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黑衣男子就要将狼邪斩杀在此,荆天的心中忽然对此人产生一股强烈的恨意,这恨意有些莫名,带着对于狼邪的欣赏和怜悯,但是不论如何,他竟然不想要见到这个桀骜的狼妖死去。
手中法诀变幻,几十米的距离凭空抹去,荆天已经出现在战圈之中,将潜龙直接甩出,体内法力通过神秘的渠道流入到潜龙之中,直接激发了封印其内的蛟龙器灵,庞大的蛟龙躯体在空中扭摆,巨尾将狼牙棒抽飞数十米远,张口喷出的气浪将绿色小剑吹得东倒西歪,顿时汇集一起,还原成为一柄绿光莹莹的古朴小剑,向着后方倒飞而出。
这一切电光火石,当黑衣男子反应过来,自己的两件随身法宝竟然全部被荆天打飞,而且通过感应,发现两者尽皆受损不小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时间细想,一股邪火便冲了上来,对着荆天大吼道:“混蛋!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好事!”
荆天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犹如看待死物一般,伸手一招,蛟龙怒吼一声化作长枪来到了他的手中,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手分执长枪前后,脚下的地面猛然爆裂开来,一连串残影留下,身形却已经冲到了黑衣男子的面前,衣衫在如此快速的移动之中竟然被撑得爆裂开来。
黑衣男子双目圆睁,嘴巴张大,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身躯却根本来不及动弹,只看到眼前一个枪头越来越大,直至填满自己的视线和生命,接下来世界一片漆黑,归于虚无。
脑浆和鲜血溅射而出,黑衣男子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爆裂而开,被荆天一枪扎穿,发出闷响之声。
“得罪了。”荆天面色冷漠,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取走一个人的性命一般。
潜龙黑光一闪融入了荆天身体之中,他转过身去,正巧遇到狼邪谨慎的目光,面上露出一丝尽量善意的微笑,平静地说道:“别来无恙。”
狼邪初见荆天浑身一震,狼躯扭动,变成人类模样,左眼和脖颈处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恶,身上不断有鲜血流下,明明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身躯却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只出现短时间的惊讶,便再次涌出桀骜之色。
“我不会感谢你,给我带来屈辱的男人。”狼邪的声音干涩,刺耳异常。
荆天轻轻摆手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感谢。”
狼邪冷笑一声,问道:“为什么救我?你杀的可是人类,你不是从来就与人类为伍吗?”
荆天闻言,目光深沉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黑衣男子的尸体上搜寻一番,找到了一个小小瓷瓶,拔开轻嗅,然后点点头,将瓶子抛给狼邪说:“里面是疗伤丹药,你先服下吧。”
狼邪抓过小瓶,目光闪烁一下,却并没有按照荆天的话去做,反而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
荆天看在眼中,冷笑一声道:“我早就说过,收起你可笑的尊严,傲骨不是这样来体现。”
狼邪被荆天此话说得面色发青,脖颈和额头之上的青筋突突狂跳,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愤怒一般,突然将瓷瓶摔在地上,大吼道:“你懂什么?你这个半妖!不要用居高临下的态度说话!我讨厌你的神态!”
数颗散发着香气的丹药在地面之上滚动,沾染上点点泥土,荆天望着这一切,再次看向面色扭曲的狼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疯癫,似乎见到了世界上最为可笑的事情。
他的身形一阵晃动,横跨数米的距离来到了狼邪身前,一巴掌便抽了上去,将此刻虚弱的狼邪抽得在空中转圈,狠狠地摔在地上,砸起树木的残骸。
狼邪刚刚想要爬起来,口中兀自发出不甘的闷吼之声,却又被荆天抓住脖子提了起来,双脚离开地面,呼吸困难,脸上憋得通红。
荆天眼睛之中出现狰狞血丝,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末路凶兽,声音清冷地问道:“我懂什么?你又懂什么?你以为半妖怎么了?你以为我就想这样活着?我到底该帮助人类杀死妖精,还是帮助妖精对付人类?”
此时,狼邪已经快要窒息了,荆天一甩手将他扔了出去,然后蹲在他的身边,听着他剧烈地咳嗽,唾液、血丝以及胃中的酸液不断从喉咙之中冒出,展颜一笑,然后森然说道:“我就是杂种,杂种的处境,你明白吗?”
荆天凝视着狼邪有些慌乱的眼神,嘿嘿冷笑道:“你让我如何拾起妖精的骄傲?这可笑的尊严能超度我的灵魂?如果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我不得不背负着它一直走下去!我的痛苦,你知道?”
说到此处,荆天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呼吸渐渐恢复平静,再也不说话了。
也许能够如此袒露心事,恐怕也只有面对狼邪才可以了,因为这天下之间,知道他是一个半妖的只剩下狼邪一个了,有时猛然想起,这偌大世上竟然全无同类,就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独孤和寂寞,即使处在人群密集之地,看热闹繁华之景,也没有办法缓解分毫。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一阵发泄,将心中苦闷倾诉不少,自从被通明下了禁制之后,又遭逢爷爷尸身被毁的巨大打击,他心中便一直很是压抑,如同现在一般的轻松和舒畅着实令人心中一爽,仿佛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整个人重生一般轻盈灵动。
“谢谢。”荆天站起身来,取过落在地上的丹药送入了狼邪的口中,神色柔和下来,轻声说道。
狼邪望着蔚蓝天际,回忆着刚刚荆天疯狂的模样,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中在哭泣,一股无处不在的悲伤将他包围,刻意避免的惨烈记忆再次涌上心头,目光游离,精神恍惚。
他嘴唇哆哆嗦嗦,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
荆天坐在一颗残破的树木之上,取出黑玉惊天,就这般弹奏起来,节奏很慢很慢,往往相隔数个呼吸才弹奏出第二个音符,若是不知情之人听到,还以为弹奏者心不在焉。
“谁能告诉我,天意是如何?谁能告诉我,天意是如何?”
荆天口中讷讷自语,不断重复,如痴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