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无言的结局
这一定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从她拉起我在湖边跳舞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梦想着,有一天,我可以在有着水晶吊灯和铺着红地毯的宫殿里,穿着礼服,邀请我美丽的公主共舞一曲。
她一定是穿着白色的裙子,绾起乌黑的秀发,脸上带着高贵的傲慢,不以为然地笑着,然后让我牵起她的手。
那一定是一幅美丽的画面,我梦想中的美丽画面。
然而,当这一切都变成现实,当她对我说,她会答应的时候。我却退缩了……
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所以我无法说出任何的要求,因为,这样有目的的行为,会玷污了原本所有的美好。这对我、对她都是一种侮辱。我的公主,应该享有最完美的东西,包括爱情。
尽管如此,我仍然在这个夜晚兴奋得无法入眠,因为,我已经明白,这一切都并非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一定是上帝赐予我的最甜美的折磨。
“噢,我的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李夫人站在门口,看着那道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美丽身影,激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她身子一顿,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她愣了一下,仔细地看着她,像是要确认真假一般,然后笑容浮上脸庞,带着些微的怯意,令人心里疼得发酸。她轻轻地对她张开了手臂……
李夫人拉着裙摆,几乎是飞一样冲下楼梯,然后狠狠地把她抱进怀里,“噢,我亲爱的小戴文,我的宝贝!”
戴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享受这个久违了的温暖拥抱,“你好吗?我亲爱的玉珠?”
“除了因为想你而多了些皱纹,其他的,还算不错!”李夫人语带哽咽,却不改幽默。
“是吗?那依我看,你不是那么想我嘛!”
“你这个孩子啊!”李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开她,仔仔细细小心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在外面,吃苦头了吧?!”
戴文笑了笑,没有否认。
“跟你父亲一个样,又顽固又骄傲,明明可以解决的事情,一定要固守着自己的想法,最好把大家搞得一团乱!”李夫人笑骂,然后又有些伤感地说,“这庄园里少了两个死硬派,真是寂寞得让人难受啊!”
“女士们,我们进去说吧!已经起风了!”塔威礼貌地打断她们的对话。
“啊呀呀……真是的!瞧我!走吧,快点,大家都知道戴文小姐回来了,都等着呢!”
李夫人拉着戴文,一直把她带到宫殿的门口,然后站到一边,只是看着她。
戴文了然地笑笑,以为她会退却吗?她用力推开门,用行动告诉她,不会。因为她是戴文,戴文·沃提斯,这座庄园的公主,她回来了,骄傲的公主回家了!
“小姐,欢迎回家!”在大厅里站成两排的佣人们,见到她便整齐地高声说道。
“可真是个大排场!”她喃喃自语,忍不住对自己打趣,“我可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
“戴文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大块头的温格夫人站在最前面,一步跨过来,激动地搓着手,似乎想要冲上去拥抱,却又不敢。
“您好啊!夫人!”戴文主动抱了她一下,“看到您还是这么有精神,真让我高兴。”
“当然当然,我还要继续侍候您和塔威少爷,以及以后的小小姐和小少爷呢!”温格夫人用力地挥了挥手,“我代表所有的佣人们,欢迎您回家。现在所有的佣人都按照塔威少爷的要求在筹备欢迎舞会,那一定会是个盛大的聚会,我、我,抱歉,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我……”
“话可是别说得那么满,温格夫人,我想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高兴吧!”伊丽莎穿着有蕾丝长裙,从人群的后方走出来。在这样的和乐气氛下说出这么杀风景的话,是因为这六年来,她也变成了这个庄园里的半个小姐,天天被人侍候着,原本娇纵的性格暴露无遗;再加上今天她也被温格夫人大声喝骂着从床上拉起来,被迫跟他们站在一起,心里十分不满。新仇加旧恨,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现在看起来像个贵族小姐了!”戴文仰起头笑着,知道她是和塔威一起被带到庄园里的人,但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她看来过得不错,一点不客气的样子,倒是把那些贵族小姐们的坏脾气学了个八分像。
“别用你那种小姐气势跟我说话!”伊丽莎冷哼一声,她现在可不是当年的小孤女了,谁也别想欺负到她头上,“你以为你还真是个贵族大小姐吗?”
“伊丽莎,你怎么敢这样对小姐说话?”温格夫人一转身,高大的身子几乎把戴文的视线全部挡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瞧瞧,快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要不是塔威少爷,谁会去侍候你?你别忘了,你现在站在沃提斯庄园,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小姐的,你不要搞错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
“哼……我也告诉你,温格夫人。别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低着头任凭你随便羞辱。你才要搞清楚,现在庄园是塔威的,她才不是什么小姐,她根本就……”
“伊丽莎!你怎么敢这样放肆!”塔威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伊丽莎自以为是的叫嚣,他的神态严厉,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强大的压力,让伊丽莎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塔威,是她们先侮辱了我!你不能这样偏心!”伊丽莎放柔声音,既是撒娇又是不满地为自己辩解。
“我现在就告诉你,戴文小姐是这间屋子里最尊贵的人,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地轻视她!如果你搞不清这一点,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塔威很少用这种严厉的态度对人说话,不要说是伊丽莎,就连戴文也暗暗地吃惊。
“塔威,你太过分了!”伊丽莎当场流下了眼泪,模糊地叫了一声,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哎……干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好好的,现在搞成这样!”李夫人叹了一口气,言谈之中也隐含着一些斥责的意思,“这几年她也是被当个小姐一样给宠着,你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实在是不好!”
“就是因为都让着她,才让她这么不知分寸!”塔威的脸色很难看,原本的好心情都不见了,僵着脸,对他们行礼,“抱歉,请李夫人带小姐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请容我先告退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她们,直接转身向楼下的议事厅走了过去。
“脾气可真不小!”戴文心里十分不以为然,她本不太在意的事情,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无端惹了一身麻烦。
“我们不要理这个坏孩子!”李夫人像个对自己孩子生气的母亲,气他也爱他,“走,我带你上楼去,你的房间我都帮你整理好了,放了你最喜欢的印度香,咱们去看看!”
戴文并不反对地任她拉着走,嘴角有笑,回来的感觉,到目前为止,还不赖。
整个下午,塔威都没露面,一直把自己关在议事厅里,陆陆续续地有人进进出出,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戴文则自己一个人随意地在庄园里走走看看,情况和六年前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直到晚餐,众人才又在餐桌上聚首。
“啊呀!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戴文大小姐回来了!这可真叫我惊讶,我还以为像您这样有志气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呢!”
戴文刚在想,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她回来,所有人竟然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果然,最让人讨厌的阻碍,不就来了吗?
“亲爱的继母大人,六年不见,您还是这样风采照人啊!”
听着她的奉承话,餐桌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戴文在心里发笑,如果是六年前的她,这个时候大概根本不会理会,甩手离席吧。可经过了在“绿袖子”的磨炼,挂着假笑说奉承话,这类虚伪的事情,她早已学了个通透。
“你、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上你的当!”温蒂夫人免不了吃惊地结巴了一下,然后才又板着面孔,故作姿态地说,“不要以为你回来了,我们就会像从前那样什么事情都依着你、每天围着你转,你要记住,这个庄园的主人已经变了……”
“母亲大人,请您不要再说了!”塔威放下手里的餐刀,看着跟自己并不亲近的母亲,略带警告地说道,“戴文小姐是我请回来的。虽然现在男爵大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我并不希望这里应有的规矩被破坏,包括对待戴文小姐的态度。她同您一样,也是这里的主人。”
“男爵大人,你还这样称呼他?”戴文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不悦,“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非常抱歉,这只是习惯的问题。”塔威对她笑了一下,解释道,“无论我怎么称呼他,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敬意!”
“哼……敬意!”温蒂夫人不屑地吐出这两个字,“你们大概都忘了吧?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个你们嘴里口口声声说敬重的男人造的孽!我的上帝啊!不要这么虚伪了,好吗?”
“我从不否认父亲大人他并不是个完人,但他从来坦然地面对一切,坚持心中认为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仍然可以被称作一位真正的绅士,受到人们的敬仰!”戴文仰起头,表情严肃,不自觉地发出一阵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不要忘了,每个人都要为他所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包括您,我亲爱的继母。如果您因为怨恨而痛苦,那也是您必须承担的后果。”
“你这个傲慢无理的……”
“抱歉!”戴文赶在她的谩骂之前,摆好餐具,优雅地用餐巾擦拭双手,然后站起身,“如果我令您感到不快乐,我非常抱歉。请大家继续享用美好的晚餐,我先告退了!”
说完,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自顾自地离席,走出了餐厅。
这天晚上,有人来敲戴文的房门,她打开一看,是李夫人。
“我刚刚准备要去找你呢!”戴文让开身子,笑着说道。
“你这个大小姐,我还不了解!”李夫人笑眯眯地说,然后忽然叹了口气,“幸亏你回来了,现在的时局越来越紧张了,我听他们说昨天凌晨的时候,德国袭击波兰了。哎……但愿咱们不会被卷进去。”
“真的打起来了?”戴文又问了一句,“在伦敦要打仗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伦敦啊!”李夫人走到法式躺椅上坐下来,“在伦敦待了六年,说话都有伦敦腔了!”
戴文笑了笑,“到了伦敦才发现自己是个乡下姑娘!”
“怎么,在那里没有得到你一直渴望的东西?”李夫人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眉眼没有变,可是隐藏在其中的东西拼合在一起,却有了不一样的风情。
“我渴望的是什么呢?”戴文走到窗边,看着夜幕下的庄园,影影绰绰的树木和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些曾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地出现,它们看上去没有变化,可是她又隐隐地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自由吗?还是得到肯定?不是没有得到,而是得到了才发现那些其实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所以说,当年放你走,是正确的决定。”李夫人露出笑容,“你们沃提斯家的人,执拗得别人都劝不住,不是自己想明白了,就算走到地狱入口,也执意要走进去想明白。”
“我要是一直走进去,不回头怎么办?”戴文笑笑,果然什么也瞒不住她。她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并不是那一天才有的。而她一直看得很清楚。
“呵……我这里还有秘密武器啊!”
“秘密武器?”戴文转过头,扬了下眉毛。
“塔威少爷啊!”李夫人像是一只偷吃鱼的猫儿,笑得心满意足,“塔威少爷是一位正直有责任心的男人,除非是得到你活得很好的消息,否则他是不会让你在外面流浪,他会良心不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
“他喜欢我,或者说是迷恋对吗?”戴文抢先说出答案。
李夫人笑了笑,并不意外她能感知这些。
“我不是个傻子!”戴文转过身去,继续凝望着斯旺西的夜空,这里可以看到星星,“六年前就隐隐地感觉到,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湖水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现在只不过是更确定罢了。”
“可惜你们是兄妹。”李夫人语带惋惜地说道。
“哼……”戴文轻轻地哼笑了一声,“玉珠,不要试图用这种话来刺探我,你明知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戴文转过身,看着李夫人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她笑了,笑容里有些小得意。
“你想打探我对他的感觉,如果我露出失落的表情,你就会很开心地告诉我一个更大的秘密,我并不是父亲的孩子,我说得对吗?”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李夫人这一次真的感到震惊了。
“亲爱的玉珠,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如果我知道了一个小秘密,就不会放过更大的,我会把他们都搞清楚。难道不是吗?”
“哎……你啊!”李夫人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这个孩子,什么不是算得好好的!”
“而且我还知道,你今天要和我说的,绝不仅仅是这个,对吗?”戴文仍然是笑着,她不是想得好好的,而是习惯给自己留条后路。
“哎……算了!我想你应该不会连你父亲的遗嘱都知道吧?”李夫人忽然有了挫败的感觉,她干脆也不绕圈子,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你父亲留下遗嘱,其他的都不用说了,塔威少爷是当然的继承人,但是如果他想要继承爵位,就要和你结婚!”
“结婚?”戴文挑了挑眉,“我知道父亲他一定会帮我留好一条路的,保证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这个庄园里,他是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要我和塔威结婚,为什么是结婚呢?”
“你那父亲啊,简直是世界上最固执的人!”李夫人没好气地说,“当年,他对小姐一见钟情,根本就不在意她刚刚死了丈夫还怀着身孕,硬是缠着小姐的父亲要求迎娶小姐。后来有了你,因为你长得像小姐又聪明,他就把你往死里疼,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要不是沃提斯家族里的压力,我看他根本是想放弃爵位然后把庄园里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我看他根本就是想把你留在这个家里,所以才这样做。他希望你能喜欢上他的儿子,这样他和你母亲的血脉就可以在这个庄园延续下去!”
戴文听着,然后沉默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免不了有淡淡的哽咽:“明天,请带我去父亲的墓地,我早就该去看他了!”“这是应该的!”李夫人有些责备地说,“你这个狠心的坏孩子!”
“真抱歉!”戴文低下头,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这些爱她的人让她有了自私的资本。
“算了,回来就好了!”叹了口气,李夫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塔威少爷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戴文沉吟了一下,“这就是你们盼我回来的原因?”
“戴文·沃提斯!你怎么可以这样扭曲我们的心意!”李夫人一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她是真的动气了,“你这样说,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亲爱的玉珠,请你不要生气,我并不想伤害你!”戴文走上前,拥住李夫人的身子,“我从不曾怀疑你的心意,但是,我……”
戴文说了一半,摇摇头,放弃了。
“不确定是吗?”李夫人看着戴文脸上的忧郁,六年的生活,除了让她的性子变得圆滑,也带走了那些对自己十足的信心,“你难道看不出,塔威少爷眼睛里的深情吗?”
那是深刻的眷恋还是意识的迷恋?戴文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在戴文看过父亲的墓地之后的隔天,一场盛大的为庆祝她回家而举办的舞会,在沃提斯庄园里热闹地开场了。
这场舞会十分隆重,邀请了众多斯旺西知名的绅士名流。戴文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喧闹,但也明白众人的好意,只有尽力地配合。
此刻的她,穿了一条白色的饰有羽毛的长裙,是出自法国的香奈儿,她最喜爱的牌子。这是她今天早上收到的来自塔威·沃提斯的礼物。
她感觉有些累了,就站在窗台的旁边,将半边身子藏在厚重的窗帘后面,静静地听着别人的谈话。
“上帝啊!你已经知道了吧?真的打起来了,我们已经对德国宣战了。真是太可怕了,这才安定了多长时间?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您说对吗?”
“我相信女王陛下的决定绝对是英明的。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我们退缩了!”被询问的中年男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如果国家决定要用战争来维护我们的尊严,我绝对支持。这是我们作为女王的忠实子民的义务!”
“我们不但要有支持的义务,还有可能要上战场!”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十分感兴趣地加入了讨论,“先生们,你们听到消息了吗?政府颁布了义务兵役法案,我想就算是我们这些贵族,没有爵位,也会被要求上战场的!”
“先生,您这样说,我实在是无法苟同!”中年男人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就算是拥有爵位又怎么样?上战场为国家的荣誉而战是一个男人最为荣耀的事情。我们这些贵族,更应该积极地为国家效力。如果需要,我会毫不犹豫地换上军装上战场!”
“这……先生,您误会了……”
正当年轻的男人讪笑着想要解释的时候,乐队奏响乐曲,舞会就要开始了,几个男人也就各自走开,寻找舞伴。
戴文松了一口气,然后若有所思地微皱眉头。
简单的开场曲之后,乐队开始演奏演奏欢快的《绿袖子》。戴文听到第一个音符,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主人没有跳开场舞,宾客们也只能干等在一旁。
戴文闭上眼,轻轻地跟着音符哼起曲子来。
“亲爱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可以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吗?”
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戴文露出笑容,知道无论她躲到哪里,他都会找到她。穿着银色燕尾服的他是那样的俊朗、迷人、令人沉醉。她没有犹豫,伸出手,看着他站直身子,微弯腰,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入大厅的中央,随着乐曲迈开脚步。
“看起来,你的舞步进步了不少!”戴文看着塔威流畅的步伐,打趣地说道。
塔威显得有些无奈,他略带羞涩地回应道:“如果当年我的笨拙娱乐了您,我会感到非常荣幸!”
“我刚刚听到有人说,我们已经对德国宣战了?”戴文把听来的消息向他求证。
“非常遗憾,这几天不断有消息传过来。女王已经宣布了这件事情,我们以及法国正式对德国宣战,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也会加入进来。尽管战争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非常遗憾的,现在看来,战争已经开始了!”
戴文没有发表看法,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忽然对他笑了一下,闭上眼睛,随着音乐哼唱起来:“Greensleeveswasallmyjoy,Greensleeveswasmydelight,Greensleeveswasmyheartofgold,AndwhobutmyLadyGreensleeves……”
他们的步伐和谐、姿态优美,俊男美女的组合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塔威看着她写满愉悦的可爱面孔,心中充满了满足。
忽然,她不再唱,睁开眼睛,认真地说:“玉珠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对我说了,包括我父亲留下来的遗嘱。”
他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明显地躲避她的目光。
戴文不以为然,她扬起嘴角,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如果你现在想对我提出什么要求,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
这是她几天来考虑的结果,她并不排斥他。但她不会直接告诉他,这是她最接近告白的言语,如果他没有反应,她便永远不会再说。
她知道他听得清清楚楚,也必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只是撇开了头,没有开口。
直到舞会结束,戴文都没有听到她预期中的那句话。不可否认的,她在这天晚上独自品尝到了失望和辛酸的滋味。
通常快乐的时光不会长久,就算是平静的生活也常会被意外搅乱。
就在舞会结束后的几天,沃提斯庄园收到了征召塔威入伍的正式通知。从这一刻开始,庄园的天空上开始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乌云。
佣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除了当事人和一向冷淡的戴文小姐,其他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增添了些许哀愁。尤其是厄尔和伊丽莎,这两个人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了。
这天晚上,塔威被叫去军营谈话,庞大的餐桌上,除了厄尔之外,就只剩下女眷。
用餐进行到一半,小小的厄尔一反常态,忽然推开椅子,跑到戴文身边,皱着小小的眉头,脸上写满了忧愁,似乎是已经隐忍很久了,飞快地说道:“戴文小姐,我想请求您,不,是恳请您,请您嫁给威威好吗?这样他继承爵位,也许就可以不用上战场了!”
戴文扬了扬眉,摸摸他的头顶,笑着说:“你这是在替他向我求婚吗?”
小小年纪已经十分严肃的男孩,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这是我和伊丽莎想出来的办法!”
“厄尔,你这个超级大笨蛋!”出主意的人终于忍不住,怒骂道。
“我想也是,没有人指使一个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戴文了然地看着不顾餐桌礼仪粗鲁地撞开椅子站起身的伊丽莎,带着讽刺地说道。
“你少得意!”伊丽莎狠狠地指着她说道,“要不是因为娶你可以让塔威不上战场,我们才不会这样说,你这老女人根本配不上塔威!”
“噢……”戴文挑了挑眉,非常不以为然地说,她的心思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那依你的意思,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他呢?像你这样年轻美貌的小姐吗?”
“你……”被说中心事,伊丽莎立刻涨红了一张脸,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算了,亲爱的!她也只是担心塔威罢了!”李夫人好言好语地劝道,现在这种时刻,谁被打击都不好受。
“哼……”戴文冷哼一声,“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吧!你们已经给塔威·沃提斯判了死刑吗?他是要去战场,不是上绞刑架!”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温蒂夫人握着餐刀的手颤抖地指着她,声音已经接近尖叫,“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早就继承了所有的一切,根本不用去战场上送死!”
“是吗?看来你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戴文冷淡的神情上染上了一层薄怒,她站起身,冷冷地说,“如果你们真觉得塔威·沃提斯先生应该做些什么,那就请他亲自来对我说吧!”
说完,她推开椅子,转身离开。
到了睡觉的时间,戴文仍然感到烦躁。于是她独自走到湖边,享受微凉的晚风。
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她转头望过去,看到塔威穿着苏格兰呢子长大衣,脸上有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我想,您会在这里的!”
“有什么好消息要对我说吗?”她把目光移回寂静的湖面。
“不、不是的!”他轻轻地吸了口气,似乎有些紧张,“我是来对您说抱歉的,我听说了晚餐时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她们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这里面您一点也没错,不应该这样被对待。她们、她们只是很担心我。”
“你就想对我说这些话吗?”她眼睛盯着湖面,声音紧绷。
“是、是的!我听说这件事就赶过来了!请您不要生气!”
他越是这样好言好语地道歉,戴文越是生气,她猛地转过身,“你现在都自顾不暇,还有空来关心我是不是生气?!”
他被她的动作和罕见的怒气吓住了,愣了一下,才傻傻地说:“您真的这么生气吗?我真的很抱歉!”
她为他的迟钝而生气,她猛地上前两步,无法容忍地直接挑明:“容我提醒你,你就要去战场送死了。你还有最后的机会对我说些什么,也许能够改变你的命运,让你免去白白送死的危险!”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翠绿的眸子黯了下去,脸上净是苦涩的表情,“不,戴文小姐。我不能!首先,作为大英帝国的公民,当国家需要我的时候,我应当义不容辞地去应征,这是一个绅士最基本的品质,我不能逃避。其次,您也知道,我并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到您的青睐,这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更是对您的一种侮辱。”
他说完这段话,两个人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塔威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又说道:“戴文小姐,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我、我……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而您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那就请您……”
他伸出手,带着些颤抖地想拉起她的手,但却被她狠狠地拍开。
戴文抬起头,眼睛里散发出凶狠的光芒,“请什么?你就带着你的绅士守则下地狱去吧!”
说完,她用力推开他,踩着怒气冲冲的脚步,径直离开。
可怜的塔威,就这样被独自留在冷风中,用力地思索自己到底做错、说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