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真的消失了。
都晚上十点多了,她不在家里,不在季孙迤逦的住处,也不在她同学朋友的家里。奚日再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她,只得回家等待好时的消息。
而翁半晴却放弃车,用两条腿在《嫁》的周边四处寻找着好时的踪影。
“好时……好时……”
翁半晴像疯了一样到处跑、到处找、到处看,在下一个转角,在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的门口她终于见到了抱着可乐咕噜咕噜喝着的好时。
翁半晴扑上去一把抱住好时,“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消失了呢!”
捧起好时的脸,她显然被吓坏了,一遍又一遍地跟好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跟你说那些话,我是近来太忙了,心情不大好,所以才跟你说了那些气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生你的气。”好时继续咕噜咕噜吸着可乐,“你要我消失,我想你暂时不想见到我,所以我就待在了这里,等着你不生气的时候来接我——我在冰箱上贴了便利条告诉你们,我在这里,你们没有看见吗?就跟干洗店的单子贴在一起。”看翁半晴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应该是没看到那张便利条,“不过我还是想要恭老师回来。”
“好,恭老师回来,我亲自去请恭老师回来。”翁半晴向她保证,下一刻,她开始向她道歉:“对不起,今天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你不要生气……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我真的没有生气。”好时站起身拉翁半晴起来,“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我送你回家……”
翁半晴攥着好时的手往家里去,紧紧的,再不敢松开。家门始终是打开的,见到好时,奚日再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你跑哪里去了?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爸爸,你怎么可以随便跑出去?”
“我有留便利条告诉你们,我在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等你们去接我。”好时指指冰箱上的便利贴,显然是他们这两个大人忙疯了,都不曾留意。
奚日再摸摸好时的额头,却不小心瞥见翁半晴那一脑门子薄汗。拍拍好时的肩膀,他拿了浴巾递给她,“去吧!先去洗个热水澡,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
好时瞄了一眼爸爸和翁半晴,知道她的这次失踪对他们俩来说肯定意味着什么。她安静地去了浴室,留下两个大人面面相对。
“我……”
奚日再还没开口,翁半晴先神情慌张地举起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跟好时说那些话,不该通过你爸争取成为奚家儿媳妇,更不该逼你成为我想要的男人……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怯懦的模样完全不似平常那个作为败犬女王的翁半晴,有点狐疑,奚日再却未曾多想。径自走到好时的卧房,今夜,他想他们俩都需要冷静地考虑今后两个人的方向。
他一个人进了房,没听见身后不断从她嘴里冒出来的对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对不起。
为了避开翁半晴,奚日再特地起了个大早,送好时去学校后自己去了《嫁》。出乎他的意料,翁半晴并没有来公司,她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和昨天她匆忙离开时的情形差不多。
正想着她会不会也为了避开他而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黄梅子便匆匆地走了进来,“你看了翁总监这期为败犬专栏所写的文章了吗?”
黄梅子将那篇专栏的初定版面放在他面前,顺便问道:“你们俩不是怎么了吧?”
一篇文字能引起黄梅子这么大的震动?奚日再拿起她写的专栏——
如果可以牵手,谁想要一个人独自奋斗;如果可以拥抱,谁想要一个人孤枕难眠;如果可以被爱,谁想做一只败犬;如果可以相守,谁想要做被剩下的那一个;如果可以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谁又想做败犬女王?
奚日再再度放下专栏时手都在颤抖,这不像是翁半晴写出来的文字。少了平日里的率性而为或是志在必得,她像天底下所有失恋的女子一般写尽她的失落和痛苦。
仅仅只是几行文字,却提醒了奚日再一个他一直忽略的事实——她也许是败犬女王,但她其实也是一个很平常的女人,像天下所有平常的女人一般渴望着平常的爱和婚姻。
奚日再不自觉地摸出手机,屏保还是他们俩微笑的合影,她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他的身边,是上次参加酒会的时候他随意拍下的。
穿着纯白的礼服,她好像新娘,幸福的新娘。
恍惚间所有的怨气都蒸发了,这一刻所有的争端都不再重要,他只想见到她。按下她的号码,他的良久期待却是无人接听。
不接手机,又没有来公司,难道还在家里吗?
他随即打了家里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难不成又跟柳是那小子胡混去了?
前几日翁半晴跟他提及要请柳是来公司的事,还把柳是的名片丢给了他。虽然很不情愿,但奚日再还是从抽屉里摸出那张名片。
和那张名片互瞪了三分钟,即使依然不情愿,即使觉得很伤男人的面子,即使知道或许打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他还是按下了号码。
因为知道,他和翁半晴之间真的再也耽搁不起了。
“喂,我是奚日再。”
接到他的电话柳是着实有些意外,干笑了两声,他直觉回道:“干吗?找我要你的女人啊?”
他还真是该死的说对了,奚日再没好气地哼了哼:“你和……你和那个谁在一起吗?”不用说名字也该知道他找的是谁吧!
还真是找他要女人?柳是不知道是该先得意,还是先嘲笑电话那头的男人,“你的女人找不到了,问我要什么?我身边倒是从不缺女人,只是不知道奚先生想找的是哪一位啊?”
“翁、半、晴!”非要逼他吗?这笔账奚日再记下了,他发誓,除非柳是不落在他手上,否则这笔债迟早他得还,并且这一天将会来得很快。
那头柳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哦”,随即干净利落地给予否认:“我最近比较忙,自打那天替你买完衬衫以后就没再见过她了。”
他说什么?替他买衬衫?翁半晴那天拖着柳是是为了替他买衬衫?拎回家的那些衣袋里装的也全是她对他的心意?
他要找到翁半晴,他绝不许她像上回一声不响地就选择消失。
“没你的事了。”
奚日再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惹得柳是一愣一愣的,对着手机大叹:“就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起码也要保持应有的礼貌吧!是谁夸赞奚大少是绝对的绅士,永远温柔又懂礼,和善又体贴。女人们啊,你们都被骗了!还是相信我这样表里如一的男人吧!即使是我一只……养不起家的狼!”
如果她的衣服还没有带走,就一定不是做好永远离开我的准备——奚日再一路盘算一路狂飙,回到家他径自奔向他们俩的卧房。
推开门,她奇迹似的就窝在他们俩共有的大床上。可见到她的瞬间,他反倒呆住了,翁半晴穿着睡衣捧着马克杯坐在床上,电视开着,不知道在播那部热门偶像剧,她的眼睛盯着屏幕,目光却是呆滞的。
“翁半晴……”
他轻呼她的名字,她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好似很专注地盯着电视。奚日再坐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臂膀,想引起她的注意,“你怎么没去《嫁》?”
手臂被人揪住,翁半晴顺势望了过去,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直觉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去上班。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不想去上班,不想工作,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这张床……对不起……对不起……”
是累了吗?近来他们俩的争执让她感到疲惫吧!奚日再抚弄着她的发,轻声安慰道:“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嫁》的工作我已经可以胜任了,虽然没有你做得那么棒,不过我在学了。”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背上你不想背的责任,如果你不想做就把《嫁》关了吧!或者卖给别人,我可以让柳是介绍几个不错的买家。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提柳是,其实我和他没有什么的,大概因为我们俩是同类吧!所以我对他比较没有戒心,我们也比较容易走近,可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要相信我。
“哦,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那天你在服装店看到我和柳是,其实是因为我想买件衬衫给你,为我不告而别的事道歉,可我又不好拉你去试穿,所以就拉了柳是当衣服架子,可他穿着没有你好看,我不知道你会误会,你会生气,真的对不起啊!”
她柔弱的模样叫他心疼,往日那个败犬女王哪儿去了:揉搓着她的脸颊,原来说气话容易,真的放手是这样难。
“没事的,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明知道你其实一直在期盼一种更加稳定的关系,可我就是没办法过自己这一关,还跟你乱发脾气。再说了,两个人相处怎么可能不吵架,就当我们一人错一半,你不用再道歉了好不好?”
“我不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再道歉了……”
她恍惚的神情和怯懦的行状一再地提醒着奚日再一个事实——翁半晴的精神状况不对劲。
这样的状况在持续了三天以后,奚日再没办法放着她坐视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