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蒲州城出来时,队伍又多了一个人,就是柳碧儿,她得知队伍是要去山西的,便执意要跟着队伍,说是想回山西看看。龙傲天居然没反对就让她同行了,这让依云很纳闷,难道他不知道队伍里多个陌生人,在当前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是很不合适的吗?
然而,没有人提出反对,非但大家不反对,好像还很欢喜。这支队伍里,苏文卿是个名义上的管家,生活上他自己都还要依赖苏瑶照顾,凝洛和苏瑶虽说是扮演丫头的角色,可是她们自己都巴不得有人伺候,而王连举只负责伺候少爷,根本就不管别人,所以前些日子大家基本都是自给自足,过的比较艰苦。柳碧儿一来,情况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别看她娇娇弱弱的,却能把所有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像个魔术师似的在大家需要的时候变出清茶美酒,好吃的点心,美味的佳肴。更重要的是她长的漂亮,养眼,说话的声音又好温柔,如沐春风,闲暇时,她还会弹奏动听的琵琶给大家解除旅途的烦闷,这样一个可人儿,谁能不喜欢?
但依云就是不喜欢,她总觉的柳碧儿是个有底牌的人,只是不知道这张底牌会是一张什么牌。
队伍已经进入山西地界,到处一片荒凉,大家的心情日渐沉重,特别是龙傲天,那张脸凝了霜结了冰一般。他坐在金銮宝殿之上,听到的都是官员们********,高唱盛世的颂歌,若不是亲自来这一趟,他会被欺骗到什么时候?龙傲天心里的愤怒可想而之。
天气越来越冷,时而北风呼啸,时而雨雪纷纷,依云躲在马车里都不敢出来。自从来了柳碧儿,少爷也不找她说故事了,他的马车里传出的不再是笑声,而是带了几分伤感的琵琶曲。萧离要护卫大家的安全,所以不论刮风下雪都策马前行。这一路安静的出奇,倒叫人心里不安,萧离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依云颓然的窝在马车里,把棉被都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好冷,寒意彻骨,雪子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好像有人拿了一盆豆子兜头兜脸的泼下。挑起窗帘的一角,看见萧离就随在马车旁,穿着一身蓑衣,身上许多地方都已经湿透,赤手握着缰绳,目光牢牢盯着前方……他不冷吗?依云放下帘子想,要是有副手套就好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听到外面萧离大声道:“宗杨过来帮忙,周平,陆虎去那边……”
出了什么事?依云探出头去一看,原来是少爷和苏管家的马车相继陷入泥坑里,大家正帮忙推。可是马车陷的好深,少爷和柳碧儿要出来,被萧离拦住了,不过萧离让王连举下来。王连举翘着个兰花指,踮着脚尖,看到自己的衣服上的雨水,脚上的泥巴,气颠颠的,不住拿了帕子擦来擦去。萧离看了不快道:“擦什么擦,没看大家都湿透了吗?还不快过来帮忙。”萧离对他向来不客气。
王连举敢怒不敢言,不情愿的一手提着袍子,一手去拉了马缰往前。那边,顾长青也跳下车来帮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里,依云见状也跳下车去。
萧离扶着车棱,用力推,边道:“宗杨,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劲。”
“一二三……”马车动了动又陷入泥坑里。
“怎么回事?使点劲,再来。”萧离回头呵斥宗杨。却看见依云正蹬直了腿肚子,咬牙使劲。萧离大为火光,吼道:“你出来干什么?给我回到车上去。”这个女人怎的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这么冰冷的雨,淋生病了怎么办?
“别废话了,再来一次。”依云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觉得脸都冻麻了。
“你给我回去。”萧离瞪着虎目低吼着。
“宗杨,咱们来,我数一二三。”依云不理会他的愤怒,反正她做什么他都是要反对的,老是对她咋咋呼呼,她也习惯了,就当他放屁。
“是。”宗杨居然很配合的应了一声。
“一二三……”
萧离只好一起用力推,马车咕噜被推出泥坑,行了。前面苏文卿的马车也出了泥坑。陆虎跑过来说:“少爷,萧护院,这天气没法赶路了,前面不远好像有个村子,咱们是不是先歇一歇,等雨雪停了再赶路。”
萧离举目看了看前方,迷蒙蒙的水雾里依稀可见几间茅屋,天色也快暗了,过了这个村子或许就找不到地方住宿了,萧离朝龙傲天点点头。龙傲天看看大家都是一身雨水,大寒天的,弄不好会冻出病来:“好吧!找户人家歇下,等雨雪停了再赶路。”
这是个小村子,全村拢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低矮的破败土房。顾长青和周平去敲门,敲了几家都无人应答,终于敲到一户人家,有人开了门,是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披了件破的不能再破的棉衣,双瞳浑浊,神情呆滞,木然问道:“你们是……”
“老人家,我们是行路的商人,去易州做买卖的,遇上风雪无法赶路,想在您这借宿一宿,哦……我们会给住宿钱的。”顾长青上前施礼道。
老汉朝顾长青身后看了看,这些人不像是恶人,便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各位要是不嫌茅屋简陋就进来吧!”
顾长青连忙谢过,引少爷先入内。这一路上基本都是住客栈,像这样借宿在百姓家是第一次。龙傲天走进一瞧,心下凄凉,用家徒四壁也不足以形容他们生活的困苦,整个屋子一片昏暗、阴冷,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凝洛用袖子捂着鼻子,抱怨道:“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
“姑娘,别说点灯了,现在连顿热的都喝不上。”老汉道。
大家愕然,苏瑶问道:“连生火的柴火也没有吗?”
老汉摇摇头:“各位在这里也只能避避雨,别的什么也没有,没有柴火,没有粮食……”
“那这寒冬要怎么过?”凝洛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没吃的,没穿的,还没有火……
柳碧儿抱了棉被进来铺在炕上让龙傲天坐下,龙傲天和声问道:“老人家,家中就你一人吗?”
老人家重重一声叹息,像把锤子敲在人心上:“老伴两个月前去了,三个儿子被征去服劳役,家中只剩我和小孙女,小孙女在里间睡着。”
“劳役?大家都没东西吃了还服什么劳役?”龙傲天隐忍着怒气,老百姓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服劳役,这地方官是阎罗王吗?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有什么办法,县太爷为他老母做寿要盖一座万福楼,附近村子里的青壮劳力都得去服劳役,要不然就给你下个大狱,流放到苦寒之地做苦役,一辈子都别想回来。”老汉摇头道。
“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州府就不管吗?”龙傲天气的直拍桌子。
“州府?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官官相护,还能指望谁?老百姓有理无处说,只能是忍气吞声。”老汉从一个破水缸里盛出几碗水来:“大家就将就着喝一口,我去老周家,看看还有没有黑石头,说不定能生起火来。”
黑石头?依云好奇着,石头可以生火?依云脑子灵光一现,对啊!山西不是产煤的吗?难道老人家说的黑石头就是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