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叹道:“官府自然会管,不过比不管还遭。若死者家属前去告发,那些恶奴便会说自己当时身有要事,正在赶时间,接着便怪那死者走路不长眼睛,自己横到路中间让他撞,以致耽误他的大事。那些恶奴张口十常侍,闭口十常侍,那些地方官大多是十常侍提拔上来的,自然要为他们说话,于是便说死者无端横穿街道,以致耽误十常待的大事,反要死者家属赔偿。”
十常侍横行洛阳之时,别说梅兰二花还未出生,就连红袖都还在穿开档裤呢,自然对他们恶行不甚明了,梅花听了她的话意示不信,道:“撞死人无罪,反倒要死者家属赔偿,这样还有天理么?我可不信,那时你是皇后娘娘,整天呆在皇宫里,怎么知道这些?”
桂花回想起往事,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要是知道这些,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和你们打牌了。这些是我逃出洛阳后,在民间听老百姓说的。”
兰花道:“哦,那就不是假的了,当时洛阳真的有这么乱么?要是宦官家人真敢当街胡乱杀人撞人,那谁还敢上街啊?”
桂花道:“那些宦官无法无天,倒也有人敢管,可他们的下场都十分凄惨。桓帝时司隶校尉李膺,就不买宦官的账。有一个同侯览来往密切的方士叫张成,从侯览那听闻桓帝要大赦天下,便纵容他儿子杀人。李膺闻报之后马上便差人将张成之子拿了,准备正法。第二天,桓帝果然下旨大赦天下。张成便跑到李膺那,一脸得意的对他说:‘大赦天下的诏书下来了,乖乖的把我儿子放出来吧!’”说着又扔了一张牌。
梅花喜笑颜开,叫道:“就等这张了。”牌一推,叫道:“胡了!那张成也太可恶,居然乘大赦天下之际,让他的儿子杀人。这样的人可不能饶了!”
兰花道:“对的,对的,应该要凌迟处死!”
红袖道:“那后来呢,李膺不会真把张成的儿子放了吧。”
桂花仔细看了看梅花的牌,从钱匣中掏出几十文钱来,递给梅花,叫道:“不来了,不来了。才打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输了两三百钱,再打下去,我的私房钱全都要输光了。”
梅花手风正顺,哪容她输了就跑,忙道:“嘿嘿,你可是太后娘娘,底子厚得很,这两三百钱对你来说算得什么?再来一会,不然怪无聊的。”
桂花面色一沉,道:“你知道我是太后娘娘,还敢赢我的钱,不怕我砍你的头?”跟着一拍桌案,道:“来人啊,将这个小妮子推出去斩了!”
梅花吐了吐舌头,朝她扮了个鬼脸。
桂花当年母仪天下,手握生杀之权,一呼百诺。没想到二十年之后,连一个小丫头都敢登鼻子上面,不买她的账,不禁哭笑不得,继续洗牌、码牌,红袖问道:“那后来呢?李膺放人了?”
桂花道:“没有,李膺说张成明知皇上要大赦,故意让他儿子杀人,这大赦便不该轮到他儿子头上。说完便令人将他的儿子砍了。”
梅花道:“斩得好!大快人心!”
兰花连连点头。红袖不无忧虑的道:“这么一来,李膺可把侯览给得罪了。我听说侯览也是十常侍之一,权力大得很。李膺得罪了他,一定没好果子吃。”
桂花点了点头,道:“嗯,正好李膺也得罪了张让,张让、侯览二人便连成一气,到桓帝那狠狠告了李膺一状,说他同太学生结成一党,诽谤朝廷,图谋不诡,大逆不道。”
梅花叫道:“哎哟,张让、侯览两人真可恶,桓帝没有听他们的吧。要我是桓帝,就让人将张让、侯览拉出去打,打得他们开花,看他们再敢胡乱告人。”
桂花道:“桓帝要像你这么开明,天下就不会大乱了。当时桓帝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李膺、杜密、陈寔、范榜这几个敢于同十常侍作对的名士一股脑的抓了起来,并禁锢党人,永远不许他们做官。党锢之祸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兰花道:“张让、侯览说什么桓帝就听什么,也不查查清楚,这个皇帝真没用,还不如让老爷来当呢。”
红袖道:“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杀头的。”
兰花吐了吐舌头,桂花叹道:“其实受张让等人蒙蔽,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不止桓帝一人。我又何常不是如此,当年我受了他们的蛊惑,将兄长召进宫来,结果他们反将兄长给杀了,劫持我和辩儿,想要作乱。”说着长叹一声,道:“当初我要是早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兄长就不会死,董卓这狗贼也就无法乘虚进京,辩儿也就可以继续作他的皇帝了。”
梅花一时激动,无所顾忌,叫道:“不会吧,他们让你召你哥哥进宫,你就召?你也真够”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忙伸手将嘴按住。
桂花道:“嗯,我是够笨的,听了他们的花言巧语,便将自己的哥哥给害死了,还害得辩儿当不成皇帝。”
红袖道:“十常侍这么可恶,一定不得好死吧?”
兰花道:“那是肯定的,若是让这种小人寿终正寝,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了。”
桂花点点头道:“兄长死后,袁绍大怒,率兵攻进皇宫,十常侍等人劫夺少帝不成,都死在乱军之中了。”
梅花道:“活该,这才叫老天开眼呢!”
桂花笑了笑,道:“若桓、灵二帝不宠幸十常侍,天下也就不可能三分,刘备当不了皇帝,咱老爷也不可能食邑万户,做上骠骑将军。照这么来说,咱老爷还要感激十常侍呢。”
兰花道:“老爷本事大的很,不论到谁那里,都能当大官。”
桂花道:“老爷本事很大是没错,不过也要遇到识货的。在老爷还是小卒子时候,皇上便能发现他的本事,将其招至麾下,言听计从,始终信任,怪不得他能当皇上。若是老爷生在恒、灵二帝之时,估计早就被十常侍害死了。”
梅花哼了一声,道:“十常侍能害死老爷?我可不信。”
桂花道:“张让、侯览等人嘴皮子有多厉害,你们都没见过,我可见过,当真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唉,不开心的往事不提了。如今皇上当政,朝政清明,百姓安居,局面同恒、灵之时大大不同。老爷为什么执意要让皇上来当这个皇帝,原来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谋求高官厚禄,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兰花道:“老爷才不稀罕高官厚禄呢,他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桂花点了点头,静静的打牌,不再说话。红袖道:“呵呵,刚才说那个男孩好好的,都被桂花带跑题了,悲天悯人一番,害得我们心里都不是个滋味。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提它做什么?我可听人说,那个男孩的母亲衣着褴褛,像个乞丐,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子?”
兰花点头道:“有可能,那女子正好就带着一个约五岁大的男孩。”
桂花不明所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又是女子,又是孩子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梅花道:“昨天逛街回来时,我看见一个女子好生面熟,不知是不是被急足撞的那个男孩的母亲。”
桂花道:“哦,该不会这么巧吧。那女子你觉得面熟?在哪见过?”
红袖沉吟半晌,道:“实在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很熟悉。”
梅花道:“我也觉得很熟。”兰花点点头,嗯了一声。桂花道:“这事你们同夫人说过没有?”
红袖点头道:“说过了。我当时派了一个亲兵去打听,夫人曾问起此事,我照实说了。貂婵夫人说她也见到了,不过一点映象也没有。”
桂花旁观者清,一下就看到事情的关键,道:“那也就是说,这人貂婵她们都不认得,而你们这几个从西蜀来的却都认得。”
梅花叫道:“对的,对的,她一定是从西蜀来的。”
红袖手里捏着一张牌,怔怔出神,喃喃地道:“西蜀来的对了,一定是她!”
梅花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道:“对的,是她!”
其时兰花坐在桂花边上,回想起往事,吓得小脸煞白,扑到桂花怀里,将头埋进了她的胸膛。
桂花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别怕,别怕。这人到底是谁?”
红袖道:“那女子一定是孟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