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距离（文/八月的微笑）
（一）
江鱼总算考上大学。
她在领取到那份入学通知书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的成绩从来都不能说不好，只是从来也不会是第一名，以前的成绩，除了几个排名最前面的学府她都能上，偏偏她心中执念那样深，不肯将就，所以比别人又多花费这么一年的光阴。
所幸仍算争气。
她将通知书呈给母亲看。那美妇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口说：“宁浪也在这所大学吧？你碰巧也考上……唔，日后两兄妹也好有个照应。”
江鱼低低应了一声“是”，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成天宁浪长宁浪短，好像宁浪才是她的亲生儿子似的。
心里五味杂陈。
倒是继父知晓了，很是高兴了一阵子，甚至兴冲冲打了电话命令身在A城的儿子早早回家，开学初也好亲自送妹妹入学，顺便熟悉环境，相互照应，多好。
没几日，宁浪果然听话地归来。他做事一向细致妥帖，这次回来，居然带了个女孩子……但也足见他对这个小女朋友的重视。
江鱼一向避着他，但饭桌上是避不开的，只好默默扒着饭。
那女孩子十分活泼，眼见二老仍淡淡的样子，竟能妙语如珠，渐渐二老果然开怀而笑了。
江鱼竟有种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她悄悄离席。
回到自己房间，脑海中却又时时倒带，反复重播刚才那温馨和乐的景象。忽然想起自己，不爱说话，鲜少笑容，即便开口，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句半句。她怔怔发呆，将脸埋入手掌中，忽然感觉浑身无力。
那样的女孩子才是招人喜欢的吧？至少宁浪、母亲和继父，似乎都喜欢。
开朗而美丽，有可以照亮大地一般的光芒，非常灿烂耀眼。
她忍不住叹息。
忽然传来敲门声。她吓一跳，瞪住那扇门。敲门的人十分固执，又敲了几下。
她拍一拍脸，打起精神，才去开门。
竟然是宁浪。他就站在门口，面带笑容。
他每次返家，总有礼物赠送妹妹。母亲常因此称赞他是个好兄长，竟如此与妹妹亲厚,语气非常欣慰。
这一次的礼物，是一盒透明包装的干花，小小的，银白色的花朵，雅致而美丽。
江鱼倒是第一次看见他送自己的是什么。
她伸手接过，然后平平说声谢谢。
“这么早回房间，很累吗？”宁浪看起来很是关心的样子。
“还好。”她淡淡地说，“还有事？”语气故意透露出一点点不耐烦来。
宁浪一怔，脸上仍是一抹微笑，风度十分好。
“啊，没什么事。你好好休息吧。”
江鱼的反应是当着他的面，面无表情地，马上就将房门关上。
（二）
稍晚，又有人过来敲门。
“客房明天才能整理好，所以，文绿今晚和你挤一挤，好不好？”
还是宁浪。
江鱼哼一声，皱眉，“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那女孩子马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涨红了一张脸，她欲言又止，偏偏江鱼不看她，连宁浪也在瞪着妹妹看，简直可以说目露凶光。她吓一跳。从来没见过宁浪也会有这样的表情，然后要说什么的顷刻间全忘光了。
但他也只是淡淡地再问一次：“可以吗？”
“哦，啊……当然。”江鱼总算拉开门。
不远处，母亲已经看过来了。他们似乎已僵持了太久。
宁浪再一次笑了，但江鱼用身体挡住他，“里面很乱……哥哥忙了一整天，应该也累了吧，不如及早歇息？”
于是只剩那位文绿小姐随她进房。
里面其实一点都不乱。吸引文绿眼球的，是摆在角落里的数十个盒子，整整齐齐地堆着，最上面的甚至蒙了尘，和一旁的整洁极不搭调。
都是些礼物盒子，这样多，但看起来从没有被拆开过似的。
且最上面那个，连她看了都感觉十分眼熟。
她低叫一声，望向若无其事的江鱼。
“你……你把宁浪的礼物都丢在这里？”
她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她不肯让宁浪进屋呢。
江鱼看也没看她，她自顾自看书，并不吭声。
“这一些……不会全都是宁浪送给你的吧？”她实在忍不住，又问。
江鱼说：“你如果喜欢，可以尽数拿去。”
只是别再吵她，言语中也是默认。
文绿忽然觉得有点冷冷的。这女孩子未免有点过分了，简直可以说是糟蹋别人的心意！
“宁……”
“我姓江。”江鱼打断她，“文绿小姐，请注意你的称呼。”
文绿听出她的不耐烦，她愣了一会儿，但以她的个性实在忍不住，她又开口说：“你如果不喜欢他送你的礼物，就不要收。随随便便扔在地上，连拆都不拆开看一眼，算什么意思？”
江鱼霍然站起，手中的一本书叫她捏得死紧，“你还没进宁家门吧？或者你急于要伸张正义？但是，我要怎么处理我的东西，也是我的自由。”她稍稍提高一点声音，“如果你还想今夜与我共处一室的话,就请把你的正义感,放在合适的地方。”
“江……”文绿张张嘴。
“文绿小姐，还是这就是你的做客之道？”江鱼似一点耐心也无了，她毫不客气。
文绿又涨红一张脸。她没想到江鱼竟完全不听她讲话！一时又是尴尬又是气愤。她觉得自己此刻最需要就是冷静。
她飞快地打开门，赫然发现话题主人公正站在门口。
“我端水果给你们。”
他仍如平时一样，温柔地笑着说。
文绿怒容稍霁，欲言又止，但他却冲她微笑，笑得这样有内容，这样理解。
难道全叫他听见了？
她疑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好叫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伤心呢？可是……实在无法拒绝他这样的微笑啊。
她侧开身，不再拦着他。
江鱼也没心情再做多余的掩饰，她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地看着他们。
宁浪当然看见了那些盒子，但他十分好风度，仍然与女友谈笑，并不介意江鱼的坏脸色和始终的缄默。
但他临走前给了妹妹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仍感觉微微不安。
这个她看不懂的眼神，在她睡梦中反复出现了一整夜，她在梦中苦笑连连。
（三）
第二天，江鱼果然感觉头有些重。
她有些怨恨，因着那个奇怪的眼神，她一夜半梦半醒，辗转反侧。连两次的高考，尚且没有如此威力。
看一眼主动整理床铺的文绿，发现她倒是神清气爽，睡得十分好，她有些发呆。
文绿小姐应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真好。昨天自己态度这样差，她竟然还能睡好，心里隐隐也有些惭愧。她昨天的确话说重了，不过幸好她似乎刀枪不入。
“你怎么了？”文绿转过身，看到她发呆，笑笑地问。
“没，没什么。”江鱼摇头，“大概是没怎么清醒吧。”她自嘲，刚才自镜中她已看过自己今日的尊容，头发乱翘，双眼无神且布了些血丝，面色竟然比昨天憔悴三分。
明明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竟然一早就面有菜色，难怪她会问她“怎么了”。
她苦笑,将还要发问的文绿推进浴室。虽然她承认文绿的个性佳，但她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功夫却实在让她吃不消。
打开窗，拉开窗帘，下面就是自家的私人小花园。她记得，继父养的花儿这几日正开得十分娇艳，也许多呼吸几口这早晨清新的空气，多看几眼那鲜活的美丽，能够令自己的状态变得稍好些。
她探出头，但又马上缩了回来。
有些怔怔的，一大早就见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征兆……
心跳却有些加快了。是因为昨天那个眼神的缘故吗？
顿了顿，忍不住又把头伸出去，她看见宁浪跟着继父在小花园里练太极。动作流畅沉缓，神色而自适，在晨光的沐浴下英武如神人。
她盯着他出神。
“你在看什么？”
是文绿。她梳洗完毕，也学她往外看，“哇！你家的小花园好美！宁浪提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骗我的呢……原来真的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啊！”
江鱼收回视线，看一眼她脸上纯真的表情，心里莫明微微抽痛起来。
“江鱼，你能住在这样美的家里，真是幸福啊。”
幸福吗？江鱼扯出一抹笑，和气道：“那么，你现在也已经身在福中了啊。”
文绿一呆，转头看她，总觉得今天的江鱼，比昨天少了一点攻击性，似乎变得温和了。但这是好事，不是吗？她愉快地道：“是啊，这大约也是宁浪的目的吧。”
她发出清脆的笑声。
目的？大概是吧，让自己的女朋友感到幸福，是男朋友应尽的义务吧。
心情又有点萧索，而且又生出对文绿的、和昨天一致的敌意。
萧索？敌意？
这……
“咦？伯父和宁浪是在练什么啊？”她也看见二人，笑着冲下面的人挥手打招呼。
“是太极。我……哥哥从小和爸爸练这个的。”江鱼回答，心里还纠缠在刚才的情绪里。怎么会这样？她什么时候竟变得器量狭小了？
“宁浪真厉害啊……居然还会武术。”文绿说，“我一直都不知道。”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江鱼说，说完马上觉得后悔，这话说得好像太酸了些……酸？！烦躁……敌意……萧索……
有一个专有名词可以概括这些的……她知道，她深深知道。她用力呼吸，没有错……是嫉妒。
但她有什么好嫉妒的……她四肢健全容貌也还过得去，三餐一眠日日安稳不必忧愁，学业顺利。她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她何必嫉妒文绿，何必为文绿的出现而焦躁而不安而萧索？她为什么会反对她?对一个远道而来的可爱的客人生出这样深的敌意来？
但她是宁浪的女朋友……是宁浪带回来的客人……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说，宁浪待她与众不同……
她忽然有所领悟，十分震惊。
“我们下去吃早饭。”她有些惶急。不不不，不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而已。她会感觉萧索，不过是类似自己的玩具被她人所抢走而生的失落感而已。
但她忍不住面色苍白。
心底仍有个声音狠狠反驳自己：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你心里对这女子生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嫉妒？我就是你，你决骗不过我。
宁浪刚好迎上来，看到她们，露出大大的笑容，再看一眼江鱼苍白的面色，便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江鱼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没睡好？”好像并没有发烧的样子。他略放心，但是脸色却实在难看。他隐去一贯的微笑，又皱起了眉，看来有一点的严厉。
江鱼含糊应了声。
宁浪似想到了什么，双眼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下，然后补一句：“今天客房整理好了，你们两个人就不需要这样挤了。小鱼，抱歉。”
他以为她是与不熟的人共处一室的而生的不舒服。
江鱼点点头，被他抚触过的地方感觉十分鲜明。
但她越过他，眼色沉下来。
他一向是个绅士，对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妹妹一贯都是这样客气有礼的。一贯如此，一贯令自己不舒服。
只是之前连自己都不懂在不舒服什么。一直以为是母亲爱他们爷儿俩胜于自己才产生的感觉，可她现在，不，是刚才，她竟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原来她的爱情，竟也受到遗传。
（四）
她沉静地取过桌上的几片吐司，径直往屋外走去。
母亲与继父相爱，伤害了自己的爸爸，他甚至因此放弃了素来疼爱的自己。她当时来到这个家，的确是很不喜欢，后来见到妈妈爱屋及乌，并更忽视自己，自己对这个家就更感冒了。
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冒竟变了？甚至……甚至……
简直犯贱。
四肢忽然软弱下来，胸口也涌上了丝丝的寒意。清晨的阳光，透过植物的叶蔓微薄地打在她脚下，她呆呆地望向那初升的太阳。
太阳离她近，还是爸爸离小鱼近呢？
她听见细细的童音说。
当然是爸爸离小鱼比较近啊。
那是妈妈的声音，更年轻的妈妈的声音。
小小的童音轻轻反问了一句：“是这样吗？”她那时想，若真是爸爸离自己比较近，为什么她天天能够看见的是太阳，而不是爸爸呢？
然后爸爸妈妈分开，她就更少有见到爸爸的机会。总觉得是母亲先耐不住寂寞背叛婚姻的，所以，一直以来觉得对不起爸爸。
那现在……竟然接受了这个家并且爱上这个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背叛者呢？
屋内传来笑声。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文绿小姐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惹得大家大笑，连一向只有浅浅微笑的宁浪，竟也难得地笑得前俯后仰。
但他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蓦地往她的方向望来，唇边犹有温柔的笑意。
江鱼一吓，马上跳到一旁较高大的植株后面，胸口又有一点刺痛，她弯下腰，将身体蜷缩起来，手中的吐司一片片落地。她看着，一只手缩回，用力顶住胸口，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呵……
别人已经得了先机，她或许终此一生，也只能将之变成自己的一个秘密，永不会对别人提起的秘密。
不错。她的爱，将会变作一个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的秘密。
宁浪走进阳光里，看见娃娃——那个他名义上的妹妹孩子似的蹲在地上，他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再走几步，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正按着胸，地上洒着食物。
刚才，他只注意到她按着老习惯藏身于此，但又记得刚才她面色实在苍白。
像是遭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一般。
果然。
他快步走近她，也蹲下来，递出手中的牛奶。
“胃不舒服？”
江鱼猛地抬头，宁浪看见那双眼睛里还留有一点痛。他皱起眉。
“怎么了？”
江鱼更用力瞪他。正是这个人，让她感到伤痛和失落，让她承认了自己是个背叛者。但是嘴角却更强硬地弯起弧度，“没，没什么。多谢哥哥关心。”
宁浪抿嘴，他无奈，“你脸色不好，不如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儿？”
他伸手过来要扶，和以前一样毫不在意她的坏脸色。
霞光正面映在他年轻英俊的脸孔上，好不吸引人，他却流露着担忧的神情。
江鱼的胸口忽然暴痛，她乖乖地靠着他走，部分肌肤的触觉，竟比平时灵敏数十倍。
也许今生今世再不会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心里一阵甜蜜，一阵感伤。
看见地上那点阳光，忽然想到说不定他离自己也会比太阳还要遥远。
她站住，将宁浪轻轻推开，沉静地看着他。
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感知他的温柔，日后也许更容易遗忘。她忘记有了想象的空间，人只会对那空间花更多力气和猜测。
“有话对我说？”
宁浪受她眼神的蛊惑，冲口问。
江鱼微微一笑。她第一次对宁浪笑，宁浪显然也意外得很。正如江鱼一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习惯于看江鱼的坏脸色。
“我没事了。”江鱼说，看向他身后新新鲜鲜盛开的花儿，“我只是……”
“你究竟怎么了？”说话说一半，他怎么能知道她究竟想怎样？真急死人。
“……我要去摘花了！”她再笑笑，牛头不对马嘴。撇下他，径自走开，“你要不要也在房中插几支？”
宁浪给她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凝视着江鱼。
江鱼只当全没注意，她脑中模模糊糊地，忽然想起两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连枝都折不到。江鱼叹一口气。
如果及早发现，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他没有带小女朋友回来，这一切会不会就会有所不同？
可惜时间大神永不与她交好。他只会匆匆而去。他从不听人言：停驻！
令人徒呼连连。
（五）
时间又毫不留情地往后推了七天。
这几天，宁浪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几乎逛遍了全城。但他每次都带上江鱼成行。江鱼偶尔也觉得奇怪，他们小情侣约会，何必还要附带一个“菲利浦”大灯泡？但她虽然疑惑，却一直舍不得拒绝。
而真真正正有在玩的，恐怕也只有那文绿。江鱼是跟去已觉厚脸皮，因此从不提什么其他，而宁浪也仿佛只做陪客似的，每次都陪妹妹坐一边，眼睛并不太追着女朋友，安之若素得很。江鱼好想问他怎么不跟女朋友一起去玩，可是又怕他真会因此就撇下自己不管，一直没敢开口。
两人相处得还算自然，应该说，是自认识后，相处得最自然的七天。从前……从前是什么样子的？江鱼忽然觉得嘴巴很苦，从前自己对他似乎一直十分恶劣且不友善。
现在文绿过来和她辞行。
“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她笑容如一开始时一般灿烂。
江鱼沉默了一会儿，“哪里……我哥哥……以后还要你多照顾呢……”
她又觉得嘴巴发苦。眼睛忍不住看向其他方向，只是不敢看文绿。
文绿却挑一挑眉，心直口快地说：“可是，接下来你不是和他同所大学了吗？要说照顾他，应该是你自己比较方便吧？当然，宁浪对我这样义气，我自然也会多‘罩’他。”
她脸上有最直接的困惑。
江鱼看着她，“可是，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应该有做女朋友的义务吧？
文绿僵住，忽然又像是解冻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女朋友？我倒是也想呢。”
江鱼微微睁大眼。这话什么意思？心脏跳动开始变快了……
“他不是说了我是他的‘同学’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把女孩子大老远地带回家总是有不一样的意义吧。
文绿一眼就看穿她还是不信，她微笑，“你和你父母一样多疑啊……他们二老也是在我对他们再三保证我真的不是宁****朋友之后才解除了警报呢。”她朝她眨眨眼，眼里充满了笑意，“要不然，恐怕我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呢。”
“警报？”江鱼觉得心跳声震得她有些发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连接不上。
文绿笑，“原来江鱼妹妹果然如某人所说很可爱啊……之前还害我以为你很伶牙俐齿很精明呢。”
轮到江鱼涨红脸，但她倔强地直视文绿，迫她说下去。
“我真的只是他的同学啦。来你们家，只是为了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而已。”
江鱼又迷惑了。
“我来自于孤儿院啊。宁浪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原本只是开一个小玩笑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而且……也帮我圆了童年时的梦，感受到了真实的家庭和亲情的温暖。”文绿温柔地望着她，露出微笑。
“可惜他被内定，又心有所属，要不然，我倒真想请他做我的男朋友呢。”她似无限惋惜。
“不可以！”江鱼失声大叫。但是，心有所属？内定？除了文绿，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女孩子存在吗？
文绿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啦……他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咦？”文绿忽然想到一点，“不对啊，你不知道？”她瞪大眼。
忽然想起那些被江鱼弃置一边的礼物盒子，之前她还以为是她不接受宁浪，甚至糟蹋他的心意，后来知道江鱼妹妹这么努力去考和哥哥一样的学校，她以为是自己想错了，他们只是在闹别扭而已……然后拼命帮他们制造机会。但是……
她竟然不知道！她竟然说不知道！连伯父伯母都一清二楚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文绿用力瞪她。
但是江鱼眼巴巴地看着她，有些不安的样子，看来还真是……很可爱啊。
文绿忽然严肃不起来，她又微笑。
“我当然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啊。这个人你也很熟呢。”她温柔地说，“但是，告白的话，还是要他亲自和你说才比较有诚意，你说是不是？”
对她说？
江鱼张大嘴巴，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升起一抹希望，明明知道不该存在的希望竟因着这几句话而感到了略微不安的喜悦，也因为这几句话而膨胀，她对这希望竟无限眷恋。
她站着不动，机械地和文绿告别，由着房门开开合合，然后回神，跑去拆墙角的盒子。一个、两个、三个……通通都是干花。她再拆开里面的透明罩。
咦？这是什么？
她拆开小纸条。
只是一些手写的花语。字迹是龙飞凤舞的，但一笔一画十分有力，显见是用了力道的。她一张一张按顺序排好慢慢往后看。
……
雪绒花——重要的回忆
蝴蝶兰——幸福渐近
栀子花——我很幸福
波斯菊——永远快乐
蒲公英——无法停留的爱
……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即使时间大神无情，但命运大神却总还是可以算眷顾她的吧。
她像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总算得到渴求已久的圣诞老人的礼物。一遍一遍看着这些东西，那么喜悦。
原来你竟也爱我。
原来我竟不知道。
原来我竟错过这样多。
那么这一次，就由我向你告白吧。
你要知道爱的背后隐藏着快乐和痛苦、悲伤与后悔，但爱总会给人类最大的幸福。
（六）
“宁浪，这些天真是谢谢你。”文绿看到他站在车旁，她十分感激，“这一行真是让我十分快乐。”
宁浪帮她把行李放进车厢，道：“你也帮了我很多啊。”他冲她挤挤眼，露出笑容。
文绿看到他略显深意的笑，忽然一怔，脑中忽然电光一般闪过什么，她冲口而出：“啊！宁浪你是不是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很不错的结果，不是吗？”
每个人都得到自己真心想得到的东西，不是很好吗？宁浪望望那初升的太阳，微笑，帮她关上车门。
“她……的想法，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已经一清二楚吗？”文绿看着他，挑眉。因为她坐后座，她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如果是的话，大家都被他扮猪吃老虎的样子骗了。
“……我从来都不是神啊，怎么可能算到这么多？”
“你只是比较晓得她而已。”文绿马上接口，她眯起眼，“你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设计了？”
宁浪笑而不语。
后视镜里，他的笑容十分平和，在阳光的反射下，看起来几近圣洁，却有些模糊。
文绿暗暗摇头。难怪社团里的人都说惹谁都可以，就是不要惹到宁浪学长，原来是其来有由。
她闭上嘴。
至少她知道他很用心在这份感情上，这份机心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伤害到谁，这就足够。
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想要的话，本来就是只能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
天上永不会掉馅饼。不是吗？
她微笑，望向窗外。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很适合开展新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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