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理智与情感
19308200000041

第41章

勃朗德上校一走,詹尼司太太便满脸狡黠地说:“坦斯沃特小姐,我也不问你,上校在跟你谈论什么。我敢肯定,虽说我尽量不去听,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知道他在谈论什么事儿。老实对你说吧,我有生以来从没这么快乐过,我衷心地祝你快乐。”

“谢谢你,太太,”艾利洛说,“这真是让我倍感快乐的事情。我切实感到勃朗德上校为人善良,没人能像他办事如此实在,很少有人像他一样富于同情心!我生平从没这样惊奇过。”

“上帝哪!亲爱的,你过于谦虚啦!我不会感到任何奇怪,因为我最近常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合乎情理的啦。”

“你这样认为,是因为你知道上校心地善良,可你很难预料到,这机会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机会!”詹尼司太太又一次说道,“啊!说到这点,一个男人一旦下定这样的决心,他无论如何总会很快找到机会的。好啦,亲爱的,我再次祝你快乐。如果说世界上真有美满夫妻的话,我想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知道他们是谁啦。”

“我想,你打算到德拉福去找啦。”艾利洛淡然一笑地说。“啊,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个意思。至于说房子不好,我不清楚上校用意何在,因为那是我见到的最好的房子。”“他谈到房子破了。”“哎,那怪谁?他为什么不修理?他自己不修让谁修?”

仆人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传报马车已准备就绪。詹尼司太太马上准备出发,便说:“好啦,亲爱的,我必须得走啦。不过,我们晚上可以好好谈谈,因为我们将单独在一起。我就不难为你跟我一起去了,你或许一心想着这件事,不会愿意陪我去的。何况,你还着急告诉你妹妹呢。”原来,她们的谈话还没进行时,梅莉爱就走出房去了。“当然,太太,我是要告诉梅莉爱的。但是,现在我还不打算告诉其他任何人。”

“啊!好,”詹尼司太太稍有些失望地说道,“那你就不让我告诉罗茜啦,我今天还想跑到霍尔本呢。”

“是的,太太,请你连罗茜也别告诉。推迟一天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写信给弗朗司先生之前,我想还是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信我马上就写。要紧的是不能耽误他的时间,因为他要接受圣职,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办。”

这几句话起初使詹尼司太太很是不解,为何非要匆忙写信告诉弗朗司先生呢?这实在让人费解。不过,沉思之后,她忍不住一乐,便大声嚷道:“哦嗬!我明白了。弗朗司先生要做主事人。嗯,这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不错,他当然要准备接受圣职。我十分高兴,你们已进展到这一步了。不过,亲爱的,由你写信这是否不大合适呀?上校难道不会亲自写信?真的,由他写才合适。”

詹尼司太太这番话的开头两句,让艾利洛深感疑惑。不过,她认为也不值得追问,因此,她仅仅回答了最后的问题:“勃朗德上校生性拘谨,他宁愿别人代言,也不愿出面直说。”

“因此,你就只好代言啦。嘿,真是奇怪!不过,我不打搅你啦。”詹尼司太太见她准备写信又说,“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再见,亲爱的。自从夏洛特临产以来,这是最令我高兴的消息呢。”

詹尼司太太说完离去,可是一会儿又返了回来:“亲爱的,我突然想起了贝蒂的妹妹。我很想为她找一个如此好心的女主人。然而,她是否适合做贴身女侍,我实在不知。她是个出色的女佣人,很会做针线活。但是,这些事情你有空时再想吧。”

“当然,太太。”艾利洛答道。实际上,詹尼司太太说的话,她根本没在意,一心希望她快点儿走,不要把自己当作女主人说来说去。如今,她正考虑该如何写--她给埃登霍的这封信应如何表达。因为他们之间有过特殊的关系,本来极简单的事情,要她来写可就麻烦了。同时,她同样害怕自己写得不够恰当,因而只见她手里捏着笔,却难以下笔。正在这时,埃登霍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原来,詹尼司太太刚刚下楼时,埃登霍正好来送告别名片,两人在门口相遇了。詹尼司太太由于无法返回屋子,深表歉意,随后又叫他进去,说坦斯沃特小姐在楼上,正好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艾利洛在迷茫中正感到有点庆幸,认为写信无论多么难以表达,但总比当面告诉来得容易。正当她自我庆幸的时候,她的收信人偏偏走了进来。埃登霍的突然出现使她大吃一惊,极为慌张。埃登霍的订婚消息公开之后,他清楚她是了解的,从那以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鉴于此,再加上艾利洛还有事要对他说,因而有好几分钟极为尴尬。埃登霍也极其痛苦。他们一起坐下,样子十分尴尬。埃登霍刚进屋时有没有请求艾利洛原谅他贸然闯入,他也忘记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等他坐稳之后,按照礼仪道了歉。

“詹尼司太太告诉我,”他说,“你有事要与我商量,至少我认为她是此意,不然我不会如此冒昧打扰你。不过,我如果不见一下你和你妹妹就离开伦敦,将会终生遗憾的。尤其是,我很可能会离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到你们。我明天要去牛津。”

“不过,”艾利洛渐渐冷静,下决心完成这项可怕的差事,因此说道,“你不会不接受我们的祝愿就不告而别吧,就算我们无法亲自向你表示祝愿。詹尼司太太说得很对。我有件要紧事要告诉你,我刚才正准备写信通知你呢。我受人委托,接受了一项十分愉快的任务。”

她说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平静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勃朗德上校十分钟前还在这里,他要我告诉你,他知道你正打算去做牧师,很想将眼下空缺的德拉福牧师职位给你,可惜俸禄不高。请允许我祝贺你有如此一位好朋友,我和他都希望这份俸禄再高些,以便使你更有条件--不仅仅是解决你眼下的生活问题--总的来说,可以帮助实现你的幸福愿望。”

埃登霍的苦衷,他有口难言,也无法期望别人会替他说出来。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他看样子很是震惊,不过他只是念叨了几个字:“勃朗德上校!”

“是的,”因为自己平静了下来,艾利洛便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勃朗德上校是想表示一下他对你的不幸的关心--你家人的无理行径把你推进如此境地--当然,梅莉爱和我,还有你的所有朋友,都和他一样关心你。同样,他的行动也表明他对你个人的高度尊敬,对你行为的特别赞赏。”“勃朗德上校送我一个牧师职位,这可能吗?”“你受尽了家人的亏待,难道不相信他人的好意啦?”“不,”埃登霍连忙回答说,“我得到你的好意就不会感到奇怪。因为我明白,这一切都出于你的一片好心。我真心地感激你--如果做得到的话,我会向你表达这种感激之情--但是你也很明白,我笨嘴拙舌。”

“你搞错了。说实话,这事几乎全部归功于,甚至完全归功于你的美德和勃朗德上校对你这种美德的赞赏。我根本没有插手。我明白他的意图之后,才知道那个牧师职位空着。我甚至没有想到,他还会有个牧师职位相赠。他作为我们的朋友,说不定会--我确实知道他极为乐意赠给你。不过,说实在的,你无须感激我,这并非我求情的结果。”

虽然艾利洛不得不承认自己稍起了些作用,但是她不想把自己打扮成埃登霍的恩人,因而勉强承认。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埃登霍越发猜疑了。艾利洛说完之后,他坐在那里沉思片刻。然后,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勃朗德上校真是个好人。我总是听见人们如此议论他,并且我知道,你哥哥极为敬佩他。毫无疑问,他极为睿智,很有绅士风度。”

“是的,”艾利洛答道,“我相信,对他加深了解你会发现,他和你听说的并无二致,既然你们要成为近邻(我听说牧师公馆就在他的住宅附近),他具有如此的人格也就越发重要。”

埃登霍一言未发。不过,当艾利洛扭过头去的时候,他望了她一眼。他的眼神严肃而又略带忧郁,仿佛在说,他以后说不定会希望牧师公馆离大宅远一点。

“我想勃朗德上校住在圣詹姆斯街吧?”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艾利洛说了具体位置。“我应该离开啦,既然你不同意我感谢你,我只好去感谢上校。告诉他,他给我带来的幸福。”艾利洛没有挽留他。他们分手时,艾利洛真诚地表示,无论他境况如何,永远祝他幸福。尽管埃登霍也想回以同样的祝愿,怎奈表达不出来。“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埃登霍一走出门去,艾利洛便自言自语道,“他就成为罗茜的丈夫了。”

艾利洛惆怅地坐下来再次追忆往事,回想着埃登霍的举止以及暗含的全部感情。当然,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委屈。

且说詹尼司太太回到家里,因为所见极广,所以本该大谈特谈一番的,但是由于她一心想弄清楚那件重要秘密,一见到艾利洛,便又旧事重提。

“哦,亲爱的,”她嚷道,“是我叫那小伙子上来找你的。我没做错吧?我想你没遇到多大困难。你认为他接受你的建议了吗?”

“嗯,太太。他接受了。”“那他多长时间能准备好呢?看来一切取决于此啦。”“说实话,”艾利洛说,“我不懂这些东西,故而无法估量,要做何准备。不过,我想用不了两三个月,就能完成他的授职仪式。”“两三个月?”詹尼司太太嚷道,“上帝哪!亲爱的,你可真有意思啊!难道上校能等两三个月!上帝保佑!这真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即便人们很想让可怜的弗朗司先生来主事,但也不能为他等两三个月啊。肯定能找到别人,找个已经有圣职的人一样能办嘛。”

“亲爱的太太,”艾利洛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听我说,勃朗德上校仅仅是想帮帮弗朗司先生的忙。”

“上帝保佑你,亲爱的,你总不是想说,上校娶你仅仅为了要送给弗朗司先生十个几尼吧?”

如此一来,这场假戏也就到此为止。双方马上解释一番,一时都认为有趣极了,并不觉得扫兴,因为詹尼司太太又用一种乐趣取代了另一种乐趣,而且保持了对前一种乐趣的期待。

“当然,牧师公馆房子很小,”她在惊喜之后说道,“很可能年久失修了。不过,我还以为他在为另一幢房子表示歉意呢。据我所知,那幢房子底层有六间起居室,我想管家对我说过,屋里可以安十五张床!他为此道歉,因为你住惯了邦德乡舍!这真十分可笑。不过,亲爱的,我们必须鼓动上校赶在罗茜过门以前,帮助修缮一下牧师公馆,好让他们过得舒适一些。”

“只是勃朗德上校好像觉得,牧师俸禄太低,他们无法结婚。”“亲爱的,上校真傻。他完全是以自己为标准,请你相信我,只要我仍然健在,我就要在米迦勒节以前去拜访一下德拉福牧师公馆。当然,前提是罗茜住进了那里,否则我是不会去的。”

艾利洛完全同意,他们很可能什么也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