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中国伊斯兰教苏非学派史论之二:库布忍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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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库布忍耶的“克若曼提”(2)

认知真主,追求与真主神性的统一,是苏非追求的最高目标,而达到这一目标,基本途径是修炼和直觉。阿拉比认为:“修炼分为肉体的、伦理的和精神的、心理的。前者是指修道者比一般穆斯林更加严格地履行宗教功课,在身心方面的自我克制和约束以及良言美行,其本质是伦理的。后者则是在肉体修炼的基础上,通过全神贯注,不停的赞念,或借助音乐、舞蹈、歌唱等促使修道者精神恍惚,进入陶醉和出神状态,从而一步步实现‘人主合一’的境界。”对苏非来讲,精神的修炼比身体的修炼更为重要、更为艰难、更为复杂。修炼的过程是由低向高进行,不同时期表现为不同的“状态”,而“状态”则反映了认知程度和修行品级的高低。但“‘状态’不是个人努力修行的结果,而是修行到一定程度由真主赐予的一种精神境界,是源自真主的一种感觉和映像。”阿拉比认为,“求证真实在”需要经过七个阶段:

“a——纯粹的(真正的)认主独一,即从‘分离’到‘聚合’的阶段。‘分离’意指只见证创造,不见证真主;只看到现实的存在,宇宙万物的存在,而不追求真主的存在。‘聚合’是指圣徒修行的目光不停留也不分散在众多的存在上,而是集中于真主这一最高存在;是只见证真主,不见证创造;达到只看、只听、只知真主的境界。或者说,是以真主而见证创造。”

b——纯粹的统一(合一或单一),又称为‘聚合之聚合’的阶段,即从‘寂灭’到‘永存’的状态。圣徒修行到自我存在已经消失(不觉外物,不觉其不觉)。只专注于真主,直至在真主的本质中重新获得自我的存在(永存),这样才算实现了纯粹的合一。

c——质朴(纯本质)阶段,即对‘想像世界’的认知。能够领悟世间万物都是真主名与属性的显现,一切存在的结构、状态、形式、规律法则等等,在真主的观念中,都已有了想像的原型。在这一阶段,修行者能从事物的表与里、整体与个体、相互构同又相互区别当中达到自我认知(完人的境界,根据圣训:认识自身的人,也就认识真主)。

d——打开幽玄大门的阶段,即获得开启幽玄宝藏的钥匙。在这一阶段,修行者在真主名与属性的天际中漫游,知道它们(神性)的来源和去处,可以得见幽玄世界向现象世界的显露和转变。

e——探索幽玄之幽玄(认知玄而又玄),即对真主本质或对真主来源的名与属性认知阶段,包括理念的和形象的求证和认知。达到这一状态的人,它的求证和认知始终不会消失。

f——求证神性的实有,即从宇宙宏观微观的一切认知神性的实有。宇宙是有限的存在,真主的至上之光一闪,宇宙的一切便被筹划形成。只有真主能以其自身显现和证明自身的伟大和全能。只有达到完人的品级,才能认知宇宙之大和真主至尊。

g——求证真主的降临,根据圣训:‘真主将降临最低的一层天’,意为真主在后三分之一的夜晚降临了最低的一层天,佛晓时分,代表完美的太阳之光照耀在一切形体之上。另一条圣训说:‘我的奴仆正在以他的余功不断接近于我’。其含义是,达到这一品级的人,可以做到以余功接近真主,博得真主的喜悦,从而能以真主之耳去听,以真主之眼去看,以真主之口去说,以真主之手而取,以真主之腿行走。”

在上述七个阶段中,最重要的是前两个阶段。在这里,苏非从“分离”——造物主与被造物分开;到“聚合”——把目光集中在造物主身上,全然不见被造物的存在,实现了否定被造物,肯定造物主的过程。但这种肯定只是一个前提,经过“聚合之聚合”,肯定中不仅否定被造物的存在,而且否定感觉主体的存在,这一否定之否定,是一种新的肯定,是一种纯粹的肯定,是在“真主的本质中重新获得自我的存在(永存)”。这种状况,苏非学说称之为从“寂灭”到“永存”。阿拉比认为:“所谓寂灭,是指人在瞬间暂时失去自我感觉的那种直观直觉状态。”关于直觉,哲学界给予了高度的关注。笛卡尔认为,直觉是从理性的灵光中降生的,是一种与演绎推理不同的认识能力或思维能力。斯宾诺莎认为,直觉是一种最重要的认识能力,只有通过直觉,才可以直接认识一件事物的正确本质而不致陷于错误。莱布尼茨把认识自明的理性真理的能力称之为直觉。辩证唯物主义认为,直觉是凭一定的经验和知识,通过对问题的反复思考而突然闪现出的独创性见解。胡塞尔认为,“本质的直觉”是通过反省自己的主观意识获得事物本质的方法。柏格森认为,物质世界只是精神性的生命运动在其创造性的演进中所形成的沉淀物,研究精神性实在的形而上学只能采取直觉的方法,借精神对精神的直视来把握它,在自我的内在生命中把握它。因此,他说:“直觉是一种理智的交融,这种交融使自己置身于对象之内。”上述思想,是人类认识直觉的精髓,也是我们理解苏非主义直觉的钥匙。

阿拉比认为,“寂灭”是放弃悖逆,“永存”是保持顺从。“寂灭状态下修行者看到自己的行为被真主所代替,被造的属性消失,这就相当于‘永存’状态下人性转向神性,‘我’存于‘真’。一个是脱离低级的世界,一个是存于高级的世界。……‘寂灭’是认识本体的显露之因,‘永存’才是认识存在的本质之因。”要达到寂灭到永存的目标,必须靠一步一步的直觉,而直觉的程度是以状态和站(阶段)来划分的。“根据着名苏非大师卡晒尼的解释,状态就是思想境界的步步提升。提升的过程是:从性(人之性)到心(人之心)、从心到秘密(神秘)、从秘密到灵魂(整体灵魂)。到达灵魂的状态时,便得到揭示与直观的知识。”侯吉维里认为,状态是真主的赐予,并非个人努力的结果。它是真之光在人心上的照明,空如其来,但又转瞬即逝。“状态是灵魂的微风,吹拂在修行者的心上,使心灵顿悟,茅塞顿开,过后留下一阵清香,令人回味和向往。只要不断努力修行,状态的转变和提升是必然的。”

苏非主义认为,“听”是直觉产生的基础。阿拉比将“听”分为三种:人听、魂听、神听。“人听不能获得根本的知识。魂听可随着神笔在法版上的移动而了解一切变化。神听则能从一切事物中听,在一切事物中听,以一切事物而听。”正是在这个定义上,阿拉比接着说:“‘听’,是真主的秘密之一。苏非的听不同于一般的听,他非常精确和隐秘,是全身心的投入,追求灵魂的安详,以达到最高的精神境界。”这个境界,就是从“寂灭”到“永存”。侯吉维里认为:“‘听’所产生的心理影响根据个人的体验而有所不同。如:忏悔者的极度忧伤、渴望者的迫切向往、贫穷者的绝望(除之外别无所求)等等。修行者这种心灵的激越情感使它们沿醉于状态之中,继而产生直觉。”正是在这个定义上,阿拉比给直觉下了一个定义,他说:“直觉是突如其来的一种‘消失境’,是心情激越的结果,如同先知接受启示时的那种感觉和情形。此时,修行者能从‘真’(主)的角度全神贯注地聆听宇宙之音,有声和无声的一切。”通过修行者全部的精神和情感投入到真主之中,进而实现知者与被知者的高度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