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理智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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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艾利洛以谨慎和沉稳的语气说道:“我真感到荣幸能得到你的信任,如果不要求你接着说下去,不好奇地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就有负你对我的信任。所以,我很冒昧地想再提出这个话题。”

“谢谢你先开了口,”罗茜激动地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星期一那天说的话得罪了你。”

“得罪了我!你说哪里去了?请相信我,”艾利洛极为真挚地说道,“我不想让你产生这样的看法。你对我这样掏心窝子,难道还会怀着让我感到不体面、不愉快的想法?”

“不过,说真的,”罗茜回答说,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含着深意望着她,“你那时的态度仿佛很冷淡,很不高兴,弄得我十分难堪。我想你应该生我的气了,后来我一直在责备自己,不该唐突地拿我自己的事情烦扰你。不过我很高兴地发现,这仅仅是我的错觉,你并没真的责备我。说实在话,你要是知道我向你吐露一下我一直在考虑的真心话,心里觉得有多么欣慰,你就会同情我,而不计较其他的东西。”

“的确,不难想象,你把你的状况告诉我,还相信一辈子不会后悔,这对你来说真是个很大的安慰。你们的处境很不幸,看来好像是困难重重,你们需要依靠对方的钟情坚持下去。我认为,弗朗司先生的态度是完全取决于他的母亲的。”

“他自己只有两千镑的收入,只靠这点钱结婚,那简直就是发疯。不过对我来说,我可以毫无怨言地放弃更高的追求。我向来习惯了微薄的收入,为了他我能忍受清贫。但是我太爱他了,他如果娶个让他母亲中意的太太,可能会得到她不少的财产,我不愿意让埃登霍丧失掉这些财产。我们只有等待,可能要等很多年。对世上几乎所有的男人来说,这是个令人害怕的前景。可是我明白,埃登霍对我的一片深情和至死不渝是什么力量也夺不走的。”

“你有这种信念,这对你是很重要的。不用怀疑,他对你也怀着同样的信念。要是你们相互间的情分淡了(这是在很多人之间,很多情况下,在四年订婚期间常见的现象),你的情形真的很可怜。”

罗茜听到这里抬起眼来,但是见艾利洛十分谨慎,不露声色,让人分辨不出她的话里有什么可疑的动机。

“埃登霍对我的爱情,”罗茜说,“从我们订婚到现在,承受了两难相守的严酷考验,我要是再去胡乱猜测,那真是无法宽恕的。我能自信地说,他从开始到现在,从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给我带来丝毫的惊扰。”

艾利洛听到她这么说,根本不知道是应该笑呢,还是应该表示无奈呢。罗茜接着往下说:“我生来多疑,毕竟我们的生活处境不同,他比我见的世面不知道多多少,而且我们又分离这么长时间,让我老爱想东想西。我们见面时,就算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一点细微的变化,他的情绪出现细微的低落现象,他对一个女人谈论得多了些,他在郎斯特普尔表现得不像过去那么快乐,我立刻就能觉察出来。我并不是说,我的感觉能力强,眼睛很尖,可是在那种情形下,我绝对看得出来。”

“说得真是好听,”艾利洛心里在想,“可是我们两人谁都不会上当受骗。”“可是,”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的观点是什么?还是你什么观点也没有,而只是采取一个极端的手段,就等着弗朗司太太死了完事?难道她儿子就甘心服从,打定主意拖着你,这么长年拖着,枯燥乏味地生活下去,而不想冒着惹她一时不开心的风险,直接向她说明事实真相?”

“我们如果能肯定她只是一时不开心就好啦!可惜弗朗司太太是个自以为是、妄自尊大的女人,一听到这消息,生起气来,很可能就把所有财产都交给罗伯特了。想到这个结果,看在埃登霍的分儿上,我就不能鲁莽行事。”

“也看在你自己的分儿上,不然你的自我牺牲就让人难以理解了。”罗茜又看看艾利洛,可是没说话。“你知道罗伯特·弗朗司先生吗?”艾利洛问道。“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但是,我想他与他哥哥不太一样--傻乎乎的,是个绝对的花花公子。”“绝对的花花公子。”司笛尔小姐重复了一声,她是在梅莉爱的琴声忽然停下时,听到这几个词的,“噢!她们肯定是在讨论她们的心上人。”“不,姐姐,”罗茜喊道,“你搞错啦,我们的意中人怎么会是绝对的花花公子呢?”

“我敢发誓,坦斯沃特小姐的意中人肯定不是花花公子,”詹尼司太太说着,哈哈笑起来,“他是我见过的最谦虚、最优雅的年轻人。可是,对于罗茜,她是个狡猾的小妖精,谁也不知道她喜欢谁。”

“噢!”司笛尔小姐说道,一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俩,“可能,罗茜的心上人和坦斯沃特小姐的心上人一样谦虚,一样优雅。”

艾利洛忍不住羞得满脸通红。罗茜咬咬嘴唇,气愤地盯着她姐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罗茜率先打破了沉默,尽管梅莉爱弹起了一首极其优美的协奏曲,给了她们有效的掩护,但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我想真诚地告诉你,我最近想到了一个行得通的好办法。确实,我有义务让你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事情与你有关。你常见到埃登霍,一定知道他最喜欢当牧师。我是这样想的,他尽快地接受圣职,然后期盼你能出自对他的友情和对我的关心,运用你的影响,劝说你哥哥将罗拉的牧师职位赐给他。听说这是个很好的职务,而且现在的牧师也活不长了。这就能够保证我们先结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我向来不吝啬表示我对弗朗司先生的敬意和友情,”艾利洛答道,“不过,难道你不觉得我在这种场合管这种事很不合适吗?他是雅亨·坦斯沃特夫人的弟弟--就靠这一点,她的丈夫也会提拔他的。”

“但是雅亨·坦斯沃特夫人并不希望埃登霍去当牧师。”“这样的话,我觉得我去说更不管用。”她们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罗茜深深叹了口气,大声说道:“我觉得,最明智的办法莫过于解除婚约,马上解除这门亲事。我们仿佛困难不少,四面受阻,尽管要痛苦一阵子,但是最后也许会更幸福些。不过,坦斯沃特小姐,你能不能给我出出主意?”

“不,”艾利洛答道,她脸上的笑靥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在这个问题上,我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你心里很明白,我的建议只有顺从你的意愿,才对你有点儿用处。”

“说实话,你错怪我了,”罗茜认真地答道,“在我认识的人中,我最看重你的意见。我相信,如果你对我说:‘我劝你不管怎样要解除同埃登霍·弗朗司的婚约,这会让你们两个更幸福。’那我会立刻去这样做。”

艾利洛为埃登霍未婚妻的做作而感到脸红,她回答说:“如果我在这个问题上真有什么想法,一听到你这番恭维,肯定会被吓得不敢开口了。你太高看我了。要把一对情深意切的恋人分开,对一个外人来说,真是办不到。”

“正因为你是个外人,”罗茜有点生气地说道,尤其加重了后面几个字,“你的看法才会得到我的重视。要是我觉得你带有什么偏见,就不用去征求你的意见了。”

艾利洛觉得,还是不要发表意见为好,以免相互间变得过分随便。她几乎下了决心,再也不说这个话题。所以,罗茜说完后,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罗茜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今年冬天去城里吗,坦斯沃特小姐?”她带着她一贯的扬扬自得的神气问道。

“肯定不去。”

“真可惜,”罗茜回答说,事实上她一听那话,眼里不禁流露出了喜色,“我要是能在城里见到你,那该有多好啊!可是,虽然如此,你还是会去的。不用说,你哥嫂会请你去做客的。”

“他们即便邀请,我也不能去。”

“这太让人难过啦!我一直期盼能在城里见到你。一月底,安妮和我要去看望几个亲友,他们这几年一直叫我们去!不过,我仅仅是为了去见见埃登霍,他二月份到那里去。不然的话,伦敦可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才没有兴致去那里呢。”

没多久,牌桌上打完了第一局,艾利洛也就被叫了过去,于是两位小姐的秘密交谈便结束了。不过结束得并不勉强,因为双方说话不投机,反而减少了她们相互之间的厌恶之情。艾利洛在牌桌前坐好,伤心地断定,埃登霍不仅不喜欢他这个未婚妻,而且即使同她结了婚,也不会感到有多幸福,只有她艾利洛的真情实意才能给他婚后带来幸福;怎么说只有凭着自私自利这一点,一个女人才能保持同男方的婚约,而这个女人也许已经完全意识到,男方早就厌倦了这种婚约。

从那以后,艾利洛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个话题。罗茜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当她收到埃登霍的来信时,总要别有用意地向她的知己女友报报喜。每次碰上这种情况,艾利洛都能泰然处之,在礼貌许可的范围内尽快结束这些谈论。因为她认为这种谈话对罗茜是一种不配享受的乐趣,对她自己却是危险的。

两位司笛尔小姐对邦德庄园的拜访再次延长,远远超过了开始邀请时双方同意的日期。她们越来越讨人喜爱,想走也走不了。雅亨爵士执意要她们留下。虽然她们在埃克塞特有一大堆早就安排好的事情,需要她们立刻回去处理,特别是越到周末事情越多,但她们还是被说服在邦德庄园待了快两个月,并且帮着主人家好好庆祝一下圣诞节,因为这个节日需要比其他节日召开更多的家庭舞会和大型晚宴,以此来说明其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