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古典艺术理论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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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印论(9)

大印刀法,汉人急就章多刀法苍古,非刀刻也,多凿为之。今人摹拟为大印,然苍古中稍加风韵更妙,若太古则死,太媚则嫩,用刀意急,则有骨力。

刻小印刀法要风情,不可古拙,一古拙就不象前代私印,须风致态度,出入精神,用刀意缓,方能艳冶。

大印端严魁伟,轩昂惊人;小印文雅清秀,工致妩媚。六朝竞奇争巧,异制异形。古文棱尖飘动,龙飞凤翥。瘦文筋力称奇,肥文雄壮为妙。

刀法所以摹字,贵精神相似,不可过于古拙、过于娇媚,宜于古拙中稍加娇媚,风韵处略露锋芒。用刀之时,不疾不徐,怡然为上。若依东靠西,虚张失志,斯属卑陋。刀法之妙,在陈飞活动,切莫矜持。用刀如用笔,则写景描情,靡不相似;若为用刀所用,则锋芒错综,枯死顽钝矣。

印章太奇则伤正。文有圆而无神者俗,方而无神者板。拙中有巧,巧中有拙;有细文反浊,粗文反秀。大印难在配文,小印难在运刀;配文不精则不耐看,刀法不精,则欠文雅。白文细画,难于朱文细画;朱文粗画,难于白文粗画。朱文难古;白文难神。朱文太粗则俗;白文太粗则板。

印法五妙:一曰停妥,使人不可移动,字字着实,笔笔妥贴,安如盘石,稳若泰山;二曰流动,欲其圆活变动,不可拘泥执定,浑融之态,如行云流水,走马放雕;三曰典雅,欲其不可狃俗,使体度舒畅,如山林野叟,阆苑神仙,气爽神清,别有一种可爱;四曰风神,辉映闪灼,骨格疏朗,若美人之丰姿,古器之青绿,不能尽其妙处也;五曰古朴,文有丰满充足之意,体法庄严,若商彝周鼎,自是高古气象。

——《摹印秘论》

[注释]

狃(音“钮”)——习惯。

阆(音“廊”)苑——阆风之苑,仙人所居之境。

韩天衡先生曾论述过关于篆刻刀法的问题:“篆刻艺术,系篆学与镌刻的综合艺术,不通晓篆学不足以论印章之妙,不娴熟刀法不足以尽印章之妙。刻因篆佳而生神,篆因刻佳而增辉,偏一废一,皆难美成。考古来大家用刀,不外冲刀、切刀两大宗。余多名目,或为作家微妙心得语,或为故弄玄虚语。刻者既宜究心研讨用刀技法,然又不必斤斤为陈说所惑方是。”

清·陈澧

陈澧(1810-1882)——字兰甫,学者称东塾先生。广东番禺(今广州)人。《摹印述》成书于道光丁未年(1847)。

刻印有作篆极工,但依墨刻之,不差毫发即佳者,有以刀法见长者。大约不露刀法者,多浑厚精致;见刀法者,多疏朴峭野。

——《摹印述》

清·吴熙载

此书约成于1865年,为吴氏晚年所辑箧存自用印等近百钮。吴熙载(1799-1870)——清代着名书法家、篆刻家。原名廷飏,字让之,亦作攘之,别号让翁、晚学居士、晚学生、方竹丈人。江苏仪征人。包世臣弟子。篆刻从汉印入手,后专宗邓石如,能自成面目。对后世影响深远。另有着作《通鉴地理今释稿》等。后人辑其刻印又有《师慎轩印谱》、《述古阁藏吴让之印稿》、《听雨草堂印集》、《吴让之印存》等。

天成者神品,横直相安者妙矣,思力交至者能事也,不谬者为逸,有门境可寻者佳耳。五者并列,优劣易分。若意无新奇,奇不中度,狂怪妄作,皆难列等。苦心孤诣,愿所解人,草草习之,未堪语此。

——《吴让之自评印稿》

[注释]

诣——所达到的境界曰诣。

清·魏锡曾

魏锡曾(?-1882)——字稼孙,号印奴。浙江仁和(今杭州)人。近代印学家,于金石拓本、名人印蜕汇集甚富。印学造诣亦深,评说流派印说往往议论方正,贬褒得当。赵之谦称赞:“稼孙与余最善,不刻印,而别秦以来刻印巧拙有精解,其说微妙,且有让之与余能为之不能言者。”同治二年(1863)辑吴熙载刻印成《吴让之印存》;又辑赵之谦刻印成《二金蝶堂印谱》。光绪二年(1876)撰辑《绩语堂论印汇录》。另辑有《西泠六家印谱》、《砚林印款》等。

……若完白书从印入,印从书出,其在皖宗为奇品、为别帜,让之虽心摹手追,犹愧具体,工力之深,当世无匹。

完白书从印入,叔语其云:字画疏处可走马,密处不可通风,即印林无等等咒。

——《吴让之印谱》跋

[注释]

完白——邓石如(1743-1805),初名赤玉,字石如,又字拾余、实愚,别字识渔,继改名琰,入嘉庆朝,避帝讳,即以字行,更字顽白,号完白,又号古浣,别号古浣子、完白山人、龙山樵长。安徽怀宁人。其书法,篆、隶、真、行无不精善。篆刻博采众长,又以独特的篆书引入篆刻,所作圆润瑰玮,气势磅礴,世称“皖派”或“邓派”。

书从印入,印从书出——篆刻品评术语。阐述书法与篆刻之间相互影响的关系。谓书法从篆刻中汲取金石气,篆刻从书法中寻求笔墨韵味。

别帜——别开生面,另辟蹊径。

无等等咒——佛教用语。

吴昌硕亦在此书的跋中谈到:“让翁平生固服膺完白,而于秦、汉印玺探讨极深,故刀法圆转,无纤曼之习,气象骏迈,质而不滞。”

赵石在其所着的《拜缶庐印存》的题记中则认为:“邓完白先生篆法能自成家,每观其所作印,白文佳者十五六、朱文佳者十二三而已,何也?盖白文不越汉人藩篱,朱文则以己意,篆法太姿媚耳。”

清·赵之谦

赵之谦(1829-1884)——字叔,号悲庵,别署子欠、支自、铁三、益甫、无闷等。浙江绍兴人。咸丰己未(1859)举人,历官江西鄱阳、奉新、南城知县。多艺,精于碑刻考证,诗文及书画篆刻均有独特风貌和很高的成就。其篆刻初从浙派入手,涉猎皖宗及秦、汉玺印,继而以其特有的艺术敏锐力,将彼时日见出土的古代镜铭、权诏、钱布、碑版文字一一熔冶于印作,取材广泛,表现娴熟,影响深远。一生着作甚丰,有

《悲庵居士文存》、《章安杂说》、《悲庵墨剩》、《勇庐闲话》等。

浙宗巧入者也;徽宗拙入者也。今让之所刻,一竖一画,必求展势,是厌拙之入而愿巧之出也。

——书扬州《吴让之印稿》

[注释]

徽宗——又称皖宗、皖派、徽派。自清以来对其界定众说不一,清末王世在《治印杂说》中称:“迨至有文寿承(彭),何雪渔相继辈出,力能返古,允为一代宗匠,是为皖派之鼻祖。”民国初年王希哲云:“皖派,亦谓之邓派,此派实着于邓石如完白,故云。”韩天衡先生在《中国篆刻大辞典》中解释为:“徽派”亦称“黄山派”、“新安印派”。明何震所创。何震为今江西婺源人,婺源明代属安徽徽州,故名。而本文中所谈的皖宗当系邓石如。吴让之在《赵叔印谱》序中亦称:“以汉碑入汉印,完白山人(邓石如)开之,所以独有千古。先生所刻,已入完翁室”。

曾熙在跋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然完白山人取汉人碑额生动之笔,以变汉人印用隶法之成例,盖善用其巧也。丁、黄(丁敬、黄易)刀法取巧,然墨守汉印,固其善守拙也。让翁宗完白,而叔别辟蹊径,所谓有古人,复有我也。虽然,拙由天性,巧从机发,六朝人不及两汉之拙,故其巧亦不及,从拙处得巧,毋从巧用巧也。书画皆然,又岂仅刻印为然哉!”

任堇则认为赵之谦的浙、皖之论“其言辩矣,而未备也”。又谈到“大抵学问之事,求之与应,往往适得其反,抑跾跾(音舒,长远也)巧拙者?徒以心为形役,纯巧则纤,纯拙则伧(鄙陋,粗俗),诚不如两忘之为愈也,让翁知之矣”。

叶铭在为《赵叔印谱》序中谈到:“善刻印者,印中求印,尤必印外求印。印中求印者,出入秦、汉,绳趋轨步,一笔一字,胥有来历,印外求印者,用闳取精,引申触类,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二者兼之,其于印学蔑以加矣。吾乡先辈悲庵先生,资禀颖异,博学多能,其刻印以汉碑结构融会于胸中,又以古币、古镜、古砖瓦文参错用之,回翔纵姿,唯变所适,诚能印外求印矣。而其措画布白,繁简疏密,动中规矩,绝无嗜奇戾古之失,又讵非印中求印而益深造自得者,用能涵茹今古,参与正变,合浙、皖两大宗而以一贯之,观其流传之杰作,悉寓不敝之精神。”其中“印外求印”说是赵之谦所提出,并且身体力行的印学宗旨,此说对当时及后世印人影响颇深。

汉铜印妙处,不在斑驳,而在浑厚,学浑厚则全恃腕力。石性脆,力所到处,应手辄落,愈拙愈古,看似平平无奇,而殊不易貌。

作小印,须一笔不苟且方浑厚。

摹汉人小印,不难于结密而难于超忽。

大印须气满。

——印款

[注释]

“何传洙印”边款。

“以绥私印”边款。

“清河傅氏”边款。

“朱志复遂生”边款。

凡用印,以印入印泥,须如风行水面,似重而实轻。切戒性急,性急则印入印泥直下数分,印绒已带印面,着纸便如满面斑点。如印泥油重,则笔笔榨肥,俱不合矣。以轻手扑印泥,使印泥但粘印面,不嫌数十扑,以四面俱到为度。而不可令印泥挤入印地(刻处是也),则无碍矣。印泥入印地,便无法可施矣。此所谓虚劲也,通之可以作书、作画。

印盖纸上,先以四指重按四角,力要匀,不要偏轻、偏重。每角按重三次,再以指按印顶,令全印着实。徐徐揭印起,不可性急。印愈小,愈宜细心。印至二次,即须用新绵擦净,须极净再用。若一连印数次,即无印绒粘上,亦为油朱积厚,印无精神矣。

印大者,以多扑印泥为主,须四面扑匀,一印以五十扑为度,盖纸上照前式。小印,扑印泥以匀为度,不可多。手总要轻,心要静,眼要准。如印面字上一丝不到,即须扑到方可用。盖印须寸方者学起,学成再学盖小印。小印能盖,则盖大印必不误事。

先择一印与印泥一盒,令习用印者,如法以空纸日印数十枚,不可即加呵责,习久自能合法。须选其年轻尚知稍近文墨者,专心为之。粗心之人不可用,力猛者不可用,非其所好,更不可强而为之。

——《盖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