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八年前,有一回,她曾把英语考了个五十八分,拿着满是叉叉的试卷,厚着脸皮跑到他的度假小屋求救:“完了完了,没及格,老爸要骂人了,大哥哥赶紧跟我回茶房给说说情去,要不然我准被爸爸骂死的……”
他接过那份卷瞄了一眼,题目很简单,凭着小鬼的聪明劲,没道理考成这副惨状,冷眸一瞪:“明明都会做,怎么就考了个红灯!”
小小女生笑的甜美,很谄媚的从书包另外取出一张A4纸,上面画着一个酷酷帅帅的男生,画的题名是:酷毙的韩照哥哥。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可爱的小女生兴奋的问他意见,得意的说:“考试的时候,小敏只顾画大哥哥的头像,忘记检查,以为准可以有个60分,不想算错了分值,绿灯报销,换红灯高照,惨耶……”
“你……”
真是败给她了,当时的他无语的咬牙切齿,冷言训斥她:“考试的时候画画,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呀!”
小小顽童吐吐舌头,不知羞耻的回答:“小敏遇上大哥哥,脑袋瓜里只剩浆糊了……”
浆糊?
听得这两个字,筱敏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一些奇怪的景象:绿树荫荫,有个俊美高大的男生恨铁不成钢的瞅着一个娇小的女生,皮皮的女生还在那里恶劣的做小动作……
太快了,她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头,不自觉的隐隐作痛!
只要一想那些过去,筱敏的头就会很疼很疼!
靠,不想了,也懒得与他去辩,抬头时,瞧见叔叔沈殊对着韩照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目光,探索的神色越来越深凝……
“什么浆糊不浆糊的,我若连这点都分不清的吗?怎么混学分!我明白的很,这份遗产是萧若敏的,不是给我骆筱敏的?虽然这两个名字同属一人!但是她们在法律上一定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我就弄不明白了……”
关于这一点,她心头疑惑的不得了:“有个小小的疑问可以请教吗?”
“什么问题?”韩照淡淡的问!
筱敏想了一下,不掩脸上的纳闷之色,问:“嗯,我是萧若敏,这个你们知道,我也无法不承认,但是同时,我又是骆筱敏,这个你们清楚,我呢,也非常的认同。既然两个名字实际上是同一个人,那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部之后,政府系统中的相关部门一定也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是不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就必须做萧若敏,而不能再是骆筱敏了?”
哎呀呀,老天爷,这问题咋那么绕舌!
“不是,以后。你既可以做骆筱敏,也可以是萧若敏……”
韩照知道她想问什么了,把注意自手中的牛皮袋上转回来,对上她的眼,说:
“就法律上来说,萧若敏与骆筱敏是两个不同的人,她们同时存在。虽然她们都是你,但是,只有身为萧若敏的你才是仁泰合法的股份继承人,而身为骆筱敏的你只是普通人。因此,你要是在这页纸上签上‘骆筱敏’三字的话,它对我而言如同废纸,只有在上面签上萧若敏三个字,按上你的指纹,我才能用它来动用你的股权。所以,小敏,请你记住,你是以萧若敏的身份嫁给我,而不是骆筱敏,这两个名字之间在法律上没有一丝丝的牵连……”
最后一句,他很刻意的用了着重的口气,语意深长着。
有玄机!
筱敏却惨兮兮的晕了头:被他这么一绕口令,她的脑袋瓜子终于很荣幸的变成了一团货真价实的浆糊!
哎呀,他到底在说什么呐!
筱敏一下子辩不明白这其中的不一样,只能抓抓头皮,憨憨一笑,说:
“呃,大叔,这个……有点乱耶……真的有点乱,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政府会允许两名字同时存在,而且你还说它们之间在法律上没一点点关系,什么意思?”
小鬼头又叫他大叔!
韩照在心头直叹,以前,她霸着他叫哥哥,如今,都签了婚书,反改口叫大叔,他真老到让她非叫“大叔”的地部了吗?
是不是这些年在外头风吹日晒,真得老的太快了?
怎么办,听着有些不舒服哦,若不是现在有外人,他真想拎起她好好训一番:不许叫大叔,再叫大叔,板子侍候!
心头忽然翻起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这个人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今儿怎么独独介意起这个称呼来了?
哎,遇上这个丫头,他的情绪,总是轻易的被左右!
思绪浮乱,脸孔越发的淡淡,嘴上则很专业的回答了起来道:
“骆筱敏这个身份,是你父亲于十几年前通过某些非法途径伪造的假身份,后来因为你父亲过世,沈先生又通过合法手段领养了你,所以,你的这个名字也就合法化了,而实际上,你作为萧若敏的身份从未注销,以致于使这两个名字在法律上同时合法的存在。”
哦,原来是这样!
筱敏还想问,还有好多不明白:
总觉得韩照看她的目光透着古怪,总觉得江伊凡,孔尚贤的行为有些可疑,总觉得这几个俊的一塌糊涂的大男生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总觉得他们没道理待她那么那么的好,带着几丝没道理的宠溺……
韩照一直一直在看她,这么些年的警官做下来,他最擅长的是洞烛人心了。
他知道筱敏平时虽然是一个心思有些迷糊的人,但不是一个笨蛋,相反,还是一个了不得的小天才。
筱敏身上有传承着骆叔天生的机智与敏锐,所以,在面对他们这些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时,就算有百分之百的佐证,她心里难免仍然会有种种疑问。
这个时候,他不想多加解释,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说:“小敏,以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你会有两个不同的身份,这是得到政府相关部门默许的,也是被封存的机密,我想你也许还会问为什么,但其中原因我不便透露,你也没必要深入探究!”
说的好神秘,但她想问的不仅仅是这些!!
“还有问题吗?”
韩照抱着文书问,磁性的嗓音冷落落中微微透着一丝低柔。
她与他并不认识,但她能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对她是特别的。
可是这种特别是从何而来的呢?
她不解着,迷然的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他深深的看她,好看的唇线轻轻向上扬了一下,说:“看来你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等我一下好么,等我把事情处理一下,你有什么不明白,我们再好好沟通一下!”
远远的守望了这么些年,她一直不知道暗处有个他,而他每回从英国回来,或是出完任务休假在港,第一站就是开着车子停到学校附近,在她放学的路上默默的看着她与沈襄,有说有笑的回家!
每一次,他只是她身边擦肩而过的过客,而这一次,终于面对面的见上了,可他们之间却隔上了一重推移不开的大山,她的记忆里再没有他这个大哥哥……
他们需要重新认识,重新沟通!
他伸过手,旁若无人,很自然,很亲呢的抚了抚她额角的淤青,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方低低的又喃了一句:“我可不希望你将来怨我拐了你!”
筱敏的白里透红的脸孔不得分说的泛起红潮来,火辣辣的,直烧上脑门……
感觉到周转所有人的目光全又聚拢在她身上,有欣喜的,有暧昧的,也有担忧的……
呃,这个可恶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捉弄她?
他们又不熟悉,怎么可能这么暧昧不清的亲近她?
筱敏急急躲开他的手,叫嚷道:“做什么,头发都给你弄乱了!”
四周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唉,真是糗死了!
可恶,筱敏懊恼的瞪了他一眼!
住了忿忿欲言的妻子,示意她所有决定让筱敏自行决择!
求救宣告失败,筱敏头发发麻,结巴不成语:“有……有必要这么急吗!”
“有!”
韩照有力的点点头,眼睛没有放过她脸上一点点异样,他这一招走得疾快,的确让所有人都不及防了,大违他平常的行事作风,就连伊凡与尚贤皆惊错的快要下巴脱掉。
伊凡在想:叮咛他们不要去逼了筱敏,他倒好,见机插针,逮到机会,当即一锤定下音,怪胎永远是怪胎,行事作风永远让人难以预料!
韩律岩也在暗自惊诧:这是怎么了,他的儿子怎对这个丫头这么的不同寻常!
筱敏面对韩照的铿锵简洁的回答傻眼,嘟嚷的问:
“理由?还有……那个……我还没有成年,有资格有需要现在立即签这玩意儿吗……”
胡乱的塘塞脱口而出后,筱敏就后悔的恨不得撞墙。
韩照扯了一下冷魅的唇角,依旧满面冷淡如冰的神色,只是嗓音多了几丝柔和,指了指手中的文件,极有耐心的回答:
“没有这张薄薄的纸,我就没办法动你名下的股份。至于你所说的那个资格什么,我想身为香港人,你应该知道女孩子只要年满16周岁就可以登记结婚这种常识对吧!”
话语的后半句很明显的带进了几丝揶揄之色。
她哪是不知道了,只是一下子找不到好的理由推诿,不过吐出这种理由来也真是够烂的了,好郁闷呐!
“签吧!”
他递过笔来,低磁好听的声线透着一股子惑蛊人心的气息。
“哦!”
烦闷的应了一声,她发觉拿笔的手有些发软,再次很无助的抬头看了一眼对着她深看的叔叔与阿姨:这一笔下去,她就是别人的太太了,好恐怖……
“叔叔阿姨,真的要签吗?咳咳,我可不可以反悔呀!”
筱敏在心头沮丧的叫着,发现这个韩照的男人很不好对付,比襄难缠多了,以后,她会不会被他骗的团团转呀!
韩照看出了她心头的迟疑,沉默了一下,适时的说了一句:
“你若想后悔,我也不会为难……”
这是真心话!
他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只是想快刀斩乱麻。
筱敏听着却感觉很刺耳,这分明就是挑衅!
她不由侧首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他:骆筱敏虽然是个女孩子,也知道什么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鼻子一哼,执笔才要落笔,那个阴魂不散的低低嗓音又慢吞吞的响了起来:“等一下,小敏……知道你应该签什么吗?”
“当然是我的名字!”
筱敏很不淑女的皮皮白眼。
韩照坐直了挺拔的身躯,将她顽皮的神韵全纳入眼去,那些习惯的小动作令人怀念之极——一边贪恋的欣赏,一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家伙,下笔时,记得千万不要把你的两个名字弄混了!”
他估摸着,她对这桩婚事的实质还有待重新认识。
“什么?”
她眉心微微一皱,又凝神一思,突然有所了悟,遂低头唰唰在那里写了“萧若敏”三个陌生的字,再按上指纹,便将文书递给他看。
韩照瞄了一眼,唇角微微动了一动,才道:“不错,有两下子,脑袋瓜儿里装的哪是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