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和依娜都灌了洗脚水,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依娜揉了揉额头,举目望去,只见自己已身处另一个帐子,边上站着,几位婢女,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一名婢女答道:“将近午时了。”
依娜一惊,喃喃地道:“这是什么酒,这么厉害?”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众名婢告退,依娜取出密信看了看,这颗心总算是放在肚子里了。
这次贾仁禄为了得到这封信复印件可算是煞费苦心,拓跋力微接近依娜就是贾仁禄授意的,谁叫人家拓跋力微长着帅,讨女人喜欢呢,要是他贾仁禄去了,就算不被轰将出来,依娜也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那是会处处防着他的,这样可就一事无成了。有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反过来说,其实也是成立的,这美女有时也难过英雄关。武则天一世英明,不照样被几个小白脸耍得团团转?拓跋力微方当壮年,人长得既帅,又满腹智计,善于察颜观色,随机应变。这美男计施将起来,能挡得住的女人怕也还没出生呢。依娜虽然是湖,可也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把心掏给他,要不然以她这样老谋深算,又怎会连政审都没有,就只看了两眼,和他睡了两次觉,就打算把鲜卑族交给他打理?
依娜这一大意,便着了贾仁禄的道,喝了他精心准备的洗脚水。至于这火烧营帐逼依娜露出破绽的妙计也是出自贾仁禄的脑袋瓜,拓跋力微是想不出来的。倒不是说拓跋力微比贾仁禄笨,而是拓跋力微和他相比少了一千多年的识见。用这种方法逼女人露出破绽,虽非前无古人。可这个古人,对贾仁禄来说是古人,对拓跋力微来说就是来者了,拓跋力微自然不知道。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就曾不止地试过这种方法,屡试不爽。当一个女人看到房子着火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抢救最珍贵的东西,这是一种完全不可抗拒的冲动,正象做母亲的女人赶紧抱起她的婴孩,未婚女子首先把手伸向珠宝盒。当时帐子里的所有东西,对依娜来说,没有比那封信更宝贵了,没有了那封信,她就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刘皇后了,她的全盘计划很有可能尽数落空,这毕生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迅速窜起的火苗和那滚滚上窜的黑烟,足以震动她钢铁般的神经,她自然会义务反顾的冲上前去把它抢到身边。
拓跋力微一丝不苟的执行的贾仁禄的计划,他在灭火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依娜的一举一动。由于他的动作不明显,依娜处在那种场合又心神激荡,一时也就没有留心,不知道密信的秘密,已经叫拓跋力微全瞧在眼里了。当然拓跋力微也不是傻傻的执行计划,还是做了适当发挥,他让窦兰纵火,又让她站出来直认其事,以打消依娜的顾虑。毕竟吃了醋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依娜果然认为窦兰受不了自己抢了她的男人,便朝她扔火把作为报复。当然有拓跋力微在,这火把肯定是烧不死自己的,窦兰的本意也不想杀自己,只是要把自己熏的乌漆嘛黑,让自己大大的出一出丑,以解心头之恨。想到这里她的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谁曾想却钻进了贾仁禄精心设下的套子。那能让依娜都察觉不出的迷药也是贾仁禄搞的,甄宓娘家经营着诺大的商号,天南海北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这种药十分稀有,弥足珍贵,别人要想搞到难于登天,可贾仁禄要搞到却十分容易。除此之外贾仁禄还搞到了在当时十分珍贵,薄如蝉翼的纸和书写时不会渗透的墨,杨瑛用这种纸和墨,顺利的制造出了那封复印件,而没有留下一丝的破绽。
这日未时,头昏脑涨的拓跋力微将同样头昏脑涨的依娜给送走,回到帐中,他揉了揉头,道:“仁禄给得是什么药啊,这么厉害,我的头到现在还晕着呢!”
杨瑛笑道:“叫你服解药,你就是不服,现在知道苦了吧?”
拓跋力微道:“我若是先服了解药,就容易被依娜瞧出破绽了。东西搞到了没有?”
杨瑛道:“我出马还有搞不到手的东西?”掏出复制的密信,递了上去。
拓跋力伸手接过,微笑道:“就会吹牛。”
杨瑛道:“当时依娜睡得和死猪一般,你为什么就不让我杀了她?”
拓跋力微道:“她要除掉轲比能,这可是在帮咱们,咱可不能搞破坏,否则轲比能就不好收拾了。再说她的阴谋还没有彻底,她到底还有多少同伙,不得而知。这样大的事情光靠依娜一人肯定是干不出来的,她身后得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这害咱要不除则已,要除就要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要是现在就除了她,那些躲在幕后的同伙或望风而遁或转入地下,以后要想逮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杨瑛道:“难道就任由她欺负我妹妹?”
拓跋力微道:“有一句话我要是说了你可能不爱听。”
杨瑛叹了口气,道:“你说吧。”
拓跋力微道:“你妹妹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不完全是出于被依娜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她和依娜是互相利用,狼狈为奸。她想借助依娜的力量达到扶自己儿子当皇帝的目的,而依娜则是想利用她来控制中原政局,两人各有所图,各有所忌,就算你把这封信交给你妹妹,她也不一定会悬崖勒马的。”
杨瑛愣了好一会,才幽幽的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个妹妹我这个妹妹唉,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拓跋力微道:“她做了太多的坏事,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想让她免于处罚,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杨瑛扑在他怀里哭了一阵,道:“嗯,你说得对,我全听你的。”
拓跋力微将密信递还给她道:“赶紧将这信交给仁禄。长川与新丰相隔数千里,这东西又十分的重要,非得你亲自去一趟不可。”
杨瑛点点头,道:“嗯,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将它交到仁禄手里。”回帐中略加收拾,便辞了拓跋力微,登程上路。
由于肩上的担子甚重,她不愿太过招摇,扮作一个土得掉渣的乡下丫头,这样的人在道上随处可见,倒也不惹人注意,一路无话。这****到了上郡治所肤施,这个曾经的不毛之地,在梁习的治理下,这才几年的功夫,就变得欣欣向荣起来,城内商旅云集,这会又正值童试,四里八乡的学子蜂拥而来,大大小小驿馆客栈早已人满为患,无地可住。杨瑛大感头痛,不知该露宿街头,还是该出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宿头。
她正在街心犯愁,忽然间一人擦肩而过。在繁忙热闹的大马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杨瑛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人好生面熟,在哪见过?”回头看去,那人已没入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她沿着大街找了良久,也没找到那个似曾相识之人。找了半天,她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她不想接着抽风,满大街去找一个好象是曾经见过的人,来到一家酒馆,点了几样小菜,饱饱的美餐了一顿。吃完了饭,精神大振,沿着街道闲逛,顺道寻找住宿之所。逛着逛着,她来到了郡守衙门,朱红大门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广场一边有一个告示牌,牌上贴着几张告示,无非是些个通缉江洋大盗的榜文。杨瑛拿眼在榜文上这么一扫,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是他!”她终于想想了刚才碰到的那人是谁了,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绑架过她,将她和邓艾拴在一起的公孙邵。
公孙邵可是无恶不做的坏人,既然他来到了上郡,这里一准要出事。杨瑛也和贾大流氓一样没什么本事,却又好管个闲事,既知公孙邵在此,说什么也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当下她沿着街找寻落脚之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所小庙,陪着小心入内求告。庙里的和尚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拨了小小禅房一间供她歇宿。
住宿问题解决了,她没了后顾之忧,满大街乱逛,忽而逛东,忽时窜西,肤胣城并不甚大,不一会这大街小巷就给她窜了个遍,这无理取闹、上前搭讪的浮华公子哥就遇到不少,可是公孙邵却说什么找不到。她不死心,回到庙里用过了晚饭,又接着在街上寻找,这一找就找到了三更天。
更交三鼓,街上静悄悄的,不过时不时还是可以更夫吼上一嗓子:“天干物躁,小心火烛!”
她避开更夫及巡夜兵卒,在房顶上窜来钻去。忽然东南角上黑影一闪,终于发现目标了,她心头一喜,跟将上去。到了东南角,找寻半晌,一无所获,急得抓耳挠腮,悄道:“明明就在这附近,哪去了?”
话音犹未落,身后有人在她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是在找我吧?”
杨瑛蓦然回首,那人可不就在灯火阑珊处么?眼前之人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公孙邵。杨瑛吓了一跳,道:“你你你”这人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要是他心存歹意,在自己背后来一刀子,自己可就一命呜呼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连说了三个“你”字,再也接不下口去,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
公孙邵笑道:“别害怕,我要是想杀你,你这会再就躺在地上了,哪还能跟我说话?”
杨瑛道:“你要干什么?”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公孙邵道:“我不杀你,也不绑你,我干这种事都是为了钱,没人出钱,我又何必为难你?”
杨瑛还是不信,道:“我不信,你是坏人,主动和我套近乎,能有什么好事?”
公孙邵道:“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好人。看来你应该是好人了,那你来告诉我当好人有什么好处?”
杨瑛答不上来,迟疑道:“这个这个”
公孙邵道:“我这个虽然坏事做尽,却从不说谎,我真没有恶意。这里不是说话所在,你随我来吧。”
杨瑛打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跟他去。公孙邵笑了道:“我可没功夫跟你瞎耗,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可走了。”说着转身便行,他走起路来犹似足不点地,不一会功夫,便已行出十余丈。
杨瑛大叫:“等等我!”追了上去。
两人在黑暗中东拐西拐,走了好久,来到小巷边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门没有锁,公孙邵道:“到了。”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