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一个人半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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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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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丁萌佯装感冒在房间蛰伏,借此切断一切外来信息。然而,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轮流在她眼皮下转着,繁忙程度比上班时面见客户同事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要命的是她心里有鬼,家人的过度关怀,唠叨不休的问候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闲暇时,她会想起程昊。

想起那一杯微凉的甘苦茶,那日午后无尽的温柔,还有他轻抚额角时的暖意……只要静下心来,就会发现,那天的一切,就像童话故事一样,顺理成章地发生在雨后初虹的时刻,发生在美丽的银白色别墅里。

那一刻的程昊百般呵护着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如同抚弄心头珍宝,谨小慎微得叫她心痛。

突然觉得他其实很寂寞,很想很想藏在他消瘦的怀里,让他感受何为亲密,何为激情。所以她没有退避。

程昊又惊又喜,流露着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兴奋,和温厚男人的羞涩。

这令她很刺激,于是全情投入,跟着感觉走。如果沿此一直演算下去,如果她也爱他的话,便是浪漫如童话般的爱情故事,他们或会继续,或会分手,过着所有平凡人要过的生活。

然而激情过后,混乱迷惑,无法确定是否喜欢他,无法原谅自动献身的自己,更怀疑是酒精作用,抑或利用程昊平复被应展羞辱后的疼痛,因此愧疚得无法自已。

如此三天过去,情绪渐渐平复,她开始奇怪程昊为什么销声匿迹,道歉电话也没一个。甚至想过溜到村尾,瞄一瞄他的别墅是否亮着灯光。

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这样做,却不能掩饰越来越强烈的猜测心理。想过叫丁秋打探,但她好像还很喜欢程昊,这令她不太情愿拨动那一串非常熟悉的电话号码。

周六早晨,终于忍不住了,反正平时也会找她说话,这比完全不联络更显得自然。

电话接通了半天,那边传来和丁秋极不相衬的慵懒声线:“好早哇,谁这么不识相……”

“是我……”

她“哦”了一声,“啥事?”

“聊聊嘛……”她讪讪的,“这几天为什么不找我?”

“废话。”

“什么意思?”

“给时间你舔伤,同时趁机找程昊示爱,以便乘虚而入。”

“你……开什么玩笑!”

“谁在开玩笑!现在良机骤现,若不把握时机我枉为丁秋。”

“这话太过了吧……”丁萌郁闷。

“那天就和你说过了!如果你要,我立即退出!如果你不要,为什么我不能追?”

“才几天的事,哪能明确得了……”

“总得决定下来——对了,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清楚,那晚我向程昊如实反映,就说你暂不想谈感情事,这样说没错吧?”她说得理直气壮,然后侧耳听她反应。

丁萌呆住,不知要说些什么——如果程昊真的成为她的姐夫,心一定会痛,是缓慢而来又真实存在的痛,这将会牵引着她,在突然的一刹触动思绪无声流泪,从此不敢再靠近那座美丽的白色别墅……

我其实是爱程昊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可惜这种感觉间歇而来,缓慢轻浅,稍一不慎,便被她的粗线条神经过滤了去。但此时此刻,终究显露出来了。

“怎么样?不会觉得心痛吧?”丁秋追问。

“胡说什么……”

“你不舍就直说,我可以就此打住,否则只要他不摇头,我便如贴身膏药般粘着,他是要结婚生子的传统男人,说不准看多了我顺了眼,会改变主意!”

她心刺,却嘴硬:“这关我什么事……”

“这就好——嗯,我一会约了他喝早茶去,得仔细打扮!拜拜!”

“你约了程昊?”丁萌惊诧,火速追问。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嘟嘟”的忙音。

“那个他是程昊吗?是吗?”脑子空白一片,她缓缓栽倒在床上。很想很想去电程昊求证一下,再不就说声早晨好聊聊天气,反正很想他立即知道,那天的事她不后悔,不后悔!

然而酝酿许久,仍然捂面枕间。她是个平凡的女孩,与全天下的女孩一样,希望男人率性机动——该主动时不忍让,该忍让时不主动。但程昊没有,三天过去了,他对她不闻不问,却和丁秋相约喝香茶吃早点。那天的事,似乎他比她更渴望忽略不计。

想着想着,怒火莫名蹿升!丁萌火速跳下床,在衣柜随意翻出衣裳穿上,紧抿着嘴一手抄起小背包,脸不洗牙不刷窜出房门,冲动地要去质问那对她根本没有资格质问的男女。

丁萌奔至朱记茶楼,睁大眼逐个客人打量,却不见丁秋和程昊——丁秋最讨厌这间茶楼,程昊却说过喜欢这儿的怀旧气息。现下遍寻不着,必是男的迁就女的去了。

她郁闷,转身朝大门冲去,拐弯时看不清楚,朝一个提着茶水壶的中年女子直直撞过去!

“当、砰、哗啦!”茶水洒了一地,仿铜的壶骨碌碌冲向旁边的桌子底,躲着不肯再出来。

她不管了,连声叫着“对不起”,身子仍如刚才般朝外冲去。

才刚冲出大门,身后便传来叫骂:“赶投胎呢?瞎子一样撞过来!”

“现在的闺女真没修养,横冲直撞的,早该淋她一头一脸的脏水!”另一个女高音说。

“就是,这种女孩将来谁娶谁倒霉。”受害者立即附和。

“兴许人家已经嫁了,嘿嘿。”这个显然是从旁边走来张望的。

“切,那只代表多了一个即将离婚的女人。”女中音出场,尖酸程度比众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哟哟,你的嘴好毒。”

“哈哈——看不清样子,毒死也不关咱的事!”

一伙阴险小人!丁萌喃喃低骂,心里越发郁闷,跑过一个弯路后软软停下来,无精打采地拍打着路边低垂的叶子……突然觉得非常无趣——即使发现程昊真与丁秋走在一起,又与她何干?

丁秋传话兼安慰,程昊彷徨又内疚。两人惺惺相惜,越聊越投契,感情一日千里。自己便如过气明星,无心无力,进退两难。

水汽渐渐迷蒙视线,轻抽一下鼻子,她后退一步站在芒果树后朝前方酒楼张望。遇着熟人就别过脸去装作讲电话,试上五六次,越发觉得无聊,心一横,想着要进酒楼查看之时,嘴巴突然张开——她老爸老妈叼着牙签正从酒楼里施施然走出来!

她吓了一跳,转身准备跳下路边的田埂。

丁母眼尖,别的不好认,就是认得她背后那只昨天才清洗过的红色小背包,立即扬手,“萌萌?是萌萌吗——哎,那是不是我们的闺女呢老头子?”她一边叫一边扭过头大声地问丈夫。

丁父抽出牙签眯眼一看,“是啊,是咱家的闺女没错——”

“我就说了。”丁母大步走上前扯她出来,“别站在树下,这芒果树老长毛毛虫子,掉到脖子里可得发痒。”

丁萌只得从树后转出来,讪笑着想说点什么掩饰不安,还未开口,丁父便指着后方的酒楼说:“闪来闪去干吗?丁秋就在二楼吃早点,上去找她。楼梯口左边第三间厢房,她特意找上我们一块坐的。”

她“哦”了一声,抬手轻拍树干,“她和谁一起?”

“不认识的哟。”丁母上前扯她手臂,“都说别站在树下了。”

“男人还是女人?”丁萌一步跨出来,拍拍手,装作很随意地问。

“男的,听说是她的新男友。”丁母指指后面,“他们还在,你不进去看看?”

那人真是程昊?!她胸口一闷,语气有点艰难:“不了……免得当人家的电灯泡。”

“那就别碍着人家了,丁秋望着那男孩时笑得不知多甜蜜,总有机会见面的——来,陪妈一块到菜市场买菜去!”丁母拉起女儿朝前走。

丁萌应了一声,眼尾无意识地飘向身后的酒楼。

“快点!买完东西咱到市集买毛线去,妈给你编围巾。”丁母拽她一把,然后扭头瞅着丈夫,“你去不去?”

“你们母女慢逛吧,我到榕树脚看人家下棋去。”丁父干咳两声,转身就走。

“给我回来!”

前面的人一下顿住,去也不敢留也不是,硬是僵在那里。

丁萌看不过眼,扯扯母亲的手臂,“算了吧,爸只是去看看嘛。”

“我管他!这死人去年因为和人斗棋斗足三天三夜,弄了个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现在一提起那个‘棋’字,我就会无名怒火三千丈!”

丁父心虚,“我、我只是看看嘛,绝对不沾手就是……”

“行了,妈只是嘴皮硬,爸你快去吧!”丁萌朝父亲猛打眼色,然后拉着母亲亲热说,“去啦去啦,我们买饺子皮包饺子吃!煎的煮的炸的全弄出来,让哥哥们赞不绝口!”

丁父暗笑,正准备开溜。

后面又在吆喝:“只能围观不能参局!若超过12点回来不留饭菜!”

“放心啦,我绝不下场的。”

“若回不来可要小心你的耳朵!”

丁父哪里还敢回话,身子一闪,拐进旁边一条两旁种满南瓜的小路,脚不沾地跑了。

“记着,别过了12点回家!”丁母还在后面叫着。

丁萌烦躁,“哎呀,算了吧妈……天天这样叫烦不烦啊!”

“谁叫他总不改!”

“围棋是爸爸的嗜好,干吗硬要逼迫他改变呢?”

“这叫玩物丧志——对于吃喝玩乐这些事儿,男人的意志比女人薄弱得多!”

“没这么严重吧?”

“这我可不管。”丁母理直气壮,“他喜欢面对黑白棋子多过面对我就很有问题!”

“因为棋子不会骂他,你却会骂他……”丁萌长叹一声,自顾自朝前走,“女人对男人不能要求太多,知足才能快乐。”

“很感叹似的,还说大道理,有点反常。”丁母快步上前扭头观察她,“脸色青白白的,不舒服?”

“没。”

“那干吗无精打采?”

她不做声。

“刚才在酒楼门前闪闪缩缩的,为什么?”丁母再问。

“哪有闪缩了!”原本懒怠的声线一下高调,“我是想进去吃早餐的,走到门口时又不想吃了……”

“你不是很喜欢去村尾的朱记茶楼吗?自个儿也去的啊。”

“转口味不行吗?”她一嘟嘴,“妈你很烦哟!”

“哦,嫌我烦。”丁母轻打一下她的屁股,“人家丁秋都有男友了,我的未来女婿浮出水面没有?”

“不知道……”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问,“妈,丁秋……的男友长得什么样子?”

“普通男人呗。”丁母噘噘嘴,“她有父如无父,自然想早点嫁人生子,若嫁得好,在继母继弟妹面前方抬得起头来。”

“那……男人有和你们聊天吗?”

丁母点头,“是个斯文礼貌的男人。眼睛小了点,身材瘦了点,但看着挺和气的,配脾气犟的丁秋不错了。”

丁萌倒抽一口冷气,果然是程昊!“秋秋亲口说他……是她男友吗?”

“是啊!”

“他……那男人……怎么反应?”

“没做声,就笑了笑。”丁母回头看着她,“你和丁秋这么好的姐妹,她拍拖也没告诉你吗?刚才在酒楼门口也不进去,现下又问这么多她的事,怎么了?”

丁萌眼眶一红,垂头不做声,察觉母亲还是盯着自己,只得胡乱说:“我、我和她吵架了!”

“为什么?”

当然不能说是为了男人,“她……她重色轻友!我有病也不闻不问……”

“但这几天你说不想见任何人,连我和你爸,哥哥们也不太想见,还好意思埋怨人家。”

她只得嚷嚷:“她……她借了我一千元——借了很久很久了,每次见面都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小气!又不是等着这一千元过日子!哎,拐这边来,咱到张婆婆那儿买点酸菜干做饺子馅。”丁母领前转进右边的田埂,“丁秋那人虽然脸冷心冷嘴巴臭,但你们多久的感情了,不会为这点小事结仇的。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因为她说了一句怕人家看不起的话,就偷我的化妆品替她化妆,还掏空自己的钱罐子替她买裙子参加同学的生日会!而她也因为你,和那些说你是‘男人婆’的小男生打架打至鼻血直流也不吭声,一味揪着他衣领要他向你说声对不起……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任她对谁不好,也不会真对你不好的,你对她也一样。”

她不做声。

“放心吧,没过两天她又会上门找你来了。”丁母看了女儿一眼,还是脸黑黑的,“若她不找你,妈亲自找她和解去!”

“才不担心——”丁萌噘着嘴扬手轻打一下路边的芒果树叶子。

丁母叹了一口气,“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必定不是为了丁秋,有心事就说出来,妈替你出主意!”

眼眶霎时酸热,她垂着头不做声。

丁母越发觉得异常,一边走路一边起劲瞅她。

“别这样看过来好不好——”她跨前一步和母亲拉开距离。

“谁叫你古里古怪,还眼红红的——”

“沙子吹入眼。”她抬手做揉眼状。

“现在没半丝风,沙子哪来?生女何会不知女心肝,你这是心里有事!快快说出来!”

心一激灵,更是咽间堵塞,她哑声说:“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不喜欢的男人却说爱上了我,等我发觉有点喜欢后来这个男人,他却对我不闻不问……”

丁母诧异,“啥时的事?没听说过你在拍拖啊?”

“没成,两头不到岸的……”

“那男孩人品怎么样?是你先前不喜欢后来又喜欢的那个。”

“为什么不问我先前喜欢的那个?”丁萌扭头轻声询问母亲。

“先前那个必定风流倜傥,你一见钟情;后来那个必是平凡普通,最终凭人品感动你,这才叫日久生情。”

她咬牙不语。

“说对了吧?”丁母轻叹一声,“妈也年轻过,当年我不也这样!你外婆说得好,选老公太英俊不要,太有钱不要,太懂情趣也不要,总之好男人都不脱诚恳正直和脚踏实地这两项优点。倒是那个不喜欢的,不怕费时间了解了解,有值得发掘的优点就立即把握机会,那既显得自己矜贵的同时又得了个好男人。”

丁萌双肩一垮,“我也知道是这样……那男的以前对我非常关心,但人情世故微妙得很,并不如我们想象那么简单。”

“怎么个复杂了?”

“比方说,当你发现原本不喜欢的男人其实很不错,想回头了,他却被别的女人抢了去……”

丁母“啊”了一声,突然说:“那个女的不会是丁秋吧?男的不会是那小眼睛男人吧?”

丁萌吓了一跳,“妈你胡说什么……”

“这几天她人影不见一个,现下你明知她在酒楼里也不进去,两姐妹生分了许多!很不妥。”

她的头垂得更低。

“这样子是默认了!”丁母跌足长叹,“哎呀,那男人看着样子一般,但斯文和气,很有内涵的样子,配你这种没脑筋的人最是合适了!对了,不是说他喜欢你吗?怎么会被丁秋抢去了?”

“她没抢……”

“可别告诉我是你斩钉截铁拒绝了人家,等他和秋秋一起后却后悔了。”

“好像是这样……”

“什么好像不好像的!”丁母火了,“若那男人真心爱你,十级台风都吹不掉!”

“一切都太迟了……我甚至没有后悔的机会……”

丁母心痛,挽着她说:“未必!男人这生物最是贱性,对他们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所以你永远是最好的!”

丁萌叹气,“亲爱的妈咪,别忘了你有一个丈夫四个儿子。”

丁母笑骂:“不孝女,抢白我。”顿一顿,又问,“你是不是做了一些令那男人伤心的事?”

“好像没有……”

“那就成,我今晚就盘问丁秋去!什么男人不抢就要抢妹妹的男人!”丁母生气,又说,“你也不对,遇到好男人就该早早确定关系,想当年你老爸在田埂边随手拗下一支姜花送过来我便决定跟他了!”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丁母噘噘嘴,“可惜此后再没送过了。”

“老爸蛮节省的。”

“是木讷!所以不用太担心他在别的女人身上费神!我看刚才那个男孩也是这类人。”

“不要再提他们了!”丁萌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初升的太阳缓声说,“我丁萌虽然一事无成,却生性光明磊落,绝不夺人所爱,更何况那个女人是丁秋。”

“你怎么一事无成了?大学毕业,外形美丽,性格可爱,怎么着也比硬邦邦的丁秋好!是你让她罢了!”丁母愤愤不平,“而且我觉得那男人未必很喜欢她。刚才在酒楼也只是坐在她旁边啜茶,没替她张罗食物什么的,哪像恋爱男女。”

丁萌不语。所谓女追男隔重纱,只要他不拒绝交往,秋秋自然有办法粉碎他的冷漠。就像程昊把微笑和关怀慢慢灌注,缓缓融化她的心墙一样。只可惜该有情时她懵懂,该无情时她心软,注定没有赢面,注定成为输家。

这边厢,丁秋睨着整个早上心神不定,如坐针毡的程昊说:“伯娘现在该顺路到菜市场买菜去了,咱们结账走人,到市场门口等着和她打个招呼,说顺路载她回家,这么一来,丁萌铁定知道我们在恋爱。”

“我不想再继续。”程昊冷冷地说,“这种‘第三者激将法’的后果可是很严重。”

“别忘记她曾在我面前说不爱你,甚至不在乎我和你发展。”

“我想亲自询问她。”

“让她静一静吧,新鲜热辣的糗事如何忘记得了?!若她果真喜欢你,听得我们恋爱的消息,一定会找你求证或找我查问,届时你便由被动变成主动,小人物变作高上层。”

“不行,这是一种变相的伤害!我不想丁萌伤心!不要她为我流半滴眼泪。”

“别自以为是了,据我的认知,她的心事应该和嘴巴一致——不会爱上外形普通的男人。”她冷笑。

程昊一窒,艰难地说:“若非她对我有好感,那日下午就不会和我……”

丁秋不吭声。

"我只是个平凡男人,一直想找自己的另一半。我希望她活泼可爱,心地善良,这才能温暖我清寂的性格。丁萌的言行举止甚至一切一切,都赋予我强烈的感觉……几乎第一眼接触她,我就确定下来。我知道那就是爱情。”

“所以你从没考虑接受我。”丁秋垂下眼帘,“曾几何时,我以为你同性恋,和应展。”

“这话若被他听到,可能会杀了我以示清白。”

她不语,半晌又问:“为何从不考虑我?”

他一愣,“你有你的好,只是在感觉上不对脾性罢了。”

她冷笑,“可惜对丁萌胃口的是应展而非你。”

“暗恋极少能长期生效。”

“她真的这么美好?”

“在我眼中,她是。”

“在我眼中,你也是。”

程昊愕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吓着了?”她“呵呵”地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这一辈子缺的除了钱,还有爱。我没有母亲,父亲是继母和弟妹的,不是我的。丁萌是唯一一个会不求回报地对我好的人。她对我好,除了性格和环境的关系,也建立在她的幸福满盈满溢得近乎浪费之上。我不是圣人,我有时会嫉妒身边总围绕着这么一个极其幸福的女孩。呵呵,你是否觉得丁萌对我好其实是养虎为患?”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程昊也不客气。

“我从没想过背叛她。”她睨他一眼,“但她得到了我曾经深爱的男人,这令我相当郁闷,不想你们太过顺利。”

心知所托非人,程昊后悔莫及,只得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句话,我嫉妒。”

“是你故意说她断然拒绝我,事实上她没有这样说过对不对?”

“不,她的确有这样说过!”

他看她一眼,眼中毫无感情。

两人沉默。

半晌,丁秋突然哑声说:“程昊,我这一辈子从没求过人,现在在此求你,可否让这有名无实的关系维持一段日子?半年,或许三个月也成,届时我才能真正祝福你和丁萌。”

他吓了一跳,“什么?”

“我们恋爱的消息必会在整个家族传开来。我希望所有人都肯定这个消息,若真能相处更好,若不能的话,便是我念及姐妹情深,自行退出成全丁萌……她是整个丁氏家族中最得宠的女孩子,那么在这个家族中我方能吐出一口恶气,为可怜的母亲挽回一点点的面子!”

“不行!”他的眼中闪现罕见的怒火,“这样的话丁萌必被说三道四,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丁秋瞅他一眼,“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她酒后失节的人!虽说现在新时代新作风,但这儿是围村,闲言闲语就能令一个女子名声尽毁,在整个家族抬不起头来!”

“我们可以立即结婚,或者公开男女朋友关系!”

“问题是你确定丁萌爱你吗?肯嫁给你吗?”丁秋冷笑,“她和你上床是想在你身上寻找自己兄弟的影子,寻求安慰而已!”

程昊猛地站起身子朝她低吼:“她不是!你……你真狠毒!丁萌如此待你,你却诬蔑她,于心何忍?”

门外有服务员听得声响,在探头探脑,却不敢擅自闯入。丁秋隔着玻璃窗朝她们扬扬手示意没事。服务员微笑点头,一边去了。

“这么大反应干吗?”她抬头直视着他,毫不畏惧,声硬如铁,“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只是图一个虚名而已!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办法令丁氏一干老家伙重新把我当一个正常人而不是野种看待!你无法想象,从小到大,逢年过节,除了到丁萌家里,我不会再进入丁氏族任何一个亲戚家里,包括爷爷奶奶,父亲继母,因为他们的冷脸令我恶心,白眼令我反胃!我很想改变!哪怕是一点点!可惜没有机会,也不会有人给我机会。现在,你可以当我在胁迫,也可以当这是我当日救助过你的回报,无所谓!我只在乎结果而非过程。从今以后,咱俩没拖没欠!我也绝不会再烦扰你!”

程昊铁青着脸缓缓坐下,一言不发。丁秋的事曾自应思口中听过不少,他知道她一直如此活着。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做些什么,却没有压抑已经缓缓萌芽的怜悯。

深爱丁萌,害怕她受谣言伤害;拒绝丁秋,又显太过绝情。矛盾如此清晰,却无法解决。情与义?孰重孰轻?该如何抉择?

良外,他问:“丁萌的确曾断言绝不会喜欢我?”

“反正是这个意思。”

“那么……”

她得意一笑,“不必再求证什么,如果你有本事令丁萌立即嫁你,上面的话我立即收回并消失就是。”

程昊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把握就暂时别和她联络了。我贱命一条,不必顾及名声面子,什么事情也是做得出来。”话毕,丁秋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手袋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赢面很大,因为程昊心地善良,自己曾救援过他。只不过,也有一些东西在失去——从今以后,就算程昊和丁萌不能一起,就算他孤老一生也不会再望她一眼。

但她不后悔,从未得到过的感情,又何惧失去?而且,有期待地活着,总比看着他和丁萌双宿双栖来得舒服。然后,她再想起丁萌,心空空的,想哭,却又被什么支撑着,然后觉得胸膛一直是这样空着,仿佛一辈子都不能改变。

把车子驶离酒楼,他落寞地看着面前的岔路,不知何去何从。半晌,慢慢驱车至左道——那儿能够通往丁家。

以前每到周末,两人一起回村,他通常会在她家门前一点停车,远远望着她步入家门。有时晚间要回市区,也必经此路。有一次隐约见她趴在三楼一个挂着粉红色窗帘布的窗边叽叽喳喳聊电话,便知道那是她的房间,视线从此被凝住在那里,再没有改变过。

那日午后,她像一只发情小野猫,撩拨和挑战他的忍耐力。横蛮得近乎暴力的娇媚轻易粉碎了他的理智,彻底沦陷在一波又一波的甜蜜漩涡里。丁萌不会知道她的主动令他狂喜至如此程度,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估量不到。

可惜幸福甜蜜的感觉还未仔细回味,小野猫便在瞬间逃脱。他心急如焚,一个不慎沾惹了丁秋,那个曾经救过他的偏激女人。

“而我,也在无意中成为她的筹码。”程昊长叹一声,抬眼回顾,不远处便是丁家的半旧别墅。那帘子被挂起来了,半晌,好像见到挽起头发的丁萌自窗前走过。

血液在胸口瞬间集合,再哗然朝脑门涌去!几乎毫不犹豫地,他拿起电话,拨动那一串魂牵梦萦的号码。

电话立即接通,那边却不做声。

他担心不是丁萌接听,小心询问:“是你吗?”

对方依然不做声。

“呃,是你吧……”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好吗?”

“死不了……”

“如果没什么事明天回‘展昊’上班好吗?”他一顿,又急急地说,“我现在在围村,明天一起回去?!”

“不要!”她激动起来,“我不想再回‘展昊’,也不想再见你们!”

“应展已经让我向你道歉了。至于那天的事……没有人知道的,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那么就算有人闲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有可能!”丁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那天的事就权当咱们一时糊涂……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程昊急得声音都哑了,“你未嫁我未娶,为什么没有可能?那天你真情流露!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们甚至没有……如果你……”

“如果这么巧合,我会打了他……”

如被一桶冷水当头淋下,他当场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也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并不后悔……”话间却如刺在喉,她字字艰难。

“既然不后悔为何不能开始?!”他一味掏心掏肺,竟也忽略了她的异常,“我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不要再说了,总之我绝不回‘展昊’工作,也不想再言及感情问题,从今以后,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忙碌,那天的事正好为咱们的关系画上句号!祝福你早日找到另一半……”话毕,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泪水同时缓缓淌下——对程昊的留恋,从未如此清晰过。

心在痛,想着他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想至柔肠寸断。然后再想起丁秋,这个苦了半辈子的女子,这个曾经说如果她丁萌是白云自己就是泥巴的女子,这个人来不识一家团圆滋味,不知何为亲情的女子……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丁秋幸福的同时,会陪上自己的忧伤和眼泪。

手机再度响起,她知道是程昊。含泪不接不看不想,决定了的事情便不再回头。从今以后,真切明白,爱情不会纯粹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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