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QQ书城月刊第2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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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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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10:梦远不成归

作者:陆清兮。(QQ:572240156)

[相见欢]

夜幕慢慢降下来的时候,天上圆月都敛了光华,在寂静的苍穹,微露一弯月牙。府里的灯笼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像那夜空闪烁的繁星,映照得,亭台水榭格外迷人。

长廊头的厢房里烛光摇曳,薄薄的窗纸上依稀透露一道清瘦的剪影。

云衣端了带盖子的白色瓷蛊,瞧着那半开的门,轻轻敲了敲,侧身而入。

书桌前的段清砚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沉思。听见动静睁眼见是云衣,立马眯眼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是姑娘不知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闻着香馋虫都被勾起来了呢。”

云衣瞪了他一眼,将圆蛊往桌上一放,转身欲走。终又忍不住,看见他那明媚的双眼垂下,扫出一片阴影。不由得心底一软,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转了方向,惹来段清砚一阵轻笑。

云衣不理会段清砚的笑声,兀自挪了凳子坐在他身旁,将那白瓷圆蛊的盖子打开,室内顿时弥满人参鸡汤的味道。白净汤匙不停搅动着,每一勺,云衣都吹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送到段清砚唇边。

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它都不忍打破这一室温馨。

段清砚静静地望着云衣,眸子里的温柔似要滴出水来。有几丝调皮的青丝垂在云衣脸颊,带起一阵酥 痒,却又顾不得。

有温热的气息打在云衣的颊上。她飞快地抬头,堪堪与段清砚的脸擦过,一时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一丝红晕顺着耳朵爬上脸颊,云衣定了定心神道:“靠我这么近要做甚?”

“真美。”那耳畔细小的绒毛夹着红晕,在烛光里染上柔和的颜色,别有风韵。段清砚有瞬间的失神,随被他不着痕迹地掩了去。“我绝没有要轻薄姑娘的意思,只是想帮忙弄下头发,可是…”他瞥了瞥自己缠着纱布吊在颈间的手,神情无辜。“我想用手臂也可以帮你蹭蹭嘛,一不小心就靠太近了,有辱姑娘清誉。不过我到是可以负责。”

云衣大窘,终于丢下手中物什,疾步而去。

[人月圆]

临近年关,处处一律是那喜庆氛围。府里愈发忙碌,有时候云衣一连几天不见人影,便找了另一个伶俐的丫头过来照料段清砚。

段清砚受了伤的身子尚无好透彻,偌大的院子里也就他最是清闲。

越是逼近年关,段清砚越是从心底开始着急起来。虽然这府上的人对他都挺好,但到底是人家的地方,何况别人对他有救命之恩,这般礼遇,如何求得个心安理得?

这一日,临安城中终于下了入冬来第一场雪。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将一切都覆盖在它洁白的幕布下。园子里的梅花也犹如那含羞带怯的美人傲然绽放枝头,在雪的拥簇下,更加出尘剔透。

下了雪的天空有微微的蓝。段清砚站在廊檐下,看着朵朵晶莹的梅,不知想些什么。云衣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幅光景,他周身散发出的孑然气息,似要乘风归去。

段清砚敛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冲着云衣灿然一笑。“不知今个儿姑娘可是带来什么好消息?”他笑着止住了云衣将要说的话,接着道:“别说,让我猜猜看。是府上主人空闲了,得以让我当面表示谢意了?还是前几日让你帮忙递的家书有了回信?”

“你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吗?”云衣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家主尚未回归,苏州那边也来了口信说让你养好了身体再回去。”接着,云衣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交于他。

“段老爷说接连几次货物损失,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这是苏州那里带来的清单,他让公子想想法子。昨日里一场大雪封断了几乎所有道路,公子就算归心似箭,也还得等过了这几日再说。”

段清砚看着信上的字,目光越来越深,最后一甩袖进了屋子。云衣独自站了会儿,折了一支梅在手中把玩,朝着来时的路娉娉婷婷的走了。

[纱窗恨]

府里的灯笼换了新,各个院落也已经打扫地干干净净,院门上还贴了窗花和对联,处处洋溢的是年终的喜悦。

段清砚的身子已好利索,就是烧伤的手都结了粉色的疤痕,提笔作画已不成问题。对此,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不以为意的样子。

对着书案的窗户大开着,有清新的空气夹带着丝丝凉意,抬眼望去,便是那一片有些触目惊心的白了。

几点墨,两三勾勒,女子清丽的轮廓跃然纸上,空灵的双眸透着神韵。段清砚看着画,脑海里浮起一个女子的模样,一颦一笑都牵人心魄。忽的,这女子的形象和云衣的面容叠在一起,段清砚大惊,画上的,分明是云衣的眸子。

云衣抱了石青色的衣料,想着得为段清砚做身新衣,他身上的已趋于单薄,院子里又没有人和他身形神似。

“公子想什么这么出神?”云衣不解地望向他,手中却开始忙起来,拿了布尺就要为他量身。

看着云衣一步步走过来,他慌慌张张的扯过一张白纸将桌上画盖住,故作镇定。“是要为我裁冬衣?”

虽然他的动作够快了,云衣还是瞥见了画上的女子,和她眉目极似的女子。

“不知谁家姑娘,公子这生记挂。”

知是她已经瞧见了,索性不在藏着掖着。段清砚没有被窥破秘密后的窘迫,反而多了一丝坦然。

“我的妻,和你很像。”

“哦?公子已经娶妻?和她相似那是云衣福气了。”云衣拿着剪刀的手顿了一下,用力握住的手骨节泛白而不自知。面上仍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神态,气质,眉眼…如出一辙。”段清砚的眼神痴痴地,明明是看着云衣的脸,又仿佛是看见的另一个人。“特别是你们的眼睛,都和她特别像。我还记得,那个下雪天,她像个小乞儿一样倒在雪地里……”

啪的一声,云衣扔了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去。“我不是你心底的影子。”

[离别难]

闲暇的日子总是无趣,越来越多的时间段清砚的思绪总会跑到云衣身上去。

他一直很好奇云衣的真实身份,她像一个谜吸引着他,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预兆。

虽然云衣也穿和丫环们同色的翡翠撒花裙,却是不同的款式和质地,料子非上乘,只比丫环们的好些,似是用来区分与丫环们的不同。但从平日里她所做的事情来看,事无巨细,又不是一般闺阁女儿想得到的。她不是丫环又不像名门千金,着实让人难捉摸。

段清砚对云衣存了心思,在他眼中,好的不好的都弥中珍贵。云衣眉目间那一抹不输男子的英气更是让他趋之若鹜。

犹记得那时相遇,他所带的货队接二连三的遇匪,本已万分小心,却又入了黑店。晚间堆放布匹的房间无故走水,他拼命地往屋子里去救火不甚被火灼伤,如果不是云衣硬拽了他,恐怕今时他已化为灰烬。当时那黑心的掌柜走水后为难于他也是她解的围。

他今时都还想不明白,客栈里那么多人偏偏便是她出手相助,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硬将他从火堆里拽了出来。

有青衣小厮来寻了人,带着他往前厅而去。

算起来这还是段清砚第一次正式的到前厅来。青衣小厮只说家主找他,却不知道何事。

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插了梅,料是刚折不久,依稀尚可那凝缀在花萼上的水珠。

“这便是我同你说的救的段公子了,上次因着大雪他回家的时日耽搁了,我想你这次有船对去苏州,不如载他一程,也好赶上和家人团圆。”云衣挑了帘子从后堂出来,言笑晏晏。

纵然段清砚猜过云衣的身份,又怎料她便是这临安丝绸大腕--织云坊的家主。

昔日 他念叨着离开,被天留下来,今时 他不再急于离开,云衣却把一切打点好了,他心中又是一番滋味,特别是看见她身边那气与轩昂的堇色身影,这种滋味尤其浓烈。

离开的日子定在三天后,云衣甚至没有和段清砚商量便做了决定。他该回去了,回苏州,有他家人的地方。

[青衫湿]

云衣的确是和一个人很像,那便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云裳。

云裳自幼体弱,家里人都宠着她,事事顾着她。云衣也不例外,她格外宠爱这个妹妹。

云裳是那淡雅的女子,如梅。平日里最常的也莫过于侍弄花草,刺绣临帖之类,自然,她更是从小爱粘着云衣,两人像连体婴一样,知道云衣开始去了宗堂。

云家在临安称不得有名算不得大户,但提起织云轩却无人不知,稍微有点权势和金钱的人都以穿上织云轩特有的五彩刻丝绸缎制成的衣裳为荣。

织云轩不是一般的家庭式产业,它是一个宗族产业。它有两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是织云轩一年内不得为同一人制第二件五彩刻丝绸缎作的衣;二是织云轩的家主须从宗族中选择适龄男子女子进入宗堂学习经商之术,同时传授女子织云轩特有的刺绣术,男子染色术,终择最优异者任家主之位,这也方是织云轩多年来屹立不衰的原由。

云裳虽天姿聪颖,却不是个受得住苦的主儿。无奈之下云衣带云裳去了宗堂。云衣总觉得是自己抢了妹妹的东西,心中颇为不安,于是她便称闲暇将在宗堂里学的刺绣术教给了云裳。

宗堂里的日子乏味而辛苦,稍微不注意就会招来责罚,云衣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传来云裳离家出走的消息,她都是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那一向文静的妹妹会做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

但事实确是这样。

云衣当了织云轩家主时,有消息传来苏州一带出了和织云轩神似的绸缎,只在颜色上稍逊一筹。

有人从苏州来,说是看见了云裳,她待在苏州段家,而这批布也是段家卖的。云父震怒,执意将云裳从族谱上除名。同时,云衣也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手段将段家的那批布销毁,亲自设了局将段家产业收为织云轩名下。

云裳在段家,她不能做的太绝。

[陌上花]

云衣站在茶楼二楼的雅间里,透过窗子刚好可以看见江边波光浩渺的景色。

段清砚穿了她裁的那袭石青色长袍,负手而立似在等待什么。

“真的不去送?”堇色身影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顾自端了茶来吃。

“不了。”

“后悔救他吗?”

“不后悔。”

“遗憾吗?他已娶妻。”

“人这一生总是要留些遗憾才算完美,有太多人注定是过客不是归人。”云衣的眼神飘乎,不知望向了何处。

云衣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问身边的人:“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吗?”

“我不是你如何得知。”

“还记得是刚到宗堂学习的日子,我因着手脚笨拙经常被罚不许吃饭,手指上尽是针扎的眼,钻心的痛。可是那些人不会因此而可怜我。那一日下了雪,我已经一天没有进食,我饿到在回家路上,蹭脏了衣服,就像是小乞丐。路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理我,只有他用洁白的手娟擦拭我的脸,还带我去吃饭。很多年,我都觉得再也没有哪一次的饭菜比那次更合口更美味。”

“然后呢?”

“他只说他姓段却不说名字,后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但我知道他就是当年的男孩,他们都一样,耳廓处有一粒红痔。”

“那他知道你吗?”

“不知道。就让我永远作他心底的一个影子吧。”杯子里的茶水尚有余温,云衣一口一口地抿着,看着堇色身影若有所思的神情,轻轻道:“表哥,已经年尾你也该回去了,不然表嫂又要给你好看。”随即放下杯子,转身出了茶楼。

已是年尾,街上喜庆的氛围浓浓郁郁。云衣漫无目的的走着,思索着些过年的事宜,不由加快了脚步。

雪又开始下了,扬扬洒洒,转眼将一切盖了透彻,再看不见些许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