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了解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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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八十年来回族教育的回顾(6)

几天后,我又和冀中回支的政治部主任赵文普见了面,文普同志和本斋同志不同,他和气、文雅、英俊,一看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因为两人都做政治工作,谈的就广泛多了,从部队的特殊教育,到回汉战士和干部之间的关系,军队与地方的关系等。他和本斋同志一样也希望我好好整顿一下部队,在这根本点上不能含糊。我也提出相互交流经验的希望,并请他支援我们几个干部。事后,我们召集两个兄弟部队的政治干部召开了经验交流会,因文普同志有紧急事没参加,便由我主持会议。冀鲁边区回支大队以上的政治干部,几乎都到了,冀中回支参加会议的是政治部的同志,有宣传科长李引菊(汉族),锄奸科长刘世昌(世昌同志后任军副政委),民运科长金民,还有一些记不清名字的同志。冀中回支的同志首先讲了平原地区地雷战和地道战的经验,讲得很动人。我至今还记得他们这样说:开始埋地雷时,都是真地雷,并公开插上一个牌子,上面写上“小鬼子,此处有雷,小心你的狗命!”鬼子骄傲得很,不相信我们会公开埋雷,下车就拔,只听轰隆一声,炸了个粉身碎骨。鬼子吃过苦头,就不敢再莽撞了,我们就来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在公路上插了很多牌子。鬼子不敢动,就叫伪军在前面带路,伪军更怕,壮着胆扒地雷,扒一个是假的,再扒一个却是真的。伪军干脆来个不干,绕在路边的壕沟里走,我们就在公路两侧也埋上雷。敌人没法了,只好在汽车前边赶上一群牛,一时“牛拉汽车”便成了抗日军民的笑柄。地道战也很有意思。据说发明地道的是一位老农民。每次鬼子进村扫荡,大家跑,他不跑。鬼子走后,避难的人们回村子,老人早在地里劳动了,过后大家怀疑老人搞什么“鬼”,派人在暗中观察。原来村里有一口枯井,欲人一来,他便不慌不忙跳进枯井里钻进靠井侧边的一个地洞里,鬼子根本发现不了。人们从这件事得到启发,便挖起了地道,渐渐地便与外村的地道连起来,形成了一个“永远的堡垒”,以后又发展到在墙脚下挖瞭望哨、监视哨和射击口。为了对付敌人往地道里放瓦斯和毒气,人们就在地道内设水池,在道口搞跷跷板和堵门等,冀中五一大扫荡后,几乎村村有敌人,我们所以能坚持下来,地道战起了很大的作用。此外,大家还相互介绍了部队教育,回救会与回支的关系等问题。所有这些,无疑对大家都是一种启迪和鼓舞。

会后,为了分散敌人的目标,根据军区首长的决定,由震寰间志带队配合本斋同志的司令部和政治部行动。由我带队配合马凤午同志的一大队到新海县沿海地带活动,记得当时随一大队行动的还有冀中区党委的宣传部长王逸群夫妇,我们相处得很好,有时还在一起讨论哲学。当部队到达花寨后,我们召开了全队同志的动员大会,逸群同志在会上转达了冀中军区首长对大家的关心和问候,讲了冀中形势。我也在会上讲了抗战的形势,记得当时大家把毛主席在斯大林格勒战役胜利后讲的一句话:“反法西斯战争如果搞得好,可能在一年内打败希特勒,两年内打败日本鬼”具体改为“今年打败希特勒,明年打败日本鬼”。由于当时希特勒还没败,日寇又很神气,大家有点半信半疑,针对这种思想,我讲了德可能一二年内被打败,他们就更要做垂死挣扎,必将更疯狂、更狠毒,更残酷地迫害抗日军民、我们要咬紧牙关,度过这黎明前的黑暗。接着,我指挥大家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队伍向太阳”。大家情绪高昂,唱完歌就扭起秧歌来。李安民同志告诉我,这是音乐家吕骥同志到冀中后提倡和推广的。

冀中回支奉命南下时,给我们留下好几位领导骨干。周志坚、孙树楷同志,分别担任三大队大队长和指导员;回登庆等为中队长,曾介绍震寰同志入党的老党员李安民同志,是边区的一代者党员,“七·七事变”后和朱家庆同志奉命南下抗日,不幸失掉党的联系,历经无数曲折,到达延安,没有党的介绍信,一直未能恢复党籍。他喜欢文艺,是冀中回支剧团的一位作曲、唱歌和吹口琴的文艺骨干,他留边区后,党籍很快恢复了,并担任了总会宣传部副部长。

冀中回支与冀鲁边区回支相处,虽然只有两个多月,但留给大家的印象和感受太深了,他们的到来,不仅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通过交流,互相学习了许多经验。两支回民武装的“会师”,不仅加强了民族内部的相互联系和团结,而且以大无畏的革命献身精神表明回回民族抗战到底的坚定决心。我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曾作出总结:“冀中回支到我区,时间虽然不长,却给我们送来了宝贵的经验,送来了事谊,送来了军威,送来了干部,还送来了新的文化……这将在我们回支的历史上,留下深远意义的一页,将永远记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想不到10年后即1959年国庆节,《回民支队》电影首次放映了,我当时正在北京医院治病,看后,高兴极了,马上写了一篇短文,登在《人民日报》上,表示庆贺。

八、党的关怀

渤海回民支队进军东北后,家乡人民又于1946年,在一二分区成立了两支回民支队。这两支回民支队实际上是老回民支队的延续和发展。

在鲁北(即渤海二分区),老回支第三大队由于敌人的分割、封锁,在1942年后,就与老回支的一、二、四大队完全隔绝,由回救四分会主任和大队政委李玉池与王千修二同志带领独立作战,到1946年,他们已发展成了近千人的部队,战斗力相当不错。在二分区解放德平、商河、齐河、济阳、临邑等县城中,他们都是打强攻或头阵的。渤海军区决定成立由二分区直接领导的第二回民支队,由马杰同志任支队长,李玉池同志任政委。成立那天,渤海区军政领导同志专门派我代表区党委和军区表示祝贺,我和分区政委曾旭清同志还分别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1945年日寇投降后,党根据形势的需要,决定成立天津市工委会,区党委派我任市工委委员兼宣传部长,专门负责发动青年学生和回民,作打平津的“内应”。回支北上时,给我留下了30人的精干手枪队,掩护我做近郊和地下工作。1946年,美军和国民党部队占领塘沽和天津,解放平津的任务,一时很难实现。美蒋甚至趁回支和其他部队北上,利用逃亡地主和改编的汉奸,组织“还乡团”,对我根据地人民进行疯狂的烧杀掠抢,制造了惨绝人寰的黄骅惨案。为了反击敌人和为死难烈士报仇,经上级批准,以渤海回协会的名义,以这支手枪队为基础,成立了一分区回民大队,任命神枪手、老手枪队长张九江同志为大队长,冯景恩同志为政委,因病留下的王立朝同志仍为参谋主任,肖辉为政治教员。这支部队配合各兄弟部队,一方面消灭国民党的“还乡团”,一方面与地方同志共同开展“双减”运动。很快又发展成了1000多人枪的部队,渤海军区于是又决定成立一军分区第一回民支队,由周志坚同志住支队长,原回协一分会主任张英达同志任政委。由于有一批老回支留下做骨干,加上回民精于武术,一开始战斗力就很强,在1947年6月解放沧州市的青沧战役时,打得勇猛顽强,十分出色。

为了粉碎蒋军的重点进攻,鲁中南战区以杨辛、彭林柏、李敬涣和丁毅民等同志为首的几支回民部队,也先后转移到了渤海。这些部队不论从人数、战斗力、军队素质各方面看都很不错。当时任渤海区党委副书记的刘格平同志和军区领导,都觉得他们和渤海区已成立的两个回民支队汇合在一起,成立一个回民纵队是可行的。于是作了酝酿,并拟定了一个以刘格平同志为首的人事配备方案。万没想到,请示山东分局和党中央后,这一建议被否决了。我当时想不通,问格平同志,他也只简单地回答:“现在战争相当频繁,伤亡也大,要成立回民纵队,势必成为野战部队,回民这点点力量能打几回……”我听后虽然觉得有道理,可由于自己和其他同志都希望成为野战部队,一时还理解不了上级的更深意图。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习惯,心里想不通,嘴上也不再说了。济南战役后,两个回民支队合编成警卫部队,对外仍叫回民支队,专门担任海防任务。抗美援朝时,经请求,由回族营长王景惠同志率领近百名回族干部战士赴朝作战,最后胜利归国的只有王景惠等几个同志,其余全部牺牲。

1943年1月,东北野战军滚滚入关,与华北、华东部队一起直捣塘沽。解放天津后,老回支在震寰同志率领下奉命回到故乡。他们进入德州后,我和老战友刘喜三同志(曾任老回支副队长,后因年老体弱,由我请示渤海区党委,从东北调回渤海,担任陵县县长),坐着震寰同志派来的汽车,到德州聚会。分别三年,大家感慨万千,从早上一直谈到深夜。当时的德州市长、老战友张厚智同志,召集大家合影留念。稍稍平静,我和震寰及政治部主任李子华同志就细谈起来。我首先问起为何不见副政委刘济民等一些汉族战友们,然后又惊讶地问起回民支队怎么编成了铁道兵。我不止一次地回忆当时我们的那段对话:

“怎么搞的,我们回支从来是野战部队的主力,怎么‘降’成修路队了?”我问。

震寰同志深沉地说:“说来话长,这得从头说起……”,接着他便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回民支队从冀鲁边区北上,经过古北口,平泉(八沟)、热河赤峰,一直到吉林的陶来昭,几乎是连续战斗。当时国共两党本已宣布停战,可国民党从没停止过对我们的进攻。我们当然要自卫反击,平泉一仗,我们就有几十个同志牺牲在那里。大同一仗,我们又有两个优秀连长孙宝起(汉)、杨金山(回)牺牲。为此,马歇尔调停小组还来到我们部队阵地作了视察。部队正在陶来昭休整的时候,党中央和东北中央局命令回民支队按回汉民族分别编为两部分,汉族编为一个团,由副政委刘济民、刘虎臣同志等带领,继续开赴前线作战,回民组成回民部队由我(指震寰)带领向东北的后方哈尔滨‘前进’,这算什么‘前进’?我们的干部战士听到这消息便犯了咱老回回家的脾气,个个火冒三丈。都说我们回回从不怕死,怎么这样决定,这是看不起我们。回汉战士在艰难岁月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听说要分开更是埋怨的埋怨,哭的哭,汉族干部张延岭和肖江等好多同志,一边哭一边说:‘我宁愿当回回,也决不分开’(我后来知道张延岭等同志最后还真的留在了回民支队)。我当时也纳闷,正是打仗时,怎么要咱回回往后方撤呢?我向上级反映了这一切,上级领导开始只是笑着说:‘我们现在是脱了草鞋穿皮鞋,党需要回民同志到农村去发动群众搞土改,回民干部与回民群众有密切联系的优点,便于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到农村先把回民群众发动起来,彻底完成土改,再回前线’。还说这是党中央的决定,大家要服从。一说是党的工作需要,大家也就没话说了。于是立即分赴哈尔滨、佳木斯和齐齐哈尔一带,把部队分成多路,深入回民村,边土改,边招兵,到1947年部队重新集合时,人数翻了几倍,加上其他部队加入,共有回、汉、朝、满各族战士一万多人,是个不小的数。本以为这一下我们可以开赴前线打仗去了,没想到上级又把我们改为东北护路军了,真叫人泄气哩!我当时也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咱回回哪点不行,怎么叫我看守铁路来了?我满脑子不通,便找到了上级,东北局的领导同志这次才亲切而又严肃地交了底,他们说:‘这是党中央的决定,本来早该告诉你,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才酝酿了这么一段时间,你想过没有,全国肯定要解放,中国各个民族肯定要解放!到那时,我们党需要多少经过革命锻炼的民族干部去做民族工作?你看眼下回民干部不算少,可比起全国将来的需要就可怜了。现在的战争,和游击战争时期不同,是运动战和阵地战,其激烈程度和伤亡程度都要大得多。如果让我们的回族战士留在野战部队里作战,把我们这点老本打掉,你能负起责任来吗?何况铁道兵的工作也很重要,非有不可,只是伤亡要少一些……你看,党中央的决定对不对?’上级一席话,顿时把我说服了。还是上级站得高,看得远。当我把这一精神传达到部队时,大家十分激动,有的甚至热泪盈眶地说:‘我们回回世世代代受苦受压迫,只有党才时刻把我们挂在心上。’毛主席、党中央为了祖国和中华民族的利益,为了保存回族送批革命骨干,宁可让我们汉族兄弟自己做出民族牺牲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这是一种多么宽厚的爱心啊……”

说到这里,震寰同志眼圈有点发红了,我默默地联想起那些曾在一起生死战斗的汉族战友们已开赴前线,联想起党中央为什么不让渤海区成立回民纵队,而宁愿叫他们去守海防,联想起党中央在延安为什么要建立民族学院,毛主席还为延安清真寺亲笔题字……这一切,都说明中央在民族问题上的高瞻远瞩,只有无产阶级政党才有这样伟大的胸怀,只有党才是我们回回民族的大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