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艾狂暴的扼住了依云的喉咙,呼吸沉重而急促,瞪着依云的眼里燃起灼热的怒火。
依云静静地闭上眼,曾经有过的美好,曾经受过的伤痛,在这一刻,一点也想不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却是从未有过安宁与平静,真的是累了,就这样吧!只要他的手稍稍再用点力,一切都结束了……
“不要,殿下,求殿下饶了云姐姐,云姐姐已经怀了殿下的骨肉……”韩青不顾一切的哭喊道。
恍若平地炸起一记惊雷,在场每个人都怔住了。慕纱挥手就给了韩青一鞭子,骂道:“你个jian奴,胡说什么?你以为你这样说殿下就能放过她吗?你这样胡说八道,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鞭子呼啦在韩青脸上划下一道血痕,触目惊心。韩青不顾疼痛,爬上前去抓住莫里艾的衣摆,哭求道:“殿下,是真的,云姐姐真的怀了殿下的骨肉,云姐姐就是怕殿下不要这个孩子所以才一直想要离开的……云姐姐,您说句话啊!您把您的苦衷都告诉殿下呀……”
扼住咽喉的手渐渐松了,依云心底满是苦涩,韩青,你真的不该说出来,这样,不是帮我,是害我啊……
“来人,把这jian奴拖下去乱棍打死。”慕纱怒声喝道。
立时有侍卫上来要拖走韩青。
“云姐姐,您说啊!您是喜欢殿下的……”韩青挣扎着哭喊着。
泪,倏然而下,依云睁开眼,凄惶苦笑:“莫里艾,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要的爱我给不起,怎么办呢?”
莫里艾的手在颤抖,心亦怆然,她眼中那样深沉的疼痛和无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哪怕他再努力,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都是废话,即便她怀了他的孩子,她还是要离开他……她问他要怎么办?他倒想问:依云,我该拿你怎么办?
“殿下,你不要被她蒙蔽了,蛊惑了,她一定是见事情败露才和韩青串通好这么说的……”慕纱眼见莫里艾犹豫了,不免心急,就差一步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心里恨的直咬牙。
莫里艾虽然很难过,但他还不糊涂,回头怒视慕纱,冷冷道:“你给我闭嘴,滚出去。”
慕纱不可置信的望着莫里艾,气急败坏道:“我看你真的是糊了心,迷了眼了。”
“出去……”莫里艾大声喝道。
莫里艾和慕纱剑拔弩张,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跪在一旁的那个大汉,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的丸子,轻轻一捏,一股淡淡的香气四溢开来,下一刻,在屋子里的人,除了依云和韩青全倒了下去。
依云惊讶地看着眼前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再看那汉子,已经站了起来,模仿着莫里艾的声音对门外的人道:“你们都进来。”
外面的侍卫得令进屋来,发现里面情形不对时已经晚了,吸入了那香气,个个如醉汉般倒了下去。
里外解决干净,那汉子又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说道:“云姑娘,快把这张面具粘上,老大已经在外面接应我们。”
“刘广生?”依云惊呆了。
“正是属下,云姑娘咱们要快了,迟了恐生变故。”刘广生憨憨一笑。
“那他们……”看着地上的莫里艾,他们都死了吗?她并不想他死啊……
“他们都昏迷了,先前我就在王府的井水里下了药,这药吃了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若闻了我这‘迷心香’就会昏迷不醒,所以我让你今晚什么都不要吃。”刘广生粗粗的解释了一下。
“可是……可是……”依云心乱如麻,老大应该就是萧离了,他就在外面,可是,她好怕,她这个样子如何见他?
“云姑娘,快啊!老大为了救你,都快把头发都愁白了,快快快……”刘广生催促道。
依云慌忙带上,刘广生又剥了一个侍卫的衣服让依云换上,又摸了莫里艾手中的腰牌,拉了依云就要走。这时韩青怯怯的叫了声:“云姐姐……”
依云回过头来,看着韩青,这个出卖过她的人,她却一点也恨不起来,这几个月来多亏有她,她不相信韩青是故意要出卖她的,依云扶起韩青,泫然问道:“青儿,你可愿意跟我走?”她是希望韩青能和她一起走,韩青在最后一刻为了维护她而背叛了慕纱,慕纱岂能饶过她?她不能让韩青留下受慕纱的迫害。而且,大华,也是韩青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方。
韩青唏嘘着摇头:“不,青儿不能走,对不起云姐姐,青儿是被迫的……”
“青儿,不要说了,我相信你。”依云难过道,一定是慕纱在要挟韩青,回想起那天韩青心事重重的回来,说她娘病了,肯定就是那天出了问题。依云切切道:“可是青儿,你留下,慕纱不会放过你的,再说,你留下,你家人也一样逃不过的,青儿还是跟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广生看他们两犹豫不决,急道:“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青儿姑娘今天的事你是无论如何都难逃责任,还是一起走吧!”
三年以后,“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西湖边一座白墙黑瓦的的大宅子里,依云正在盘上个月的账目,酒楼入帐二万八千两,这只是杭州一家,不算各地的分店,绸缎庄一万五千两,上个月凝香阁推出的香水生意入账九千两……不过最大的大头是山西的煤矿,日进斗金毫不夸张。哎!她都懒得再去看钱庄的账目了,天文数字,还是交给张越去打理吧!
“张越,今年山西又旱了,你多收些粮食给顾大哥运过去,以解他燃眉之急。”依云道。
“那……银子要不要也拨些过去。”张越讨依云的意向。
依云思忖了一下,道:“银两么就算了,这么大笔银子拨过去,别把人家吓晕了,都买成所需物品吧!还有那十三家书院也抓紧办好。”
张越嬉笑道:“这天底下的最爽快的事莫过于赚大钱,做善事。”
“算你有觉悟,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依云澹然道。
“你现在可是整个大华最神秘的人物,外间传言纷纷,有的说你是来自波斯的巨商,也有的说你是遗落民间的皇子,富可敌国,更神奇的是,还有人说你菩萨转世,专为拯救天下受苦受难的苍生……”张越笑道。
“打住,再说下去,我就成邪教教母了,哎!以后做善事,就用你的名义或是韩青的名义,我这个无名氏该彻底归隐了。”依云道,她可不想再惹麻烦,这样安逸的小日子才是她的追求。
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们仓皇逃出王府,萧离命钱宗杨,雷龙雷豹等人带着腰牌连夜从南门逃离,而刘广生,韩青和他们一起反在城中住下。果然,莫里艾不久带了一队人马直追而去,他们等了些日子,莫里艾大有不追到誓不罢休的气势,城中的搜索,防备反倒松了,他们轻易就出了西门,绕道吐蕃转回大华。
一路上萧离没问一句她在突厥的遭遇,只是默默的关怀着她,眼里满是怜惜和愧疚。依云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的,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两个人的死结。她该怎么说?萧离或许会接纳她,因为同情可怜,可他心里真的不会介意吗?所以回到大华后,依云执意离开萧离来到江南。
或许真的是天意弄人,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她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她曾经以为她恨透了莫里艾,可是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心里什么恨意都没有了,看着孩子那双湛蓝的眼睛,她居然想起的是天堂湖边,湛蓝的水,蔚蓝的天,还有莫里艾那双深情的眼眸……然而,孩子没了。
在伤心了大半年以后,依云开始专心经商,先前让张越在京城开的酒店,生意非常红火,手中不缺本钱,好酒不怕巷子深,依云在大华各地开设了十八家连锁分店,财源滚滚,又陆续开展了其他业务,生意做的顺风顺水。这三年里,也发生许多意想不到变化,首先是凝洛公主和亲去了突厥,成了莫里艾的皇后,慕纱被废打入冷宫;顾长青娶了苏瑶,再有一年就将调入京城;张越在萧离的帮助下如愿娶了小卫,那个刁蛮的丫头,如今成了温柔似水的娘子,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韩青拐了萧离的爱将刘广生,一直帮她打理凝香阁的生意;只有萧离,至今未娶……
“你还不够隐啊!现在除了我和韩青,还有谁能见得到你?你和萧将军准备耗到什么时候?让人看着都揪心……”张越不满的嘟哝道。
依云默然无语,他让张越捎了好多次话来,说要来看她,可她都回绝了,她怕啊!都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明明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是他的身影,明明心里一遍遍呼唤的都是他的名字,明明那么想那么想他……可是,她没有勇气。
“依云,听我一句劝,别再折磨将军,也别再折磨自己。”张越难得的语重心长。
石桥细雨,丹青笔,泼墨山水轻烟里。依云撑着油纸伞漫步细雨中,每当下雨,她就会来西湖边走走,看着空濛的烟雨,听着湖中画舫上乐声袅袅而起,心绪才能平静,不管想起的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似乎都能被这清明的烟雨冲淡了。
低着头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撞上一个人,那人魁梧的像棵大树,依云猝不及防,纸伞脱手而出,脚下也不稳了,眼看就要掉进湖水里去。依云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刻,一只手有力的抓住她的手,臂膀往回一带她便扑进了那人的怀抱,依云大惊,忙要推开他。却听那人低声薄责道:“下雨天还在湖边乱晃悠,不小心掉进去怎么办?”
是萧离,依云惊诧的睁大了眼,恍若梦游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眼底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意:“我在等你,去了你的住处,张越说你又来雨中漫步,我就延着湖边寻你,早就见到你了,看你像个游魂似的,真担心你被风一吹就掉进湖里去了。”
依云依然望着他,痴痴地,这张面孔熟悉的仿佛已经刻在心上,然而这张脸又是陌生的,他瘦了,眼睛被烟雨浸润的那么亮,波光潋滟的温柔,萧离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千里之遥的京城吗?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做什么?依云猛然惊醒,慌乱道:“你来做什么?”
“依云,三年了,我们分开三年了,够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年,这一次我不许你再逃避,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不准备再放手,依云,做我的妻子。”萧离深深道。
“不,萧离,你不需要同情我的,我很好,真的,我过的很好……”依云慌乱更甚。
萧离手中加力,把她抱的更紧,急促道:“可我不好,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依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要你。”
“你现在不在乎,可是以后呢!你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依云痛楚道,眼中氤氲着水雾,分不清是烟雨迷蒙了眼睛,还是泪水渲染了烟雨。
“我不能,我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萧离振声道。
依云心中一痛,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这就是她一直害怕面对的。
“想到自己曾经对你的伤害,想到你为我做的一切,想到你因我受的痛苦,想到你遭受到的所有磨难,我只有心痛,像刀子剜着我的心一样痛,依云,我不会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想到这些,我只想我要怎样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怎样才能让你快乐,怎样才能让你幸福,所以,依云,我来了……”萧离急切道,急切的想要她明白他的心意。
泪扑簌而落,依云无言以对。他说他不会忘记,他会面对,那她呢?还能再一味逃避下去吗?
“依云,做我的妻子……”萧离再次恳求。
“萧离,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依云泪眼朦胧的望着萧离,轻轻说道。
远处一干人躲在柳树后,挤挤攘攘地争相看着烟雨中紧紧相拥的有情人。看到萧离对他们做出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大家不由的兴奋激动起来。
“哎!宗杨你能不能拍的这么重,会吐血的。”雷豹讪讪的抱怨道。
“你又不是女人,还这么娇气……”
“别吵别吵,惊了将军夫人,将军肯定把你们都扔进湖里去喂鱼……”
“走了,别看了,咱们去‘醉八仙’好好喝一壶,以后那就是咱自己的酒楼了,尽情的喝……”
一干人悄悄的退了去,冷风回头,呃!将军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吻依云……哎!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摇头,不过心里真是高兴啊!是该好好的喝上一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