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傲白猛地抬眸扫视车内,当然,他并未与谁的视线相撞,车内除了正自闭目养神的董煜和正愣愣地盯着自己手脚看的异国女孩以外就只剩下一个衣衫破旧的丑丫鬟。他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所致的错觉,于是再次低敛下密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马车内除了空出他们四人坐的地方以外,其他的空处全数堆放着丝绸布匹等货物。这次是借着到达瓦国做生意为由将女孩送回去,原本到达瓦国的皇城达瓦城要十多日的时间却不得不缩短为七日时间,是以他们必须得日夜兼程,而且还要小心匪盗的突袭,任务颇为艰巨。
父皇命他来护送,想必是因为他死去的母妃的身份吧!傲白如此想着,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显出些许的落寞来。
曹草再次眯缝着眼看向傲白。
或许是因为傲白是自己初穿来就接触到的人,且对她不错,纵然他们之间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却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有种类似于亲人间羁绊的微妙感觉,是以,她才无法将傲白当成是陌生人那般忘却放下。
不过这些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或许傲白早已忘了他曾经娶过一个草包王妃甄草,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没心没肺,健忘得快!
曹草讽刺地勾起唇角,却不巧与傲白突然抬起的眸光对了个正着,曹草暗叫不妙,眼神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怔怔地与傲白对望。
傲白也觉奇怪,自己被一个丑丫大胆而露骨地看着竟没有太反感,反倒因她那嘴边勾起的不怀好意的笑,而自然流露出许久不曾有过的令他倍觉懊恼而又无奈的情绪。
“你看什么?”傲白冷声问道,嗓音竟不是曹草曾经熟悉的那种故意压抑却依旧显得稚气未脱的声音,而是低沉沙哑到几乎听不出他的吐字。
闻声,曹草蓦地一愣,下一瞬便赶紧低下头用牙齿咬住嘴唇,若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当场爆笑出声。
原来这孩子已经到了变声期了,才十二岁而已,够早熟的!
曹草虽未笑出声,但她的肩膀在剧烈颤抖,任谁也看得出她是在憋笑。傲白不悦了,他现下的嗓音已经不止一次成为五六皇子的笑柄,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而如今区区一个丫鬟居然也敢嘲笑他,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闷气?
“问你话呢,怎不回答?”傲白的嗓音更显沙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成拳,小脸绷得铁青,双眸内火光晦明晦暗。
“我……咳咳……噗……哈哈哈……”尽管董煜一直在对曹草暗使眼色,但曹草还是没能忍住,就这么笑场了。
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放肆!
傲白气得猛地站起身,才欲伸手去薅曹草的衣领口,却被一把纸扇挡住。
“七王爷息怒,这只是在下临时找的一个粗鄙丫头,人虽然听话老实,但却不大懂得规矩!”董煜温声劝道,脸上漾着一抹柔和的笑。
“哼!”傲白瞪了董煜一眼,并不打算收手,而这时,原本大笑着的曹草倏尔极快地伸指捏住傲白的下巴,塞了一样东西进他的口中。
“你……”傲白又惊又气,一掌隔开董煜的同时就要吐出口中的东西,却听曹草用近似于成人恐吓孩童的嗓音霸道地命令,“吃下去!”
闻声,傲白一惊,眼睛蓦地瞠大,当场认出面前的丑丫正是自己曾经的王妃甄草。口中有冰凉的甜味化开,凉涔涔地渗入喉咙,原本愤怒的燥气瞬间被润和消弭。
“怎么样?凉糖是不是很好吃?”曹草占据主导权,一把将傲白按坐在座位上,以着大姐大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儿,佯充什么大人啊?”
“哼!”傲白不服地别开脸,低声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离开吗?”
“嗤,我是离开了,不过。”曹草痞痞地以大拇指蹭了一下鼻头,继而斜瞟向董煜,“我实在不忍心拒绝某人哭爹喊娘的恳求啊,你说是不是啊,煜煜?”
曹草没料到自己的玩笑话也有冷场的时候,在她唤出那句“煜煜”之时,董煜静静地摇着纸扇,置若罔闻;傲白怔怔地望着她,不明所以;那个酷似阿莉的女孩更是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看着自己的脚,置身世外……
一瞬间,曹草感到有飕飕冷风自头顶盘旋而过。
曹草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暗道,嗤,一群没幽默感的家伙!
马车在道路上飞奔,车轱辘吱嘎声声,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身体晃动的曹草忽听布帘外传来驾车之人的闲聊之声。曹草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在车内说的话或许也被车外人听了去,再向董煜看去时,冷不防与他的视线对上,曹草直觉别开眼,原来董煜就是为了提醒她他们的话会被车外人听了去才故意不搭理她的么?
曹草不再说话,坐回女孩的身边,亦效仿她那般低垂下脑袋死盯着自己的脚看。
傲白没忽略适才曹草在与董煜眼神对接时的刻意回避,不知为何,这点令他十分不爽,再次狠狠地瞪了董煜一眼,鼻内冷哼一声,继而闭上眼睛,任由眉间蹙起成川。
董煜虽被莫名其妙地瞪了,却并未露出不悦的神情,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只不过那不是得意与欣喜,却是淡淡的无奈。
他对曹草的心意已然直白地表达出来,只是曹草似乎并未将他放在心上。起初,他很有自信会耐心等待下去,但随着事情接连的发生,他现下不那么笃定了,别的不说,单就眼前的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就是一大阻碍,因为曹草对待他的态度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