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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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么。关于正义你又怎么说呢 ?在和平时期它有什么用处呢 !或者说要在获取什么东西的时候。它才是有用的呢 ?”

“在签订合同和契约时。苏格拉底。”

“你所说的合同和契约是指伙伴关系。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呢 ?”

“当然是伙伴关系。”

“那么在战胜对方的棋局中。一个好而有用的伙伴。还是一个棋艺高超的棋手是正义的人呢 ?”

“棋艺高超的棋手。”

“在砌砖盖房中一个正义的人是不是比一个泥瓦匠还更为有用或者是一个更好的搭档呢 ?”

“当然不是。”

“当一个人在与音符打交道的时候。弹竖琴的人比正义的人是一个更好的伙伴。那么在什么样的伙伴关系中一个正义的人比弹竖琴的人要是一个更好的伙伴呢 ?”

“依我看。在金钱的事情上。”

“也许要把怎样用钱的事情除外。波列马邱斯。当一个人要买马或者卖马的时候。我想在那种伙伴关系中识马能手应该是一个比较好的伙伴。你说对吗 ?”

“看来应该是这样。”

“再说。在涉及船只的问题上。造船人或者舵手就是一个较好的伙伴了。对吗 ?”

“看来是这样。”

“那么。在合伙使用金钱的时候。在什么场合正义的人比其他的人是一个更好的伙伴呢 ?”

“在金钱必须妥善保管的时候。苏格拉底。”

“你的意思是说。当你不需要用它们。当它们闲置的时候吗 ?”

“一点没错。”

“这是不是说只有当不需要用钱的时候。正义对它才是有用的呢?”

“我看是这样。”

“在需要保护整枝剪刀的时候。正义对于伙伴和其本人都是有用的。但是在你用它来剪枝的时候。园艺知识则是更有用的啰。”

“看来是这样。”

“那你是不是也认为当盾牌和七弦琴不需要使用而要保管的时候。

正义是有用的。但是在必须使用它们的时候。战士的武艺和琴师的技术就都是更有用了 ?”

“必然这样。”

“同样也可以说。任何事物。在它们被使用的时候。正义对它们是无用的。而在它们没有被使用的时候。正义就有用了 ?”

“恐怕是这个样子。”

“我的朋友。如果正义只是对于无用的东西才是有用的。那正义也就无关紧要了。我们现在暂且就这样来看待它。可不可以说在拳击或其他任何打斗中最善于出击的人也就是最善于防卫的人呢 ?”

“当然是啰 !”

“因而一个善于预防疾病的人也是一个最善于制造疾病的人了 ?”

“依我看。绝对是这样。”

“因而一个好的卫兵同时也是一个有能力盗窃敌人的计划和其他布置的人了 ?”

“当然是啰。”

“所以任何东西的好看守也就是那个东西的高明的小偷 ?”

“看来好像是这样的。”

“所以如果一个人善于保管钱财的话。他也就一定善于盗窃钱财了?”

“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

他说道。

“那么。这样看来一个正义的人结果倒是一个强盗了。我看你这个道理是从荷马那里学来的吧 ?因为荷马很欣赏奥得修乌斯的外公奥托来库斯。而且说他在盗窃和赌咒发誓方面是盖世无双的。这样一来。照你跟荷马和西蒙尼得斯的意思。正义岂不成了一种偷盗艺术。只不过是为了友人的利益和打击敌人而已。这就是你的意思。对吗 ?”

“以宙斯的名义发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道。“不过我也弄不清我刚才的意思。反正我的看法仍是正义是帮助友人和打击敌人。”

“你讲的朋友是指那些看似对人好的人呢。还是指那些即使看似也并不好。甚至像敌人的人呢 ?”

“可能是这样。”

他说道。“朋友是人们相信他是好人。人们热爱的人。而敌人是人们认为他是坏人。并且憎恨的人。”

“不过人类是否常在这一点上弄错了。以致许多看似对他们很好的人。实际上并不是好人。或者相反呢 ?”

“他们确实常常弄错。”

“因此他们常把好人当作了敌人。而把坏人当作了朋友 ?”

“是的。”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帮助坏人。伤害好人仍然是正义。对吗 ?”

“好像是这样。”

“可是好人是正义的。而且好人是不会干不正义的事的呀 ?”

“对。”

“那么。按照你的理论。虐待不做任何不正义的事情的人也是正义的了 ?”

“不是的。苏格拉底。”

他说道。“看来这个推论不对。”

“所以。九九归一。”

我说道。“正义应该是打击非正义的人。而帮助正义的人。对吗 ?”

“这样说看来要比我们刚才所说的那样要恰当些。”

“那么。波列马邱斯。对于许多人。或者所有弄错了的人来说。伤害朋友结果倒是正义的了。因为他们的敌人是坏人。而帮助敌人是正义的。因为他们的朋友是好人。所以我们应该肯定的正是与西蒙尼得斯所说的相反的东西了。”

“争辩的结果确实是这样。”

他说道。“不过。我们不难改变一下我们的立论。我想是我们对朋友和敌人的定义一开始就没有弄正确。”

“我们是怎么说的来着。波列马邱斯 ?”

“我们当时下的定义是谁看似善良。谁就是朋友。”

“那么。”

我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怎样改呢 ?”

“应该说 :一个看似善良。而且实际上也善良的人才是朋友。”

他说道。“而一个看似善良。而实际上并不善良的人则不是朋友。而且我们也得采取这同一立场来看待敌人。”

“看来。根据这个说法。应该是 :一个善良的人才是朋友。而一个不善良的人就是敌人了 ?”

“对。”

“这样我们就必须对我们开初时所谈到的正义再作些补充了。原先我们说。对朋友做好事。对敌人凶狠是正义。那么我们现在应该补充一点 :如果朋友是善良的。对他行善是正义的。如果敌人是坏人。对他凶狠也是正义的。”

“完全正确。”

他说道。“依我看这样就会非常恰当了。”

“这么说。”

我说道。“伤害人也是一个正义的人的本分啦 ?”

“没错。”

他说道。“坏人和敌人应该受到打击。”

“那么受过伤害的马是会变得更好呢 ?还是更坏呢 ?”

“更坏。”

“这是就狗的美德来讲。还是就马的美德来讲呢 ?”

“就马的美德来讲。”

“因而在狗受到伤害之后变坏了。是就狗的德行来讲。而不是就马的德行来讲了 ? “必然这样。”

“对于人我们是否也应当这样说呢。我的同志——那就是说当他们受到伤害以后。他们在人的德行方面会变得更坏。”

“完全正确。”

“正义是不是人的一种美德呢 ?”

“这是完全正确的。”

“我的朋友。那么当人受到过伤害后是否也必然变得更不正义呢?”

“看来是这样的。”

“嗯。音乐家能使人对音乐不感兴趣吗 ?”

“不可能。”

“一个高明的骑手能用他的骑术使人变成不合格的骑手吗 ?”

“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正义的人能用公平正义使别人变得不正义吗 ?或者。总的来说。善良的人能通过德行使别人变坏吗 ?”

“不可能。”

“因为我认为冷却不是热的功能。而是和热相反的事物的功能。”

“是的。”

“正如同发潮不是干燥的功能。而是和它相反的事物的功能一样。”

“一点没错。”

“事实上伤害也不是善良的功能。而是和它相反的事物的功能。”

“好像是这样。”

“因而正义的人就是善良的人。”

“那是肯定的。”

“所以。波列马邱斯。伤害朋友或者伤害任何人都不是正义的人能干的事。与其相反。是不正义的人才能干的事。”

“依我看。苏格拉底。”

他说道。“你所说的完全正确。”

“因而如果有人说给予每个人他所应得的东西就是正义—

—而且

他把这个理解为正义的人应该给敌人以伤害。给朋友以帮助—

—那么说这话的人并不是聪明的人。因为他说得不对。因为我们已经清楚了。伤害任何人都绝不是正义的。”

“我同意。”

他说道。

“因而。如果有人说西蒙尼得斯。或者毕阿斯。或波塔库斯或者其他什么智者曾经是那么说的。”

我说道。“那么。我和你就应该起来共同进行战斗。”

“就我来说。我。”

他说道。“愿意作为你的战友和你一起进行战斗。”

我说道:“说什么帮助朋友和伤害敌人是正义的。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是谁?”他说道。

“我想是佩里安得。或者柏狄卡斯。或者海尔赫斯或者底比斯的伊斯曼尼阿斯或其他某些有钱的人说的。他们自以为自己的能量很大。”

“你说得对极了。”

他说道。

“好。”

我说道。“既然已经辨明。那既不是公正。也不是公平。那么我们应当怎样来表述它们呢?”

在谈到这里的时候。塞拉西马邱斯有几次想接过这个话题。进行争辩。但是都被坐在他旁边的人制止住了。因为他们想听我们争辩的结局。不过。当我们停顿下来。我说了那些话以后。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像一只野兽一样弓起身子向我们扑了过来。好像要把我们撕成碎片似的。波列马邱斯和我被吓得目瞪口呆。他冲着我们大吼 :“苏格拉底。你们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啊 ?你们为什么装得像傻瓜一样的。相互让路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什么是正义。就不要只是提问。然后又以驳倒别人的回答来逞能——你清楚地知道提问要比回答容易得多 ——你还是自己回答。你说究竟什么是正义吧。而且你要注意别跟我讲什么那是必须的。或是有助的。或有利可图。或有利的。你只要准确地说清楚你的意思是什么。因为如果你还是继续说这些废话。我是不会接受的。

听了他的话。我被震住了。望着他我吓坏了。我想如果不是在他见我以前。我就在看着他。我准会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幸亏在他开始被这个争辩激怒之前。我就在瞅着他。我才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多少有一点战栗。我说道 :“塞拉西马邱斯。你别对我们这么凶。如果我们在争辩中有什么错误。你要清楚。波列马邱斯和我也都是无意的。但是。如果我们是在找寻金子。那我们是绝不会在找寻中彼此让路。而断送了发现金子的机会的。所以你不要以为我们在寻求公平正义。这个比金子还贵重得多得多的东西的时候。我们会愚蠢地相互谦让。而不尽可能地把它揭示出来。你绝不要那样想。我的朋友 !而且相反。我认为我们只是没有这个能耐。找不到。所以你们这些聪明人应该同情我们。而不应苛责我们。”

他听了轻蔑地笑了一阵。然后说道 :“赫拉克勒斯做证 !你这完全是苏格拉底惯用的反诘法。我早就料到了。我也同这些人事先打过招呼你不会愿意回答问题。如果有人问你什么问题。你就使用讥讽和环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塞拉西马邱斯。”

我说道。“既然你十分清楚。如果你问人家十二是多少。而且在问的时候你又事先告诉他 ‘记住我不要你告诉我十二是二乘六。或者三乘四。或者六乘二。或者四乘三。我不会乐意听你的这种废话 ’——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没有人是会回答一个人这样提的问题的。因而。如果他问道 :“塞拉西马邱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让我回答的我就都不能说吗 ?如果碰巧其中有一个我可以回答。我是否也应该不说真话呢 ?你这个人真叫人惊奇 ?换句话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那你又将怎样回答他呢 ?”

“没错。”

他说道。“这个情况似乎与那个很相似。”

“就是很相似嘛。”

我说道。“即使不相似。可是被问的人认为相似。你以为他不会依据他的看法来回答吗 ?或者我们干脆禁止他这样做呢?”

“嗯。这就是你要做的吗 ?”他说道。“你就是要在我禁止的答案中拿一个来回答我。对吗 ?”

“如果我经过深思熟虑以后认为那是我的看法。”

我说道。“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了。”

“如果关于正义我能在上述所有答案之外给你一个比它们都更好的答案。”

他说道。“那么。你认为你应该受到什么惩罚呢 ?”

“对于一个不知道的人来说什么是最适当的惩罚呢 ?”我说道。“对于一个不知道的人来说最适当的惩罚肯定就是向知道的人学习啰。这就是我认为我应受到的惩罚。”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他说道。“不过除了学习之外。也还得罚些钱。”

“那得当我弄到了钱的时候。”

我说道。

“他有。”

格劳孔说道。“至于钱。塞拉西马邱斯。我敢说。我们都会为苏格拉底出的。”

“这个我当然相信。”

他说道。“不过这样一来。苏格拉底又好利用他的惯技逃脱罪责。他又是自己避而不答。而当别人做出了回答时。他又推翻别人的。”

“你们都是优秀人物。”

我说道。“首先。一个自己不知道。而且自认不知道的人怎么能够回答呢。其次。即使他对那些事情有某些想法。而一个超凡的人又不允许他说出他的看法。他又怎么能够回答呢 ?所以只有你来讲比较合适的了。因为你是自称知道而且能够回答的人。现在就请你讲吧。赐我一个答案。也不要吝惜给格劳孔和其他的人一些教诲。”

在我说了这些之后。格劳孔和其他的人就也都请他讲。既然塞拉西马邱斯相信自己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当然也很乐于讲。因为这样更可以提高他的声望。可是他又假装坚持要让我先讲。不过最后他还是让了步。说道 :“这就是苏格拉底聪明的地方。他自己不肯教别人。而是到处向别人讨教。甚至连谢都不谢一声。”

“你说我向别人讨教。”

我说道。“塞拉西马邱斯。这个你说对啦。不过你说我连谢都不谢一声。你这可就说错了。因为我是尽我所能地表示了我的谢意的。我没有钱。我当然只能是称赞啰。当我认为某人说得好时。我是多么急切地称赞啊。你一旦回答了我的问题。你马上就会清楚这一点的。因为我猜想你一定会回答得很好。”

“那么你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