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桥恰好捕捉到了,果真应了心里的猜测,他们并不是有心要将柳江逐出宗族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至于为何不是真的有心,倒不是说他们护着柳江,而是,将自己的子孙开除出宗族,往后十年,乃至几十年,都会沦为其他宗族的笑话,因为唯有子孙犯了大错,才会动用如此严重的惩罚,而且,将子孙开除宗族,不是单单他们四个人就能决定的,柳江这一房在柳江和柳河上面还有长辈,如今,他们没有在这,必定不是不关心,而是或许已经跟这四人达成了某种默契。
谁说庄户人家便简单?
便是淳朴,可淳朴不是简单!
“太叔公,既然爹说了,阿桥也逾越一番,求四位太叔公开恩。”
四人扫了她一眼,却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柳桥没有在意,严格说来,她跟易之云是没有资格走进这个祠堂的,“只是……”目光转向柳城,“因为你爹,我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爹更是差一点万劫不复,就算族里不追究你们,可是你们也总该补偿我爹!”
柳城盯着她,“阿桥说的对!”随后,转向四位来这,“太叔公,我们会给二叔补偿的!如今二叔的屋子,自然是属于二叔的,还有先前那三亩田地,也是二叔的,我们绝对不会在觊觎,此外,我们还会划出十亩地来给二叔作为补偿!并且在这里当着列祖列宗和所有长辈兄弟姐妹的面发誓,从今往后,我们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二叔的事情!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四人颔首,看向柳河。
柳河点头,然后厉色盯着柳城,“柳城,记住你今日的誓言,以后你若是敢违背,就算老天不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二叔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柳城目光扫了一眼柳桥,看着柳河正色问道。
柳河看了一眼已经晕厥过去的柳江,嘴边泛起了一抹凄然的苦涩,“还有,我不是你二叔,从今日起,不再是了!”
不再是了!
他亲手砍断了这份亲缘!
谁说血浓于水?
谁说血脉相连便是至亲?
不!
是否是至亲,是否有亲情,从来都不在那虚无缥缈的血脉!
而是在于心!
在心上!
从祠堂出来,柳河便倒下了。
三日三夜,在走出祠堂的那一刻,终于熬不住了,身子熬不住,精神更是熬不住,他如愿以偿,也没有赶尽杀绝,他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就算是解脱的感觉也没有!
不!
他还有一个!
还有阿桥。
他的女儿。
“大夫,我爹如何了?”
前来看诊的便是每个两天来给他针灸的张大夫的徒弟,“疲劳过度,累坏了,先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服用几服药调养调养,看看情况吧。”
“看看情况?”柳桥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急。”大夫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如今这天这么热,万一暑气攻了心,麻烦就大了。”
柳桥仍是紧张,“现在真的没事?”
“脉相上并无大碍,不过……”大夫沉吟会儿,“病人似乎心有郁结,好好开导开导,以免抑郁成病。”
柳桥抿紧了双唇。
易之云将大夫送了出去,又去厨房将药煎了,“药我煎上了,你待会去看看,我回城里一趟,买些白米来煮粥,大夫说岳父最好喝几天粥,岳母那边……要不我去跟娘说一声,让她去照看岳母?”
“不。”柳桥摇头,“别这么麻烦。”
“阿桥。”易之云温和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我知道。”柳桥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别让娘知道爹的事情,你回去之后说我回村子去了,明日再去看她,娘的情况好了许多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易之云拧紧眉头。
“易之云,就这样好吗?”柳桥道。
易之云看了看她,“好。”
柳河一觉便睡了一天一夜,而期间无数次梦呓,大多叫着女儿的名字,也有喊张氏的,甚至,还有柳江。
柳桥知道,他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而她心里的愧疚也更深。
“对不起……”
或许是我自私了。
对付柳江,是为了替娘报仇,也是想让你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让你不再被他们蒙蔽摆布,让你可以能够过更好的生活。
可是,我也无法否人,这样做亦是为了发泄我心中的怒火,更是为了,往后不再需要为了这些麻烦而劳心劳力。
对不起,爹。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爹,可好?
柳河不知道柳桥心中的想法,也正如柳桥不知道柳河心中的秘密一般,不过,柳河却似乎听到了她呼唤,在沉睡了一天一夜之后,便醒来了。
而气色还算不错。
其后三日,便是尽心修养。
而这三日之内,柳里正送来了柳城承诺的那十亩地以及这房子的屋契,而在断绝关系的当晚,一直躲在家里不出的黄氏来闹,不过连门也进不了,只能在门口大骂,随后,被柳城拉了回去,没过多久,一家三口便又离开柳家村返回青山县,说是为了治疗柳江跟黄氏的伤。
至于真正的原因,或许是柳城不想再横生枝节,又或许他心里另有盘算,至于真正如何,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爹,喝药了。”午饭过后,柳桥端着药进了柳河的房间,这三****都在房间里面静养,虽然眼底的哀愁并未散去,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
“阿桥啊。”柳河接过了药碗,却并未喝下,而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闺女,“你在爹这里也呆了好几天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爹好了我就回去。”柳桥微笑道。
柳河笑了笑,“爹没事了,明日便要忙庄稼的事情去了,你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