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民族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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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旅途错觉谈

近日出差,途中发现许多怪异现象,或曰错觉。细细品味,这些错觉中倒包含不少真理,可谓错觉不错。

在车站,坐在喘气待发的列车上,看另一列擦身而过、呼啸飞驰的火车时,感到座下的列车也在运动前进。当真正奔跑的列车驶走后,方感到自己仍待在原地,未动毫厘。从纯地理位置的角度看,这无疑是一种错觉,一种视网膜的暂时迷乱现象。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倒并不是错觉。事物是相对的,动与不动也是相对应而存在的。与对面而来的列车相呼应,我所乘坐的列车未动本身也就是一种移动,一种相对于奔驰列车反方向的移动。这瞬间的觉悟使我震惊。我想,在社会生活中,我们可能看到世界进步便以为我们也在进步,即便我们原地踏步,徘徊不前,也感觉不到我们的停顿,或者只感到了停顿,却没有悟出停顿本身就是一种反方向的“进步”,就意味着又被甩下了一大截路程。有错觉不好,但比错觉更可怕的是麻木。

正值严寒时节,车到内蒙又遇小雪,车内寒气袭人,滴水成冰。早晨洗漱时,一拧水龙头,水汽蒸腾,以为水很热,用手一摸,只有微温而已。对于水温的观察,是一种错觉。但话又回到“相对论”上来了。微温之水,相对于零下一二十度的车厢内的气温,不失为一种热,也可以冒出“热”气。我想起巴金等文人雅士写文章回忆“反右”“文革”时期在蹲牛棚接受“改造”时,每每提及一些使他们难以忘怀的情意。如果用理智甚至冷峻的眼光分析,在正常情况下,那些所谓的“优待”“同情”“理解”“宽容”等都算不得什么,只是在那种人整人的冷酷年代,整人时手下稍软一些,也会被整怕整惨了的人们视为情意恩泽,让人感到温暖与人性,以至被描述被渲染被记载被感戴。

在严酷寒冷的岁月,不是最寒冷的地方就是“热带”。这是错觉,也不是错觉。

车到八达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那古长城。长城是一道墙,是一条直线,这是直觉,但从更深的意义上说,又是一种错觉。这笔直的墙实际上起着圆形铁桶的作用,它曾抵御过外族的入侵,同时也将中华民族与外界隔绝了多年。长城的千秋功罪世人早已评述净尽,老牛不想再置一词。我只想说,有些看似开放的东西,实际上是封闭的,对于此,我们应当有所警惕。

(载1992年4月19日《银川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