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民族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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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文人的遭贬与自贬

文人代表时代的敏感神经。时代的良性或恶性变动,总要在文人群体中体现出征兆,并最终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来。

文人们讴歌时代。其实文人们,特别是那些具有时代批判精神、富有创造力和人民性的文人们,更值得加以颂扬。比如司马迁,比如杜甫,比如章太炎,比如鲁迅。当然,也有可憎的文人与文人可憎的一面。

时势造英雄,时世同样缔造不同类型的文人。

文人们最具活力、最能发挥其才华和潜能的时期并非盛世,而是乱世,是在他们遭贬谪之时。屈原吟《离骚》,司马迁著《史记》,鲁迅之为杂文,即是佐证。而某些文人最经不住诱惑去作帮闲者的时候,是盛世,是其得宠之时。许多的马屁文章,诸如“万寿无疆”之类,就是在一派歌舞升平中炮制出来的。这是文人的自贬。

文津先生劝文人们“笔下留神”(见1990年5月19日《银川晚报》),是很有见地的。因为文人之文,对社会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马虎为文,或游戏成文,甚或交易作文,不但败坏文人自己的形象,也会给社会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比如文津先生提到的银川“某餐馆”,实乃一普普通通的小饭馆,其饭菜味道也只能说还过得去。不知为何,许多文人趋之若鹜,饭馆虽不起眼,却有满墙的金字牌匾,被捧为“天下第一家”,并有名作家名画家名书法家与老板的十数张合影悬于餐馆门外。这让人有种文人帮闲之感觉。文人们这是在干什么?

古时候的文人有游历和讴歌名山大川之好,所以留下了《赤壁赋》等令人荡气回肠的佳作。古代文人也喜好人文景观,范老先生为岳阳楼作记,不但浓墨重笔勾勒岳阳楼“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的气势,也留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佳句。而现代的某些文人似乎只围着钱转,你出钱,就可以捧你为“天下第一家”“优秀企业家”“誉满全球”。这种现象怎么解释?如果只归咎于商品经济的诱惑和社会发展机制的不完善,而不从文人的内心深处找原因,那是极不严肃的。事实上,有些文人已作了金钱的“迁客”,被铜臭放逐了。

现代文人的自贬,确实教人难过难堪难为情。观那些捧场者的照片墨迹,有些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作家、书画家,他们为图一饱口福,或仨瓜俩枣,置身饭馆外、马路旁、阳光下、尘埃中,栉风沐雨,苦伴腥臊,并遭路人指指点点。不知当事者有何感觉,我这个旁观者也感到累得慌亏得慌窝囊得慌。

文人遭贬是时代的不幸,文字跌价是文人的不幸。文人们应当三思而行。

(载《共产党人》199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