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躲避
良久，齐伟明才说道：“那只是坏人的一种，而且是最表面的那种。其实，真正的坏人也许就是在你身边面带笑容，让你以为他是朋友的人。”
林子的双手一直不停在互相揉搓着，她紧张地张开口，试探地说：“……我只听我哥哥的话，只要是他说我都会听……”
“那你就回去告诉你的哥哥，不要让他的幼稚成为你无法成长的阻碍。”
林子的心“唰”的一下，一落千丈，她失落地垂下头，再没言语。
齐伟明将车停在罗曼宫地下车库。
罗曼宫在J市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豪华酒店，纯欧式的建筑风格，设有专门的地下车库，想要在这里吃上一回，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能不能撑得起这样的场面。罗曼宫并不是有钱的人就能进去的，很多暴发户都不敢来这里，因为这里的高贵气氛会让他们更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暴发户而已。
齐伟明下车为林子打开车门，林子疑惑地走下车。
“走吧，陪我吃个饭。”
林子婉言谢绝：“齐先生，有什么事情可以在这里说吗？”
他们并不熟悉，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要请林子去这样的地方吃饭？虽然林子没有见过大世面，但是这种上流社会的人惯用的搭讪方式林子还是见识过的。顾时峰不就是其中之一吗？利用自己的俊美外表蒙蔽女孩的眼睛，然后展示自己的身价地位蛊惑女孩的芳心，有哪个女孩会招架的住这样美颜和金钱的双重诱惑？
齐伟明好像看出了林子的心思，他笑着解释：“我想林同学你误会了，今天之所以顺便载你过来，是因为我还邀请了顾时峰。”
林子突然一惊，她和顾时峰的事情没几个人会知道，他怎么会……
“我想他可能已经到了，咱们还是快上去吧？”
一路心怀忐忑地跟随在齐伟明身后，林子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紧张过，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罗曼宫的大厅富丽堂皇，中央的小型喷泉，名贵的壁画，雕刻精致的雕塑。虽然顾时峰是赫赫有名的亿万富翁，可是他总是喜欢吃家常菜，所以林子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觉得气氛压抑得快要窒息。
在引导员的带领下，林子和齐伟明终于来到二楼的总统套房。衣着干净整齐的服务生轻轻敲两下门，然后缓缓地将门推开。
齐伟明脚步从容地走进去，林子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趁他们没有发现她赶紧远离。
“呦，伟明，今天还带女伴一起来了呀？赶快给我们介绍一下吧，别让人家一直杵在门口呀。”
林子泄了气，逃跑计划已经落空。她只好勉强抬起头微笑起来。不巧正好就对上对面顾时峰冰冷的目光。她下意识滴躲闪开，看向别处。
齐伟明这时候伸出手轻柔地拉住林子的手臂，将她轻轻地拉近房间里。
“你们又没有说今天不可以带女伴是不是？”齐伟明好似玩笑地说道。
“她叫尹林子，我们今天刚认识，可以算作是一见钟情。”
什么？
林子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齐伟明。
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完全糊涂了，明明只是想做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为什么总是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境地中？难道她又一次成为别人报复顾时峰的利用品吗？
林子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向顾时峰，轻轻地摇头。
她不可以成为顾时峰的累赘，绝对不可以。
然而，顾时峰却笑了，他解开西装的扣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虽然初次见面，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的大学生聪明的很，你说是不是，尹林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子顿时陷入窘境。
“时峰，你们认识？”旁边的人搭腔。
顾时峰冷冷地盯着林子：“我们岂止是认识。”
听见顾时峰这种轻蔑的语气，顿时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以一种轻蔑的眼神打量起林子来。
林子觉得委屈万分，却又不敢开口辩解。反而齐伟明一脸平静，语气和平常一般：“我知道你们认识，我来之前和林子说你也会来她才敢来。顾先生，偶尔不要对大学生钟点工那么苛刻，我们也都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谁没有落魄的时候呢。尤其是现在，她可是我的目标，你不能欺负她哦。”
齐伟明的一席话，又让在座的人茫然起来。
这气氛怎么变得这么尴尬了呢？
顾时峰沉默片刻，从容地笑起来：“好吧，为了你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顾时峰和齐伟明相视一笑。
“来，来，咱们不聊这个了，难得我们借斯华大学六十周年校庆聚在一起，今天要喝个痛快啊！”
“就是，就是，伟明，你们别站着啦，坐这边。”
林子被安排和齐伟明坐在一起，对面就是连望都不敢望一眼的顾时峰。
用餐时间，这些久别的斯华大学的老学子们纷纷谈论曾经灿烂的往事，有的很搞笑，有的很悲伤，有的充满遗憾。可是，现如今再被他们提起，所有人也都是一笑而过，满面从容。是啊，现在的他们事业成功，人生充实，早已经过大风大浪。
“我记得我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呃，大概是中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给她写情书，结果她把我告老师了，害的我被老师和我爸妈痛扁一顿，哈哈。”
“我也是，我记得我那时候追个女孩儿，她竟然已经有男朋友了，后来他的男朋友把我拖到学校的车棚，威胁我。我当时年轻气盛，他们五个人硬是没打过我！”开口说话的人，正是从斯华大学毕业后改行做健身教练的人。看来，他的天分从那时候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林子坐在一旁只是安静地侧耳倾听，她完全没有发言的权利，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往事嘛，她的往事都和坐在她前面的人息息相关。那些令人想起就心痛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何必想起来折磨自己。
可是，偏偏有人对她的事情感到好奇，突然将矛头转向林子：“林小姐，你这么漂亮清纯，在大学应该有很多人追吧？”
“何止是大学，初中高中就收到好多情书吧？”
满室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倏地全部转移到林子身上，等待林子讲述她的青春时光，就连之前表现的毫无关心的顾时峰也将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过去？顾时峰突然产生强烈的好奇心，他倒真想听听她是如何看待他们的过去的。
林子顿了顿，然后轻轻地笑道：“我小时候长得很丑，没有人喜欢的。”
“怎么可能？”所有人用一种置疑的目光望向她。
“林小姐，你是在搪塞我们吧？难道是害怕我们伟明吃醋？哈哈，你放心，齐伟明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你就放心说吧，我想他也应该很感兴趣，是不是？”
齐伟明真如其所说，表现出充满好奇的样子。
林子无奈，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顾时峰，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她恍然觉得一阵心痛。他淡淡的表情，微微勾起的嘴角，分明是在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曾经被一个人伤得太深，我一直都不敢相信爱情，都尽量避免这种事发生，所以真的没有什么人追我。”
“那齐伟明不就是其中一个没有被你排挤掉的人喽？”
“伟明，你有希望啊！”
“就是，伟明，用你炽烈的热情让林小姐感受到爱情的奇妙吧！”
“你们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在林小姐面前像小孩儿一样说些毫无遮拦的话呢。”齐伟明笑得那么镇定自若淡然，好像他们口中说的男主角不是他一样。
而顾时峰呢，他就一直那么毫无遮掩地淡淡地淡淡地注视着林子，强烈的目光让林子不停地躲避再躲避，却无法躲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她熟悉的气场。
他生气了，她能够感受到，顾时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这顿饭，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而林子几乎没有动过筷子，她只是喝了半杯果汁。因为心里实在难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现在她只想马上离开这个令人难受的地方。
“对不起，我得先离开了，宿舍十点半就关寝。”林子终于鼓起勇气微笑着和每个人解释。
“那我送你吧！”齐伟明马上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齐伟明看看手表：“不行，都九点多了，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我送你。”肯定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林子只好点点头，背上背包，和每个人打好招呼后离开总统套房。直到真正离开房间，林子都没有敢正视坐在对面的顾时峰。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心虚还是害怕。
入秋的风微凉，林子缩了缩脖子。代理司机将车开到酒店门口，齐伟明绅士地为林子打开车门，林子点头致谢。接着，齐伟明拉开对面的车门，同林子一起坐在车后座。
一路上，车里安静极了。也许是司机觉得气氛尴尬，在征求齐伟明的意见之后，打开收音机。悠扬的钢琴曲飘荡在整个车厢，林子一直望着窗外，脸上是满满的疲惫。
快要到学校的时候，齐伟明突然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单反相机出来。林子惊异地看着他。
“今天下午的相机估计已经报废了吧？这个送给你充公吧。”
“我不能收。”林子马上推辞。
“难道你要去求顾时峰，找他要钱？”
“我……我自己还有一些存款，所以谢谢您。”
齐伟明不甘心：“那就当我先借给你，你什么取了存款再给我吧。”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林子微笑谢绝。
齐伟明不以为然：“想追一个女孩子，这点儿迂回战术还是需要运用一点儿的，不是吗？”
林子被齐伟明光明正大的追求感到浑身不自在，为了减少这样的对话，她还是接过了那相机：“谢谢你，等我取了钱就马上还给你。”
刚好车在宿舍楼下停下来。这个时间，女生宿舍楼下会聚集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的拥抱，有的亲昵地对话，无不在显示他们的甜蜜。林子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多多少少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
齐伟明识相地没有下车，他摆摆手，给林子一个温暖的笑容。
刚想关上车门，林子突然挡住，齐伟明惊讶地看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嗯。”林子点点头，“也许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哥哥。”
林子回给他一个明亮的笑容，转身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快步进宿舍楼。
车中的齐伟明怔怔地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原本舒展的额头微微锁紧。仅是那短暂的几秒钟，继而，齐伟明又从容地笑笑：“傻丫头。”
车，掉头，如离弦之箭般快速驶离宿舍楼。
一只脚刚踏进宿舍，林子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林子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顾时峰。
拿着手机的手莫名地在颤抖，林子突然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定了定神，呼了一口大气，林子按下接通键。
“喂。”声音轻得仿佛自己都听不见。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默，或者只能听见轻微的喘息声。
“少爷……有什么事情吗？”林子尝试询问。
“……我……”顾时峰终于有了声音，只是很沙哑，可能是刚喝过酒的原因吧。
林子坐在寝室的床上，安静地等待顾时峰回话。
“我最后问一次，你后悔认识我吗？后悔呆在我身边吗？”
她后悔认识他吗？林子在心底也这样询问自己。她开始不厌其烦地在记忆里翻找他们曾经经历的种种。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顾时峰产生了一种近似乎爱慕的感情。她只知道，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和顾时峰呆在一起，她想尽办法让自己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哪怕她的刻意接近被他识破，换来的只是冰冷的眼神和严肃的警告，她对他的爱慕也只是有增无减。
而这种感情维持了多长时间呢？是在她是十八岁那年吗？在外公去世之后，在他们听到外公最后的遗言的时候，在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对他还有爱慕吗？从那以后对顾时峰的照顾和依赖是因为想要赎罪还是真心的喜欢呢？他每一次生病，她都心疼得要命。他每一次出差，她都担心他的安全。他每一次蹙眉，她都不断地责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知道了多大的真相，无论在记忆中翻找多少次顾时峰的残忍折磨，她似乎都不觉得想要逃离……反而，她越靠越近，最后变得无法远离，惧怕远离。
所以，她确定是喜欢他的，尽管他对她忽冷忽热，尽管他对她充满仇恨，她都无法去讨厌他，无法真的离开他。
是的，这就是喜欢，是依赖，甚至可以说是全心全意的爱。
这一次顾时峰很耐心地等待着林子最后的回答。
“……我从来都不曾后悔。”林子思考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顾时峰似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把电话挂掉了。
就这样……挂掉了？
林子恍惚觉得刚才的通话完全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顾时峰竟然就这样把电话给挂断了。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顾时峰了。
第二天，林子刚洗漱完毕，手机又一次响起。拿起手机，屏幕显示……淇少爷。她微怔，慌忙接起电话。
“喂？”
“我在你楼下。”
“啊？”林子吃惊。
“快点儿下楼，记得带钱包。”语毕，电话毫不犹豫地挂掉。
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林子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带好钱包走下楼。虽然是清晨，但是楼下也会路过一些有早课的同学。顾时峰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并且现身在车边，丝毫没有想要躲避什么。反而是林子，她下楼看到顾时峰，有一刻的傻愣，就那么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