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允许,飘絮吩咐浮月将早已准备好琴拿来。
不多会,几名宫女在浮月的吩咐下将琴——怅月——安放在了殿中央。
再向完颜烈、宫青箬颔首点头,飘絮走至琴前,缓缓坐下,沉思片刻后,她便拨开了“怅月”琴弦,开始弹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完毕,整个殿静只有人们连绵的、细细的呼吸声,只有那殿正中央上的那颗照明明珠还在旁若无人的熠熠发辉。
徜徉的琴音,情意绵绵的诗歌,飘絮那婉转而清亮的嗓音飞出了乾清殿外,回旋在皇宫上空。
余音久久不散,让人心旷神怡,如真见一名俏丽佳人舞罢在眼前,袅袅转身,留下的是馥郁的女儿香。
夜明珠倾洒的白光将飘絮的暗影打在了怅月上,看着有些颤微的影子,那发髻上摇晃的珠钗让她的心不禁也悸动了一下,眼眸下无意间生了许多的惆怅。
“果然是天籁之音。皇后娘娘的歌喉让那林中的百灵鸟也自惭形秽了。”宫青箬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礼而后悔,这个女子果然是南国佳人,有的不仅仅是美貌而已。
他这一说,人们才恍过神来,纷纷阿谀,称赞飘絮琴技绝世,歌声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缓缓起身,飘絮向宫青箬致以微笑,谢道:“三皇子殿下过奖了。”
虽然只有一两天,但聪颖的飘絮只需鲁大人稍加提点,琴技更上一层楼了。只是,今日有些缺憾,没有慕容风的伴奏。
慕容池却是锁紧了眉头,望着飘絮手中的琴,觉得眼熟。眼睛一亮,他浑身一颤,想起飘絮手中的琴不正是风儿那日买回的古琴吗?!
震惊不已,可他又不敢过于表露,害怕自己眼花,便又仔细看了看。果然是风儿的琴!
这时,他已经又气又恼,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咯吱咯吱响。他万万没想到风儿会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之后,宫女们弯身,恭敬地来中央,小心翼翼地拿走了“怅月”和其他紫楠木桌凳。
缓缓走向殿上,到了完颜烈身边,优雅而坐。
而此刻在畅音阁内,慕容风正把玩着手中的竹箫,聆听完了由乾清殿传来的优美歌声。他知道她正在吟唱,正在披着虚假的面具低低地吟唱。
俊朗的脸庞不禁锁颜,仿佛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箫,自语道:“也许这根本就是一场梦而已。”
“风儿!”听到歌声的鲁大人也从里屋出来,见他在发呆,便叫了他一声。
“老师?”倏地抬手,慕容风有些吓着了,像受惊的兔子,仿佛心中的秘密被人窥视了般,急于逃跑。
“发什么愣呢!”鲁大人并没注意他的变化,轻喝了他一声后,便走至门口,抬手指着外面,惊喜而道,“风儿你刚才听见了没有?词曲悠扬婉丽,比起絮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嗯。”轻嗯了一声,慕容风眉头垂得更低了。
“你知道是谁弹唱吗?”忽地,鲁大人侧身问他道。
一怔,慕容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他不能告诉老师,便摇头慌称不知道。
鲁大人见他答得心不在焉,摸了摸下巴,捋了捋胡须,深呼一口气,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见慕容风满脸愁然之色,便不再说话,而是将新作的词交于他,让他谱谱曲。
在偏厅的思颐也听得出神,想这是谁在弹奏,如此动听。
就在她遐想的时刻,殿外便高声扬起,穿透了她的耳膜。
“宣霍思颐上殿——”
齐公公一听,慌忙推了推还在发愣的思颐,叫道:“快、快起来,面见皇上了。”
一惊,思颐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几名宫女推拉了起来。
刚要出门时,齐公公突然又警告她道:“别忘了,你爹娘还在西厢苑。”
思颐当然知他的意思,可即便是要人死,也要死得明白。便又问他道:“我知道!可你们得告诉我到底是我干什么?起码也要我死得明白!”
齐公公不愿多说,只是吩咐着宫女快些整理思颐的着装,闷闷地絮叨着。“这是多好的事,怎么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你放心,皇上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他不屑地瞪了思颐一眼,对着一名手脚不灵活的宫女大骂道:“快点!快点!还要不要自己脑袋了?”
宫女吓得手直哆嗦,慌慌张张地整理着。不过最后一切总算是还好。
一切就绪,思颐在齐公公的带领下出了偏厅,走向了乾清殿。
入了殿门,面对如此华丽的排场,一时间她看傻了,忘记了行礼。
齐公公急忙戳了戳她后背,小声提醒她道:“还不快下跪行礼!”
一怔,思颐来不及抬头看清殿上的人,便被齐公公轻踢了一脚,跪倒在地,恍神一下后,她才嗫喏道:“民……民……民……”民了半天,思颐也不知该怎么说,直到一旁急坏的齐公公弯身小声提醒后,她才说完后面的话。
“民女霍思颐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声音洪亮、低沉,思颐想这个皇上一定是个威严的老人。可当她起身一看,才发现原来皇上是如此俊朗英俊的男子。而更令她惊奇的是北乾国三皇子也其中,正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见了思颐后,完颜烈便转头向一旁的宫青箬说道,“三皇子殿下,你看是不是此名女子?”
宫青箬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要等待一出好戏。稍点头,他道:“正是。”
接着完颜烈便对一旁的司仪使了个眼色,那司仪便拿着一纸圣旨起身,对着不知所措的思颐宣读道。
齐公公见状,又急忙指引她下跪接旨。
“宣——民女霍思颐大方得体、秀外慧中,即日册封为安玉公主,为两国联盟交好,和亲北乾国三皇子。大婚于三日后举行!”
听后,思颐整个人僵在了,怎么回事?她还以为会被册封什么妃子,没想到却是和亲?!
“还不快领旨谢恩!”齐公公气得快七窍生烟了,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女人和亲?!
经齐公公再次提醒,思颐才惶惶起身,接过圣旨,她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和亲?为什么会自己?
我不能和亲!我还要去找宸大哥!忽然想到,思颐正欲反抗之时,齐公公偷偷给了她一个寒深深的目光。
握着圣旨,思颐咬了咬唇,不甘愿地下跪谢恩道:“谢……主隆恩!”心中泛出酸楚,难道自己真要去和亲吗?那宸大哥怎么办?
“三皇子殿下,不知这合不合你的心意?”完颜烈嘴角不禁蔓延出一抹阴笑,似在嘲讽宫青箬的不自量力。
事已到此,而且又是自己提出要娶这名女子的。原以为会看一出好戏的宫青箬此刻脸煞白煞白的,想拒绝却又说不过。只得尴尬地点头,谎称自己十分满意。
愤懑的眼神投向了殿下的齐公公,似在质问他怎么会这样?这个女子怎么回同意?为什么皇后跟皇上没有半点不合的迹象,还十分恩爱的模样?
不料,齐公公根本不把他眼中的警告放在眼里,不屑地仰头,嘴角也悄悄渗出了讥笑弧度。
瞬间,宫青箬完全明白过来了!这个齐公公居然倒戈相向,出卖了自己!气愤之情是不言而喻的,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将愤怒放在心中,脸上还要挂着虚伪的笑容。
接着宴会便开始了,比起刚才的冷漠,完颜烈此刻显得过于兴奋,把酒迎欢,无不畅快。
倒是一旁挂着浅笑的飘絮却不时去看坐在宫青箬身边,却埋头不语的思颐,心中那点滋生的小嫉妒让她觉得自己很可耻。便不再去看她,将注意力转到了完颜烈身上,取过身后宫女的玉兰色的酒壶,亲自为他斟酒。
斟上一杯,完颜烈一饮而尽。
飘絮见他一副喜上眉梢、得意忘形的模样,心中不由颤战了一下,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心竟泌出了汉,湿了酒壶。担心是越来越多了。
原本还低头轻泣的思颐忽然抬头,见宫青箬一脸愤然地瞪了自己一眼后又换上了笑容喜脸相迎敬酒的官员,她心头猛地一颤,脊梁凉飕飕的。
本来还对他有点敬佩之意的,可现在思颐对他也是忿怒,回瞪了他一眼,便把眼神转开,无意间瞥到了浅笑华丽的飘絮。不禁感叹,真的是绝色美人!那打伤宸大哥的青衣女子到底是谁呢?
乾清殿的歌声、欢笑声不断,但在畅音阁那里,又一颗寂寞而冷清的心在默默地滴血,直至溢满了整个心。
殿内却是灯火通明,殿外夜色浓重,那穿梭的银钩又要满月了,可这人情又何时是满月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