到我的邮箱给我看,脾气超好的小孩,CJ地伸出友谊之手(笑)。我们聊起来,从QQ聊至短信,通讯工具用遍,就熟稔了(此处请想象小丸子和爷爷泪光闪闪向对方奔去的情景。)。
然后那年秋末,她参加“花与梦”大赛,入了围,理想跟现实有落差,照例发信来跟我哭;可怜我又不是虾米前辈,还要安慰她那颗小小受挫的心灵。当然她很可爱,于是我也就安慰得很心甘情愿。
相信大家认识醉笙同学,多是通过她那本“平凡”的入围作品《执子之手》。醉笙同学写故事很贴近生活,字里行间不乏她这个年纪女孩子的跳脱和幽默,当然了,再加一点女权,一点骄傲。总之一句话,人是可爱的人,书是悦目的书(为什么讲得好像我很老似的?郁闷……)。
而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故事,哈哈,我比较幸运地、提前你们很久哦,一路看过来。
一开始,我们在网上很三八地讨论书名。她很天才,想到一种发型的名字来做书名,我“哗”的一桶冷水浇过去,告诉她现实残酷,不要乱来啊。
结果最后,她把这个故事定名为《曾经梦见你离开》,啦啦啦,是不是很缠绵哪?我个人非常喜欢,连名字带故事,都有柔软细致的感觉,很好。
《曾经梦见你离开》是一个有关婚后相处和破镜重圆的故事(看,我都做好情节分类了)。男主角是一个警察,为了执行任务、掩饰身份而与女主角结婚,但时间流过,心中总有嫌隙,于是……于是怎样?
不讲了,吊吊你们的胃口,各位自己爬去看。:)
而我的个人感觉是,这是一篇喜忧参半的文。有沉郁的地方,也有让人开怀的地方,文中夫妻两人的感情,由不少回忆及细节串联呈现,令人读来心暖。我想,喜爱婚后故事的读者,应该不会错过这一本书。
好了,不嗦了,看文去了。诸位看后如果喜欢,请赞美小南我有眼光;如果、万一、不小心(应该不会)不喜欢,请只殴打作者一个哦。
1
这是位于上海巨鹿路上的一幢八层高的公寓,电梯内指示灯不停地往上跳动着,虞漪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对面前的一对夫妇微笑招呼。
“蒋太太,买那么多东西啊?今天超级搞特价吗?”王太太见她颇为费劲的样子,用手肘轻推丈夫示意他帮忙。
“最近没见他们有什么活动,不过他们不促销,我们还是要买的。”
“蒋太太,我帮你提吧?”王先生伸手向虞漪。
“不用了,马上就要到了。”
见虞漪婉拒,王先生也不坚持,点头便把手收回。王太太却对丈夫不够绅士的行为表示不满,皱眉瞥了他一眼后再次把视线定在虞漪身上。
“蒋太太,以后你要大采购一定记得叫上蒋先生。一个女人提那么多东西到处走,难道他就不心疼?”
“我先生工作太忙了,再说这么点小事我也不想麻烦他。”
“忙工作也不是借口,要是他敢……”
虞漪的笑容闪过一丝尴尬,好在电梯的门适时打开,王太太走了出去,声音也小了许多。
虞漪摸索着钥匙,身后的王太太显然并不想过早结束刚才的话题,走到她身边叹道:“我知道做阿Sir辛苦,这不,前几天新闻里还报道说破了一件大案。不过你老公也太怠慢你了,怎么我觉得他对歹徒比对你上心呢?还有,我听说……”
“阿彩。”王先生终于忍不住自己太太的过于热心。
“喊什么,过来了。”王太太不甘愿地挪着脚步。
“王太太、王先生,再见。”虞漪推开门,提起放在地上的购物袋走进家门。她还没来得及把门合上,就听见对门的王太太仍在对着她先生嘀咕。
“不是我多嘴,我怀疑对门那个蒋先生在外面金屋藏娇,否则我们搬过来半年了怎么也没见他几面呢?你说是不是……”
虞漪合上房门,将王太太的揣测都留在门外。她不是丝毫不介意这种八卦消息,也很反感其他人把她和辰恺的婚姻生活当做茶余饭后的聊资,但是对待王太太这种热心肠的邻居她唯有一笑了之。
从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虞漪抱着一堆需要冷藏的食品来到冰箱前。视线被冰箱上用磁石压住的浅黄色便条纸所吸引,她顺手搁下食物,将便条纸取下。
上面她随手记下的一些事项已经被一条条黑线划去。看来辰恺已经把浴室漏水的水管修好,也给鱼缸换完水了。拿起笔,虞漪将便条纸上购物的一项也划去。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把要做的事一件件罗列出来,然后张贴在经常看见的地方。她记得婚后,当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字迹被划上黑线,还在不明所以地要找人来修电器,辰恺却抽去她手中的电话,告诉她以后划掉的就是他已经做好的。
做完打扫工作,虞漪开始准备晚餐,这是她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刻。不仅是因为这是为他而烹调的,更因为这个时刻代表着他就快回来。虽然如同王太太所言,他和她不常同出同入,但他回家总是很准时。他,应该算一个好丈夫吧。
切着手边的姜丝,虞漪却不由自主地任由思绪游走,或许刚才王太太的言辞或多或少真的击中了她的软肋了吧。结婚快一年了,辰恺尽到一切做丈夫的职责。定期给家用、每天准时回家吃饭、不回来的时候记得打电话通知她、每个纪念日都会准备好礼物……
她,应该心满意足了。
但为什么她的心就像个无底洞,晦暗的深处总有一丝落寞,怎么填都填不满呢?
只是刚刚掏出钥匙,门就开了。
“回来了?”虞漪接过包,递上玄关处早就准备好的拖鞋,然后将门合上,最后帮他脱去外衣。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做来一气呵成,就像每一个等候丈夫回来的妻子一般贴心温柔。
蒋辰恺对她的这份细心早已见怪不怪,曾经他以为是钥匙碰撞的金属声让她知道他回来了。有次,他故意迟迟不掏钥匙,但是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他终于知道只要接近他下班的时间,她就会分外留意门外的脚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凑着猫眼无数次地张望。
饭桌上菜早已烧好,他刚坐下,汤就端了上来。
“天气凉了,今天我煲了老鸭汤,你多喝几碗。”
见她忙碌的身影,辰恺站起身想要入厨房帮忙端饭,却被她按回。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坐下就好。
饭间,两人的话并不多,虞漪只是例行向他汇报着近日家里的情况。
“过几天我准备把窗帘换一下,你说什么颜色好?”
“你拿主意吧。”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吴叔的儿子要结婚了,喜宴在下周,你说送什么礼好?送个金链子你说好不好?”
“你说好就好。”
今天的葱油芋奶他只吃了一块,看来不是很合他胃口,以后还是别做了。虞漪小心地记下。
“最近警署忙吗?”
“还可以。”
他放下碗筷,表示已经吃完了。
虞漪点点头,不再言语。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她便埋头吃自己的饭。但是满桌的菜肴像是失去了调味一般,淡而无味。没有她的声音,辰恺抬头,看见她垂着头,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和疲惫。每天似乎这样的对话总要进行,但是除了这些家长里短,他和她又能说些什么?
“我来洗碗吧。”他捋起袖管。
她却把碗抢去,“你工作一天也累了,去看会儿电视吧,你漏掉的曼联的那场比赛我替你录下来了。”
坐在客厅,蒋辰恺按着遥控器,视线却围绕着虞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婚后,她很快适应了妻子的角色,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整天忙碌,甚至放弃了她的经济专业,宁愿在家从事外文书籍翻译工作。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但是恐怕在他身上她会失望。
结婚已经快一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两年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成家的一天,但是当真的面对这个问题时,他的要求不高,顺眼就可以了。而她,确实没有不顺他意的地方,温婉贤惠、善解人意。
这些,他都知道。
洗完碗,虞漪端着果盆出来,却看见蒋辰恺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赶忙将电视音量调小。近日,他似乎很累,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放下果盆,她倚着沙发看他的睡容,仿佛看他比看任何综艺节目有趣多了。他的外貌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和两年前她初见他一样。剑眉星目,笑起来很浅,往往一个抿嘴就已经包含了所有的笑意,看人的眼神很轻率,仿佛谁在他眼里都那么不值一提。那么她呢?她也是吗?
伸手将他掉落在眼睛上的头发捋到一边,他的发质很硬,听老人说,头发硬的人心肠很狠。不过,她知道,他的心肠比谁都软。
虞漪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他今天穿的是她亲手织的灰色毛衣,上面有她喜欢的柔软剂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织,拆拆织织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循环,当终于把成品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她竟然忍不住哭了。
她按着遥控器,将电视调制成静音,因为她想听听他的呼吸声。电视里的球赛是他最爱的曼联,她虽然能够半夜为他录像,却没办法喜欢上这项运动。他的呼吸很有规律,缓缓的、轻轻的……
肩头的虞漪似乎已经睡熟,蒋辰恺抱着她的背将她平放下来,让她能够枕在他腿上。刚才他其实是在装睡,和之前无数次的假寐一样,因为他越来越不知道能和她说些什么。如果不回家或许更能够避免尴尬,但是他更不想看到和听到她因等待而焦急的神情和电话里那轻柔却掩不住失望的声音。
电视里的球赛他早已知道结果,但是辰恺仍然坚持看完。九十多分钟的球赛毫无乐趣、形同嚼蜡,但却是她调好闹钟半夜一点爬起来为他录下的。
他抱起她走到卧房,为她盖上被子。看见她满足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竟也跟着开怀起来。
他和她,都努力扮演着丈夫和妻子的角色。
无疑,他们是很出色的演员,骗了观众,想骗对方,却骗不了他们自己。
她和他的心上都有一个结。
早晨,当虞漪醒来,辰恺早已离去。嫁给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做警察会那么辛苦。有时,为了能给他做一份早餐,她会特意早起。虽然他说不需要这样,但是她却觉得甜蜜。
餐桌上,他留下了字条——
气温骤降,多添衣。
简简单单七个字,既不是肉麻的情话,也没有“老公老婆”的抬头落款。但却使虞漪站在原地足足傻笑了一分钟。将它再读了一遍,拉开抽屉将字条放进一只精致的桦木盒子。满满一盒子全是近一年里她积累起的辰恺写给她的纸条。
今天是蒋辰恺和虞漪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昨晚她有暗示他早点回家吃饭却没有挑明。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光是衣着她就犹豫了半天。再来是晚餐,烛光晚餐虽然老土但是她有礼物弥补,大方的机械腕表是她一眼就相中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蜡烛一点一滴地烧尽,在闪烁了几下之后房间陷入黑暗。虞漪摸索着按下吊灯开关,如白昼般的灯光却让她刹那间睁不开眼。烛台上的烛泪和时钟的滴答声在提醒她,辰恺还未归,就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
她有多久没这样空等他了?清楚地记得新婚那夜就是如此度过,但最后她还是等来了他。今天呢?
楼道里的脚步声令身处忐忑之中的虞漪犹如惊弓之鸟般地冲到门口。
“辰恺!”
对门的王先生显然被虞漪吓了一跳,虽然抑制住了惊叫声,圆睁的双目却表示他受到的惊吓不小。
见不是辰恺,虞漪失望地合上门,连道歉都忘了。
半梦半醒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翌日一早虞漪便赶往蒋辰恺任职的警署。其实,昨晚她便想来这儿找他,但还是忍下了。她不想自己表现得那么不成熟,甚至歇斯底里。可结果就是她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留意了一夜走廊的动静。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警署,它给她的感觉和第一次一样的差。她甚至夸张地觉得这里的空气都要比外面稀薄一些。
“阿Sir,对不起,请问你知不知道蒋辰恺在哪间办公室?”拦住一个警员,虞漪便问道。
“哦,你是说蒋Sir啊。”小警员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虞漪,这位小姐有必要穿晚礼服到警署找人吗?
“你顺着这里直走,倒数第二间就是蒋Sir的办公室了。”
顺着小警员的眼神,虞漪往自己身上看去,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换衣服。还穿着昨晚那件绛红色的收腰小礼服,可是现在她也顾不了这许多,谢过小警员之后,就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去。
只剩下小警员还在对着她的背影张望着,“呵,真是奇怪的女人。”
“请问有人吗?”
按着小警员的指示,虞漪走进那间办公室,大约五十平方米的房间内空无一人。虞漪环顾一周才发现办公室的左边另辟蹊径,附带一个独立房间。透过之间相隔的玻璃,她看见了她在找寻的人——蒋辰恺。
正当她要推门而入,才听见里面传出另一个男声,原来里面除了辰恺还有其他人。虞漪在门边的沙发上坐下,见到辰恺的身影她始终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不愿打扰谈话中的两人,想待他们结束谈话后再进去。
“昨晚没有回去?”龚田武手握着速溶咖啡,从蒋辰恺睡眼惺忪的模样和沙发上的薄被等种种迹象,他便可以得出结论。
接过龚田武的咖啡,蒋辰恺就着喝了一口,却皱起了眉,“你什么时候喝加糖的咖啡了?”
“口味总会改变的嘛。”对着镜子,龚田武拔下了一根白头发,“你看我头发都白了,早就不年轻咯。”
看了蒋辰恺一眼,龚田武若有所思道:“以前只有那些重案能让你整天窝在办公室,不分白天黑夜。自从你分配到常规治安组,我还以为你早就养成了固定的生活习惯。想不到你居然又故伎重施。”
听出龚田武口中淡淡的不满,蒋辰恺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论怎么改变,你都还是我的长官。”
“本来我这个位子可是你的,要不是……”
“今天天气不错啊。”蒋辰恺故意打断他,拨弄着百叶窗的角度。
见他的态度,龚田武便自觉地噤声,百无聊赖地翻着办公桌上的台历,突然放声道:“天哪,辰恺,昨天可是个大日子啊!去年的今天不就是我们重案组扬眉吐气,破获历史上最大的一件跨国犯罪大案,也是你终于解放的日子……”
兴奋的意识突然被辰恺不自然的表情所打断,龚田武自觉又选错了话题。
“是啊。”蒋辰恺调转过头,给了龚田武一个安心的笑容,“也是我结婚的日子。”
沉默了良久,龚田武还是选择发问:“那你昨天怎么不回去?让她一个人在家。”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面对这个日子。”蒋辰恺烦躁地拉紧百叶窗的绳索,“刷”的一声百叶窗被整个拉起,阳光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龚田武踱步到他背后,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知道你难做,但与其这一年来你想尽办法躲着她,何不当初就把话说清楚,反倒来个轻松,也算是个了结。你现在每天一大早来得可比清洁工人还早。”
“我和她已经结婚了。”他平静地说着事实。
“是,我知道,但你这样做全是为了破案!”龚田武激动地挥动着双手,作为辰恺的上司,是他间接造成了他的困扰,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比谁都有发言权,也更负有责任。
“我当初就建议你和她把话说清,虞小姐也不像是不讲道理之人,自然会理解我们的处境。我们也是别无选择之下,才出此下策。可是、可是……”龚田武有些气急,一想起当时蒋辰恺的一意孤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你居然妇人之仁!现在好了,弄成这副样子。你不能升职也就算了,还把你分到这个婆婆妈妈的常规治安组来,分明是上面不满意你的作为。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以前可是一分钟都坐不惯办公室的,可你还主动要求退出重案组。好,就算你蒋辰恺淡泊名利,这些全都不计较。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日子,活得多累啊。”一口气将话说完,龚田武的脸上已是涨得通红,倒了一杯水便“咕咚咕咚”地灌下。
“我和她是夫妻。”翻来覆去还是这么一句,和龚田武的激动相比,蒋辰恺多了份淡漠。倚着窗,向外眺望,也不知他将龚田武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是,我知道。你和她已经结婚了嘛,你要对她负责。既然要负责,自然不能让她承担风险,也理当退出重案组。”这都是他当时给他的解释,龚田武没好气地重复着。
“算了,不说了。”他无奈地挥了挥手,“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龚田武却被眼前的人所震住。
“虞小姐?”
虞漪对着他微微点头,想要挤出一丝礼貌的笑容,无奈却毫无笑意。虽然她和辰恺结婚已经一年了,可是这位龚长官还是叫她“虞小姐”。在他眼里,她根本不是辰恺的妻子。
“这、这个……”龚田武尴尬地看看她,又回头指指蒋辰恺。刚才门没有关,她应该都听到了吧。
“对,我是来找辰恺的。”
越过他,虞漪的视线落在办公室里的辰恺身上。他显然已经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是错愕,是懊悔。
“虞漪……”蒋辰恺走到她面前,低声唤道。
“那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龚田武见情势不对,赶紧走为上策。
“你……”
辰恺看着一脸倦容的她,没有上妆的面容上有着失眠烙下的黑色印记,一身绛红色的晚装下摆已有褶皱,她的眼眶似乎有泪,镶嵌在她有着血丝的双眼中,这些是她空等他一夜后留下的记号。辰恺的眉头轻皱,心底流动着深深的歉意,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似哽塞般出不了声。
“哦,我看你一夜没有回来,我……我怕你出事……既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虞漪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她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更残酷的言语。
“虞漪。”辰恺急忙伸手拉住她的右臂。
“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牛肉好吗?不然我给你烧你最爱吃的奶油螃蟹好不好?”虞漪忙不迭地问道,不给辰恺开口的机会。
“你……”蒋辰恺拉着她的手渐渐放松,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一种沉痛。
“啊,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翻译没有完,今天就要交稿,我先回去了。”
她急急地走,忘了说“再见”。辰恺没有去追,他怕当自己拦住她太过混乱的脚步后看到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那样会让他的心更无所适从。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淡出视线。
讷讷地急步走着,直到转了几个弯,确定辰恺没有跟上来也再也看不到后。虞漪才扶着墙,缓下速度,再也强装不下去。低着头,让眼泪滴落在地面上,幸好今天她长发披肩,能够遮掩些窘相。
“小姐,你找到蒋Sir的办公室了吗?要不要我带路?”
面前熟悉的小警员使她重新强打精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后大步走开,她忍受不了旁人好奇的眼光。
“阿蔡,你认识这个女人?”
“我哪里认识,是她刚才向我打听蒋Sir的办公室。”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她好像就是蒋Sir的太太啊。”
“她就是蒋Sir的太太?那个害蒋Sir下放到基层的害人精?”
“嘘,你小声点,人还没走远呢。”
虞漪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坚持直起上身昂首走下去,她不能给他丢脸。
窗帘已经换上了冷色调的海蓝色,春天的脚步已经逼近,可是虞漪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面对着显示器,她的思绪却没有停留在整页的西班牙文上。
在她和辰恺的这场婚姻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失败者,因为她付出的感情比他多得多。她承认她自私,凭借对辰恺的了解,她知道只要自己无条件地付出,他会觉得亏欠她,就不会离开她,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但原来,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他们两人都遍体鳞伤。原来失去自我的并不是她一个,他也同样吃着苦果。
他或许爱她,或许不爱,或许爱的并不是那么多。唯一确定的是,她真的好爱好爱他,爱得令她不想放手。当初就因为她的坚持,他才会陪她走了这一年的路。是不是以后她还要用她自私的坚持来套牢他一辈子?
这是温柔的束缚,以爱的名义。
她心里很乱,一整天对着电脑,却没有翻译好一页。
“在从纽约港驶往勒阿弗尔的六万吨豪华巨轮上,吉尔·萨福德的脸庞显得消瘦又坚定,是的,她很坚定。她将无名指上的婚戒取了下来,投给甲板上吹奏着英格兰小调的艺人,就如同一般给小费的妇人一样,带着骄傲的神情越过他们。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书里的女主人公也和她面对一样的情况吗?
她和他,是不是也走到了尽头?
窗外,有细雨飘进来,她依然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辰恺也是个下雨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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