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变幻
“其实刚才你是故意的。”
“大家服了你,这也是事实。”
解散后,王盟与沈钧方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聊天。
沈钧方轻轻挑眉,“王盟,我发现你有冒险精神,一点不怕我给师大附高搞破坏啊。”
“没有人会随便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吧?”王盟指指他的小腿,“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这条腿就行走不便,我猜得不错的话就是受伤。虽然已和当时隔了一个星期,伤筋动骨也不是那么容易好。”
“是。”沈钧方抿唇一笑,“你猜得不错,我是车祸受伤。”
“车祸?”王盟抓抓头,脑子里闪过一幕场景,又一次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在马路上踢球的小孩?”
“你怎么知道?”沈钧方稍稍一怔,“这件事我……原来的校友也不知道。”
“不巧,那天我看到了车祸,就在路的对面。”王盟抓抓头,有几分感慨,“现在想想那个人的背影身形都和你非常接近,原来是你本人。
沈钧方的表情十分温柔,“换谁都不忍心不管吧?尤其,那小孩踢得还是足球。”弯腰抚摸了一下双腿,“只是受伤的不是时候,一下子打破了好多现实,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和你们认识。”
“欢迎你。”王盟伸手,“不管你为什么来,我很高兴认识你。”
“谢——”
不等说完一个“谢”字,双重的哨声远远响起,那是队长夏国敖的召集令。全体解散的队员又纷纷从校园的各个角落往更衣室赶。
“沈钧方你是学生教练,请在一边坐下。”夏国敖拉过来一把椅子。
凯歌小声嘀咕,“咱们队长怎么回事,对沈钧方这么客气,简直是谄媚了,还有刚才比赛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嘘……”凯旋捂住他的嘴。
“我把大家找来,是要弄清楚一件事。”夏国敖的表情相当严肃,“昨天社办大楼的老师征收改建校舍的基金,不少社团把勤工俭学得来的钱募捐给学校,但是,今早清点钱数时办公室主任老师却发现实际捐款箱和签收单上的记载有出入。”
“队长,你这么问我们是什么意思?”凯歌火冒三丈,“难不成老师们怀疑是我们偷了社办的钱?你也这么怀疑?”
“不是。”夏国敖犀利地瞪他,一字一句缓缓地道:“事情没弄清楚以前,谁也没有资格怀疑谁,只不过老师们下班前清点数目没有问题,可早上再数就不一样,而所有社团解散最晚的是足球队,我们担不起这个嫌疑。”
“谁都知道足球队近些日子缺少活动经费。”骆子炫推门进来,冷冷地环视屋内的每一个人,“昨天下午传达室的张伯说,他看到有足球队的人在离开社办大楼以后返回,那时候大楼内已没有老师和学生了,是不是非要把人一个一个拉过去当面对峙?”
“不用了。”人群之中走出一人。
“洋葱头?”凯歌推了他一下,“你在说什么呢?让那社办大楼的张伯只管看,不作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们拒绝的话指挥让人怀疑。”
“那张伯老眼昏花,看得清楚什么啊?”杨冲一咬牙,“是我拿的,要开除就开除我,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果然是你们。”骆子炫轻蔑地哼,“不但没有为学校着想的集体精神,连道德品质都败坏。”
“不可能!”凯歌凯旋异口同声,一边一个拉住队友,“你犯晕了?学长,这种罪名谁都背负不起呀!”
杨冲走向夏国敖,“队长,你把我逐出球队吧!昨天最后一个走的人是我!”
“停!你觉得样子就能撇清关系了?”骆子炫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不要以为这个时候把你开除,足球队就没责任,你偷钱分明是要拿给足球社当活动经费,那么足球队还是脱不了关系!”
“骆子炫!”蔡又辉一拳头捶到铁皮柜上,双眼泛起一层血丝,“什么都是你说的,我们还有什么申辩的余地?你非要搞垮我们吗?”
王盟沉吟着分开怒目横眉的队友,来到骆子炫跟前,低头瞅胸口起伏不定的她,“学姐,你选学的是文科班,我学的中国史少,大多是听老爸说的,有一个问题请教你,南宋史上是不是有一门忠烈叫‘杨家将’?”
“你问这个做什么?”
驴唇不对马嘴,在场人都对他的思维模式难以接受。
“听说,杨家将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老帅杨业还有七位虎子先后阵亡。”王盟摸摸后脑勺,回忆着说:“老太君佘赛花虽然痛恨陷害忠良致死的潘仁美,却依然在大宋有难的时候领着女眷披挂上阵,是不是?”
“那又怎么样?这和足球队有什么关系?”骆子炫听不下去。
“佘赛花如果念着潘仁美迫害丈夫儿子的事不肯出兵救援,那么天下一亡,杨门所谓的声望也会随之而去,又有什么意思?”沈钧方眉睫一敛,“是这个意思吧?”
王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径直对骆子炫说:“学姐,即使足球队被解散,你也不会感到快乐的!”
“你在胡说什么?”像是被刺猬的刺扎到手,骆子炫激动地反驳,“你们解散了,学校减少一个负担,也不会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会高兴得敲锣打鼓!”
“为什么?”王盟直勾勾瞅着她激动的容颜,还是那么“无知”,“我只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对足球不感兴趣的人,会因为朋友、亲人、同胞踢球而关注、甚至看到有尽百岁的老太太对着电视大呼进球的精彩。”
“即使有一天踢不成足球,只要曾经喜欢过,就不会真的敌视它,绝对不会,就像那个人无论变得多么堕落,让我多痛恨,却也还是我的朋友。”蔡又辉环住王盟的肩,“他说得对,你跟本不了解那个人潜藏的心情,就自以为是地在他喜欢的东西上搞破坏,如果成功了,他那层维系自我的冰面立即就会破碎,然后再也找不到方向——他不会感激你,他真正恨的人会是你!”
“不!不会的!”骆子炫大叫一声,捂住双耳顺着墙壁滑落下来。
“对不起学姐,可我坚持——会——”王盟残忍地将她结的痂再一次撕裂,又撒上最刺激性的盐,而眼神始终是充满怜惜的,“朱启南学长早晚会这么醒悟。”
“啊!”一刹那,冰层裂开的声音在内心扩大,骆子炫泪水肆意,情绪崩溃了,“混账!朱启南你这个大混账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她做的她想的都是为他着想,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她,他只会恨她?
“子炫,不要哭……”骆校长带着两个学生会干事也来到更衣室,她弯腰拉起女儿柔柔劝解,“任性这么久,现在你还不明白该怎么做吗?”
“妈妈——哇——”
骆子炫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一点没有形象可言,但是谁也笑不出来。尽管,他们以前都和骆子炫作对,恨不得彼此闹笑话出丑、讨厌她的嚣张蛮横,可是一旦想起她这么做的原因,想起那个刚入学时和朱启南甜甜蜜蜜的骆子炫,想起被开除变堕落的朱启南,心,不由自主跟着阵阵抽痛。
“校长,关于这件事……”夏国敖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请示校长。
“能不能让我说一句?”沈钧方适时开口。
“当然可以。”骆校长抚摸着怀里女儿的头发,温和地说。
“社办大楼不是有摄像头吗?”沈钧方微微一笑,“我昨天去交申请单的时候,看到办公室里面有。”
“不可能!办公室的早就拆了!”反应最大的是那两名学生会干事。
“哦,是吗?”沈钧方笑得有一丝狡猾,“我记得有啊,要不要现在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办公大楼搞鬼,嫁祸足球队!”学生会两名干事急切地说:“张伯可以作证,他看到的就是足球队队员!”
“声音为什么这么颤抖?”沈钧方气定神闲地反问,这一副优雅贵公子的形象,“两位干事,墙角的监控装置那么隐秘,有没有拆不经过检查,应该发现不了吧?”
换句话说,他们是惶恐的不打自招!所有人恍然大悟!
骆子炫猛一仰头,抹干含泪,两道寒光逼视而来。
“会长,我们只是想帮你呀。”两个干事委屈地苦着脸,“看你天天都不开心,我们很想帮你分担嘛!”
“这种让人鄙夷的方式就是为我分担?”骆子炫气得满脸通红,“你们只会害我万劫不复,再也抬不起头做人!”转身走到杨冲跟前,一揪他的领子,“你会不会动动脑筋?他们冤枉你,你就承认了?你这么做是为显示你的伟大吗?错!没有人会为你感动,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大笨蛋!”
“我……”怪了,受害者怎么会变成被控诉的人?杨冲有点转不过弯,这时,头顶被一只大手盖住,抓乱了头发。
“笨蛋,你确实是个大笨蛋!”
“队长!”杨冲惊讶地抬起头。
“不要为不曾做过的事牺牲自己,即使是迫于无奈。”夏国敖重重地对他要求,“听到了吗?足球队不再是牺牲任何一个人而成就的队伍。”
“队长……”杨冲热泪盈眶。
“夏国敖。”骆子炫闭了闭眼,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这事……对不起。”
骆子炫——道歉了?
“我会还给你们球队一个公道!”骆子炫拎着那两名干事推门走出更衣室,咣当,门合上的声音又震醒了每个人。
“真行啊,王盟学长你那套拐弯抹角的大道理是从哪里学来的?”凯歌挤挤眼,“很厉害嘛,虽然有点无厘头,却都是引经据典。”
“我……”王盟又回到一副迟钝者的状态,干笑着抓抓头。
“那是西方启发式的教育吧?”沈钧方轻轻一笑。
“你也不错。”蔡又辉拇指勾起,“赶上柯南了,那么小的细节既然学生会干事都没注意,你怎么注意到的?”
沈钧方笑而不语。
骆校长满是欣赏地开口了:“他啊,昨天跟着我去社办大楼时正好碰到两个重装摄像头的师傅,不过,他们还没有修到募捐箱所在的那一层就下班了。”
“小子,乱有一把心眼的!”连对他持有排斥心的杨冲也不得不佩服了,
“哪里,受益匪浅的是我。”沈钧方谦虚地摇头,“你们比我想象的强大。”
这个强大,不论是球队实力,还是球队的友爱都那么惊人。
???
“我是不是……过分了?”
王盟站在校门口,走来走去,不断地抓抓头,一头黑发乱得像是草窝。两旁经过的学生无不掩唇低笑。他却浑然不觉,索性蹲了下来,抱着脑袋苦苦思索。
“在想什么?”
“我好像伤到会长学姐了。”
“伤到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是很坏?”
“可是她做的可乐鸡翅很好吃。”
“你愧疚是怕她生气,再也吃不到可乐鸡翅?”
“嗯……啊不!”
下意识地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王盟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骆子炫,赶快站起来,见她要走想也不想就去伸手拉。
“放开!”骆子炫雪白的手腕上一片红印。
“会长学姐对不起!对不起!”王盟深深鞠躬,为自己的粗鲁而万分抱歉,低下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不敢看她。
骆子炫气也不是努也不是,“扑哧”一笑,“这么高的个子一点脑筋都没有,傻乎乎,怎么会踢球来着?”
听到她的笑声,王盟才敢偷偷看,眼前的骆子炫眼眶还有轻微浮肿,那肯定是经过一场大哭的恶果,不过高高竖起的马尾很精神,美丽的脸蛋不再暴戾,眼角眉梢十分柔和,笑起来嘴角弯弯的,酒窝圆圆的,娇柔甜美,他第一次发现女孩子这么善变,简直判若两人,不禁有些痴了。
“看什么?”骆子炫被他看得面颊发热,“你没事我走了。”
“会长学姐我很抱歉。”王盟没再走近,更不敢碰她,咬唇重复,“希望你别在意。”
“你后悔说那些话吗?”骆子炫也不回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那么说吧?”
“我——”王盟噎住,的确,再有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那还道歉干什么?”骆子炫苦笑,“我的心眼虽小但是比针孔大,还有,上次你参加比赛不是迟到了?是那两个学生会干事趁你熟睡动手调整了你表,刚才什么都说了,我会给在学生大会上给他们相应的处分,教导处的老师也会针对这次偷盗事件做出处分,还你一个公道,还有足球队的每个人。”
“会长学姐……”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现在心里舒服多了。”她伸了个懒腰,微卷的发丝在空中摇曳出美丽的波浪,“也许,是我应该谢谢你们……长痛不如短痛。”
“会长学姐你能这样想太好了。”王盟发自内心地笑了,抓抓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神奇十足的样子,这样最精神。”
“皮痒了,想要我好好骂你一顿才痛快是不是?”骆子炫气势汹汹地一扬柳眉,挽起袖子就要开战。
“不敢不敢。”王盟夸张地作揖,笑呵呵躲开她的粉拳。能看到她重新振作起来,他心里非常的……高兴。
“对了,还有一件事。”骆子炫坏坏地一勾唇,“为了补偿足球队的精神损失,学生会联系郊区的水镜山庄度假村,由沈钧方家赞助经费,租给你们特训三天,那里空气好,绝对是个不错的场所,沈钧方仍是学生兼教练,我暂任你们的顾问兼啦啦队长。”
“什么?”王盟完全呆住,一时间无法消化她的话。
“喂,你什么态度啊?别害怕,我也是经过考虑的。”她负手在原地转个圈,仰望夕阳西下的天空,感叹说:“既然破坏足球队仍不能拉回朱启南,那么振兴足球队会怎么样?看到心爱的足球队摆脱以往的阴影,若是像你们说的,他还在乎足球,早晚会回来是不是?
“嗯。”王盟心里乱七八糟,很不是滋味。
“真乖,若是能你早点出现,我也许就不会耽误那么多时间。”她伸手揉乱他的发,甜甜一笑,“以后多为球队出力,好处大大的,姐姐还给你做好吃的可乐鸡翅。”
“呜。”
低低的哽咽泄漏了太多心事,为什么听到学姐念念不忘朱启南,他的心里会不舒服?
???
训练计划是沈钧方一手制定,分三个侧重点,主要针对团队、个人、还有区域进行严密布置。不过计划还是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偶尔冒出的几个小插曲或多或少都会阻挠到计划的顺利进行。
他们来到水镜山庄进行涉外特训,第一个问题就是山上的蚊子太多,也许是植物过于茂盛,还没有到盛夏,那些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吸血鬼”展开“新蚊连啵”的强大攻势,成群结伴袭击熟睡的队员。大概是王盟的血型就吸引蚊子,有他在的地方,其余人幸免于难,所以杨冲索性叫他“活体蚊香”,晚上大伙更是抢着和他睡在一起。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啊!”
大家都这么说了,王盟还能再辩解什么?可怜的他,总是在眼皮、还有手心、手指、脚心这些肉少的部位遭受苦难,晚上痒起来又抓不住什么、还抹不得过敏的花露水,只好睡觉前到处喷洒一些,天亮后继续肿着金鱼眼晃来晃去,随便靠着一刻树都能呼呼大睡。
“我作了一首诗。”
这会儿大伙集体整理蚊帐,他突然冒出一句话,引得每个人都侧目而视。
杨冲哈哈大笑,摸摸他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蚊子这东西会传染很多疾病,要不要找人给你看看,这时候做什么诗啊,中文又不是很好。”
“是不好,但是我会改编。”王盟抹抹肿胀的眼皮,哀怨地咕哝:“山上睡不好,帐内蚊子咬,夜间花露水,不知洒多少。”“哈哈哈哈……”
一阵爆笑声差点掀起房顶,惊得林子里的鸟儿扑腾乱飞。
凯歌眼泪肆意,露出讨好的笑,“学长,你的确是块活宝,不但蚊子爱你,连我都快要爱上你了!这么傻的打油诗你也想得出来!”
凯旋也笑,“看来学长你真的被咬得太惨了,不然不会即兴作诗,让我们怎么安慰你一下才好?”
“不用。”王盟蹲在角落里画圈圈,泪汪汪控诉:“你们都在看笑话。”
“够了没?男子汉大丈夫,区区蚊子都把你折磨得要死要活,还谈什么磨练毅力?”不等夏国敖开口,骆子炫已经抽出一根长长的藤条,耍得很是威风,“从现在开始,我负责监督各位,谁偷懒谁给我等着挨抽!”
吡——吡——
一声令下,鸟兽四散,所有人都跑去自己的任务区练习,沈钧方微笑着对夏国敖说:“子炫学姐什么时候都那么精神百倍啊。”
简直比他当队长的都有派头!
黑线啊……夏国敖苦笑不迭,不过,能让子炫从偷盗事件从阴霾中走出,比什么都划得来,即使朱启南不在这里,他还是在乎子炫吧?以前他不是说过?子炫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片天地,若是这片天地没了,朱启南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值得回头的了。
“夏国敖,你快看看你的宝贝队员,他又睡着了!”骆子炫双眼喷火,一手鞭子,一手拳头高高扬起。
“要不,让他休息一下吧?”沈钧方好脾气地安抚骆子炫,另外向夏国敖说:“队长,训练要有质量,他昨天没有休息好,现在一定困得很,不如休息一下,下午再进行王盟的‘默契训练’。”
夏国敖远远瞅着半死不活的王盟,皱了皱眉,“‘教练’这么说,我没意见。”虽然不知道这个沈钧方为什么放着名成高中不上,跑来他们学校,既然他能服众,校长也认可他作为球队的教练,他没有理由不放心。
“他晚上又没有睡好?”骆子炫安静下来,拖着下巴打量王盟,被那黑黑的眼圈还有红肿的眼皮、胳膊还有腿上的包包吸引住注意力。“我听说这山上有一种野草,跺碎了抹在身上有抑止蚊虫的功效,可惜量太少,这里又是度假区,平时没人,人家也没去制成药,不如我去找找,给他抹抹看效果怎么样。”
“别,这山上还有一片是荒郊,一个女孩子乱跑会有危险的。”沈钧方不赞同。
“没关系,我就在附近转转,不会跑远啦!”说完,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丢下藤条一溜烟跑远了。
沈钧方和夏国敖还有训练的任务,听她说得那么绘声绘色,也就没加阻拦,一心安排快要趴下的王盟回帐篷里休息。真的躺回到床上,王盟反而睡不着了,主要是耳朵旁总有嗡嗡的叫声,害得他好似得了恐惧症,即使隔着一层蚊帐也战战兢兢,动都不敢动,生怕又被蚊子细长的针透过蚊帐扎进身体,睁眼看帐顶,他兀地坐起来,把一大堆随身带来的药物找出来,取出一片安眠药放在嘴里含化了,他就不信,这样还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王盟快要进入睡眠状态,一阵脚步声又惊醒了他。杨冲那张娃娃脸率先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醒醒啦,蚊香,大事不妙啦!”
“怎么?”王盟昏昏沉沉地被拉起来,揉揉双眼。
“会长不见了。”
“什么?”王盟立即作直身子,“你说会长学姐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杨冲头一次看他这么大火,也吓了一跳,“别急,你先听我说,刚才会长出去找什么可以避免蚊虫叮咬的草药,说好了下午饭之前回来帮忙的,可是电话在山上又没有信号,我们联络不到她!”顿了顿,“现在要不要通知校长,我怕她着急啊。”“先别说!”王盟翻身下床,迅速蹬上鞋子,拿出一把手电筒的同时又在随身的运动袋里放上剪刀、钳子,然后背起袋子往外走。
“你去哪里?”杨冲喊。
“找人。”王盟头也不回。
“傻瓜,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这样未免太感情用事了。
“不知道。”他摆摆手,“知道了就不叫失踪了。”
“喂,你等一下,我们大家都去找啊!”杨冲扶着门的一瞬间,猛然想起一件事,“王盟你站住,那个老是迷路的人不是你吗?”
再喊也无济于事,那个急匆匆走的人早已踪迹不见。
“难道他……”
训练基地的人乱成一锅粥,天色越来越暗。
被困在山上某个角落的骆子炫在手机一次次播打无效后,气愤地把只会重复“SIM卡不在服务区”信号的手机丢进口袋里。她快绝望了,附近荒无人烟,大呼求救也没用,不禁技穷地开口大骂:“死王盟!臭王盟都是因为你!姑奶奶这回惨了!”
突然,一团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她,骆子炫急速后退,脚下一空从坡上滑了下去,这还不打紧,关键是滑落的时候身旁左右都是荆棘林,那种她先前拿来抽打东西的藤条也屡见不鲜,春夏之际,衣衫单薄,难免划得左一条右一条,血印子顺着胳膊还有小腿、像是交错的斑马纹,看起来触目惊心。
“好痛……”她挣扎着往上攀,龇牙咧嘴,此刻什么形象都没意义了。
“学姐!会长学姐你在哪里?”
啊哩?是她听错了吗?怎么会听到王盟的声音?那小子不是应该在床上胡噜噜闷头大睡才对?
干咳两声,她放开嗓子喊:“这里啊,我在这里,半山坡挂着!”
“会长学姐真的是你!”惊喜的声音毫不掩饰传来,接着手电筒的光束照下来,彼此的脸孔逐渐清晰。
“快拉我上去!”
“哦,你坚持住,等我。”王盟左看右看,发现两人之间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自己下去难免会滑落在半中腰,那么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经意,手碰到了身旁的荆棘,刺痛感袭来,他的眼眸一亮,掏出钳子还有剪刀“披荆斩棘”,划了很多断的荆棘还有藤条都太短小,他又重新再划,长时间蹲着不活动,腰酸腿疼眼皮犯沉,隐隐约约那片安眠药的力度侵袭脑海,手也变得无力了。
“我快撑不住啦!”骆子炫扬着脖子往上张望,接着手电筒的光芒看清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孔,心也是一惊,竟忘了自己深陷陷阱,喊道:“喂,你不要紧吧?”
“没事。”王盟使劲甩甩头,极力克制那席卷意识的困意,发现还是不行,索性拿着剪刀在掌心用力划了一道,鲜血淌出,顿时,清醒不少。他趁机左右开弓,也顾不得手上是不是有伤,又是拽又是扯总算弄了一大堆荆棘和藤条,紧紧凝成两股再交缠起来,最后,把钳子卡在藤条缝之间,顺势下抛,另一头缠过身后一颗大树继而环到自己身上,“学姐,你顺着绳子往上爬,如果遇到荆棘刺就拿钳子夹断!”
接到绳子的那一秒,骆子炫仿佛获得重生,她应言以藤条这端为依托,开始了苦难地攀岩运动,以前看登山运动员凭两只钩子和一双登山鞋就能如履平地,她还觉得很容易,现在试试看,天晓得有多么痛苦!好不容易接触到王盟伸过来的手,她毫不犹豫地抓住,犹如抓住一根扶木,若对方是个女孩子,她一定会抱住人家大哭一场,即使如此,安全后她仍然后怕得不断流泪,收也收不住。
“别哭了。”王盟手足无措地摆手,不知怎么办才好,“你安全了,真的没事。”
“你的手怎么了?”注意到他手上滴的血水,骆子炫抓住他,“划下去的是我,你怎么会划伤?”四顾狼藉的荆棘堆,她明白了,“你直接用手缠那些荆棘绳是不是?笨,不是有钳子和剪刀吗?”
“可你不是快撑不住了吗?”他讷讷地叹息,“再说,两头拉的时候用钳子和剪刀很容易把荆棘弄断,只是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骆子炫凝视他半晌,心里不舒服,徐徐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害你受伤。”
王盟赶快把那个自己故意刺伤的手藏到后面,免得她看到又自责,强笑道:“男生流点血不怕,女孩家娇弱,受不起的……幸好我跟老爸去过很多郊外,临时带的工具还算全,不然可真是惨了,幸好你没事。”
幸好她没事?
她没事很重要吗?除了妈妈,没有人在乎她的好与不好,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把她看得那么重要?
那呆呆的笑容如一溪暖流注入骆子炫的身心,她有些眩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