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人传记丛书——巴尔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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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说家的时代(2)

身为艺术家,巴尔扎克的创作时期和创作灵感几乎只来源于逆境的趋势。而在与韩斯卡夫人一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巴尔扎克一点工作都没做,但他觉得十分充实,也十分快乐。他把巴黎的亲友、出版商与债主全都抛在脑后。他在养精蓄锐。韩斯卡夫人仍没拿定主意嫁给他。也许是因为害怕与巴尔扎克独处,她觉得就这么无忧无虑地与巴尔扎克和女儿女婿到处游历也不错。

在1845至1846年间,巴尔扎克更像是一位古董商或美术收藏家。他对《人间喜剧》是否能够完成已经不在乎了,但他同时还在不停地想着如何用自己劳苦的成果为未来的新娘建起一幢华屋。

他将为韩斯卡夫人建造的房屋装点成一座宝库、一座画廊、一座博物馆。房间里一定要挂着名画,客厅里要铺上昂贵的地毯,家具一定要是精美并有着悠久历史的,桌柜上要摆满古董和漂亮的瓷器。

可是巴尔扎克一身的债务尚且没有偿清,哪有多余的钱财来购置古董?但巴尔扎克自有办法。他的母亲遗传给他的投机嗜好使他着迷于古董收藏,每到一城,他一定要淘弄一堆各种廉价的物品。于是,德国、荷兰、意大利等地的一筐筐的宝物相继运到他的寓所中。巴尔扎克对古董鉴别根本是个门外汉,他十分轻信这一行的学徒,经常受他们愚弄买下一堆堆的废物。但他还是不断向韩斯卡夫人炫耀,让她随时知晓他最近的收获。

巴尔扎克的行为令韩斯卡夫人感到不安,她一再叮嘱巴尔扎克要谨慎从事。而巴尔扎克一心为了韩斯卡夫人的未来生活而努力,他希望她能活得像个女王,在嫁给他后能够置身于艺术的光辉中,为了这个目标,他怎能罢手?他用一大堆详细的计算来安慰韩斯卡夫人,证明自己的投资是如何的经济、合理。事实上,德·韩斯卡夫人去世后,巴尔扎克的财产被拍卖,其中并无一件能让后世称做是“巴尔扎克收藏”的珍品的。

渐渐地,巴尔扎克自己也发现他的钱多半浪费在一堆废品上了,那些早先以为是中国的瓷器实际上都是荷兰造的。对此,他对韩斯卡夫人解释:“请相信我,搜集古董是一门十分深奥的学问。”

为了避免引起债主们的注意,巴尔扎克把他逐渐积累起来的家当都登记在韩斯卡夫人的名下,以便可以脱离债主们的上门追讨。巴尔扎克为了过上计划中那平实的、简单的生活,每年花费了至少4万法郎。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花销是超支的,理由是:雨果一年消费两万,结果只能活得像只老鼠。

家当有了,接下来便要寻觅一处好的房子。买房子对巴尔扎克而言可不只是买个住的地方,更是一笔高收益的投资。为了这个目标,巴尔扎克开始四处搜寻,到处看房子。1846年,他终于找到了他理想中的房子,那是一栋18世纪的建筑,以前曾归一位富农所有。巴尔扎克在获得房子所有权后,立即把他那些华美的家具、精贵的瓷器、铜质吊灯架和名画等全部运来。

说这里是巴尔扎克的私人博物馆一点儿也不为过。会客室里四壁垂着金饰,门上不是雕着花就是嵌着象牙。藏书室里一个嵌着龟壳的书架就花了他1.5万法郎,后来拍卖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买主肯出500法郎。楼梯铺着昂贵的地毯,所有无实际功能的空间都挤满了中国花瓶和孔雀石碗。他最得意的则是他的“艺术走廊”。

其实这间房子的设计十分拙劣,巴尔扎克所说的“艺术走廊”是个长椭圆形的大厅,顶上镶着玻璃,四壁漆成白色和金色。有14座雕像围着圆圈而立,乌木柜里展示着各式古玩。墙上则挂着66幅巴尔扎克典藏的“名画”。

当他领着高迪埃前来观赏时,他的朋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高迪埃惊叫道:“你是在哪里发了横财,这么短时间内就真的过上贵族生活了?”

巴尔扎克黯然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朋友。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穷了,这里的金碧辉煌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我只是这幢房子的管事而已。”

为了这幢将要承载他未来美满生活的房子,巴尔扎克俨然成了一位收藏家。但一切打点妥当之后,巴尔扎克并没有立即住进这幢房子里。为提防债主们的搜寻,他暂时还住在原来的那间简朴的小寓所里。也许对巴尔扎克来讲,这间放着他的书桌的小寓所才是他的博物馆,而不是那幢挂着名画、铺着地毯、摆着古董的贵族式建筑。

封笔之作

在这两三个东奔西跑的年头中,巴尔扎克又购置了很多家当,表面上看起来,他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他不只攒聚具体的舒适和奢侈之物,并且真正经历着一直梦寐以求的长时间的悠闲时光,与自己的心上人宁静地散步、轻松地交谈。这些都是巴尔扎克前所未有的生活,也是他此刻最刻意追寻的生命的快乐结局。可是他却失去了原有的那种排除一切一心创作的专注。

在前几年,他才写了一部出色的政治小说《一桩神秘案件》,并同时将小说《幻灭》收尾。这些杰作之后是《烟花女荣枯记》,小说将文学的世界与经济的世界相联结。早期小说里的主题都链接在一起,巴尔扎克用作品织成了一张大网。但是他却未能完成《农民》,这本是一部试图探索社会问题和城乡斗争的小说,这种在巴黎只被当做股票和市场的一桩事或是一个文学题材的城乡斗争,却在乡间保留着原始的形式。巴尔扎克原是要处理城市和乡村间斗争的社会大问题的,他在这本书上已花去太多的时间,他觉得《农民》将会是《人间喜剧》中极重要的一部。他一再回到这本书上来,甚至以先出版第一部来强迫自己把它完成,但总是中断。

究其原因,是他把精力都用在一些毫无分量的题材上,很多不贴近现实,还有些是韩斯卡夫人提供的素材,这些都无法展现巴尔扎克文学方面的霸气。巴尔扎克自己也曾说过:“艺术家不论离弃自己的工作多久,都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才能再度进入状态。”

受债务所迫,巴尔扎克不再继续什么《农民》或什么《小资产阶级》的写作了,目前他写作的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为偿债,他的态度和举动让人觉得他已经不再对艺术感兴趣了。

在一封封寄给韩斯卡夫人的信上,巴尔扎克一再发誓,自己会发奋地工作,他让韩斯卡夫人相信,假如他夜以继日不停息地工作,一定能够偿还他欠下的所有债务——如今他的债额只剩6万法郎了。

6月份,他开始着手写《老乐师》和《贝姨》。于是他又回到从前昼夜颠倒的作息习惯,可是之前日常生活里令他兴奋的事情,如今却都使他烦躁和恼怒不已。“我希望星期一之前完成《老乐师》,只要像今天一样,每日清晨1点半起来便可。”这本小说的速度果然惊人,不到10天的时间,巴尔扎克便一反常态地说:“我非常满意《老乐师》。”

6月底,他快乐地欢呼道,他终于完成了《寄生虫》(也就是之前的《老乐师》),他认为这部小说是一部上乘作品,不仅有朴实无华的感动,更有洞悉人心的犀利,而且较《图尔的教士》更清明易懂。

在完成《贝姨》时,他总怪自己进度太慢,不能迅速地完稿收钱。赶稿、校稿使他精疲力尽,他对大脑无节制地使用把医生都吓坏了。

9月,他与韩斯卡夫人会合。这趟休息是他用旷世巨著——《贝姨》换来的,这部小说是他登峰造极之作。他的观察力从未这样鞭辟入里,他的写作技巧更娴熟,笔法更现实、无情。在生命的盛年里,他的艺术成就已经达到了巅峰。这两本小说写于长期休息之后,而其中并无虚假的理想主义或做作的伤感情节。它们反映了现实生活的痛苦以及对世界的真正了解。阶级已从他的眼里落下,对成功的表象与奢侈华美的排场他都已经无动于衷。在《高老头》和《幻灭》里,他对幻梦破灭的描述已具有与莎士比亚的《李尔王》相类似的功力。

巴尔扎克那卓尔不群的文学才华超越于他所处的时代之上,他曾开创出无限的价值,却无法迎合与他同时代人的品位。《贝姨》的背景虽然设定在19世纪前半期的巴黎,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这部作品的背景同样可以移植到英国、德国、美国,甚至是任何国家、任何时代。巴尔扎克所探讨的是人类的原始情感。这部最后的小说里所展现的跌宕起伏的情节使得巴尔扎克早期作品中的伏脱冷黯然失色。巴尔扎克在这部作品中展现的现实主义批判、对现实社会的再现、人类之间的情感及原始的分析等,独步法国文坛,至今没有人能超越。

来之不易的婚礼

1846年,巴尔扎克一直祈盼的事情来临了,韩斯卡夫人的爱女终于与伯爵举行了婚礼。身处婚礼现场的巴尔扎克在胸中再度升起了希望之火,阻碍他与韩斯卡夫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障碍终于扫除了,此行他还特意带来了必备的文件,准备秘密地与德·韩斯卡夫人举行婚礼。

而恰在此时,韩斯卡夫人怀孕了。巴尔扎克快乐地预测韩斯卡夫人怀了个男孩,并取好了名字,叫维克多·奥诺雷。由于情况的演变,婚礼变得迫切而必要。

但韩斯卡夫人仍然拿不定主意,她舍不得离开女儿,宁可和女儿女婿去度蜜月,也不肯和巴尔扎克结婚。巴尔扎克只好再回巴黎去修改校样。

第二年2月,韩斯卡夫人来到了巴黎,只要她请巴尔扎克去陪她,巴尔扎克必须服从。他的工作可以等他。无论她在何处,他总是抛下一切,急匆匆地跑去见她。她只需轻飘飘地向他示意一下,他就得满欧洲地奔忙。

可韩斯卡夫人依旧不想结婚,她对巴尔扎克了解得越多,就越加深了她不想结婚的决心。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需先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说。他现在只剩下《农民》未完成,并只要再写一出剧本,就可把欠维斯康提家的1.5万法郎还清了。《新闻报》已经两度连载过《农民》,现在编辑要他把稿子全部交出才肯连载,巴尔扎克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得不放下笔说:“我不能。”他设法偿还了订金,然后便追随韩斯卡夫人而去。

虽然巴尔扎克对自己的母亲评语极尽尖酸刻薄,但是已经年逾70的安·夏洛蒂仍然是他唯一能够信赖的人,因此远行之前,他把一屋子的宝贝家当交托给母亲保管。

巴尔扎克马不停蹄地赶路,将两个星期的行程缩短到一个多星期。他的出现令韩斯卡夫人惊讶不已。

巴尔扎克在韩斯卡夫人的宅子里感觉宾至如归,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这一生里他第一次不必想到钱,这里的他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美味的餐点和舒适的住宿,还可以安心地阅读,而且没有债主上门催讨。

这一时期,巴尔扎克什么也没写。在和韩斯卡夫人一起的最后几年里,他总是不能安心写作,他是韩斯卡夫人及其女儿女婿的开心果,是他们无聊时供他们消遣的滑稽演员和小丑。

在巴尔扎克正乐而忘返的当口,巴黎突然传来消息,巴尔扎克买的铁路股票惨跌,他必须赶紧回去处理自己的失败投资。临行,韩斯卡夫人并未提起订婚或结婚的事。在乌克兰,她可以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到了巴黎,就意味着放弃这一切,而与一个奢侈、好投机的丈夫绑在一起,想想也不会平静和安宁。因此,她毫不迟疑地让巴尔扎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