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他便这样一刀一刀的挥斩而出,将一头头胆敢袭击他的妖兽斩于刀下,也将一个个对他图谋不轨的野修斩于刀下。
那种杀戮的感觉虽然不值得怀念,却是他此生最宝贵的财富,是他在这个险恶世界中生存下去的基础与保障。
所以在挥出这刀时,又给他一种矛盾的真实之感,这是力量被握于手中的感觉。
萧洛这一刀砍出,动作自然向前,随着这一记斩击,体内三大开放门户中的磅礴元力顺着手腕,顺着刀柄,疯狂地涌入刀身之中。
若是他以前的那种凡兵,恐怕早就被这种灌入式的元力注入而分崩离析。
但手中的这把寒玉刀,父亲遗留给他的馈赠之一,此刻却是无恙,它颤动着,蜂鸣着,仿佛因这元力的注入而感到极其快慰。
一声嗡鸣。
随着这元力的注入,刀脊上一侧的铭文骤然亮起。
“刀者顽钢,吾铸其魂!”
这把原本属于萧铭旭的寒玉刀,此刻在萧洛爆涌的元力加持下,同样化作一道辉煌的银色流光,轰然向着钟慈颜斩去。
先前在钟慈颜斩出那惊天一剑之后,元力向着地面爆涌而去,而压至坍塌的血色风暴,竟是在他这一刀之下,再次猛烈旋转起来。
这血色的风暴,宛若一道疯狂旋转的钻头,向着那把黄金大剑攒射而去!
两者相遇之初,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宛若一幅徐徐展开的静默画卷。
然而在这幅画卷之中,那原本巍峨磅礴蔑视天地万物的黄金大剑,似是被一道细微的银芒从中刨开。
于是那柄黄金巨剑如同被撕开一双木筷,向着两侧毫无目标的延展轰去。
这一刻,所有在遗迹之地,看到那抹亮光不约而同停止行动下来观战的宗山修士,根本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却俱是瞪大着双眼,眼球似是要突出来一般,口中足以塞下一枚鸭蛋。
若仅仅是看到那传说中周天瑶光斩,他们或许会敬佩,会向往,会震惊,却绝不会如此失态。
之所以失态,便在于传说之物在自己眼前的泯灭。
在他们眼中的画面,就见到原本还如仙神斩下的大剑,骤然就被直接撕成了两半。
气势无存,威严不在。
犹如先前还贞烈如斯的女神,此刻却骤然被人强行掰开了双腿,粗暴的插了进去。
两道被撕开的金色湍流落地,向无尽远方延展而去,所过之处,便是冒着白烟的巨大沟壑,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棒子生生犁出来一半。
而地面,也猛然随之颤动起来,上方几百米处的岩顶也筱筱的落下无数碎石。
随即一声巨响,方从那光芒起始之地传来。
那道声音无比巨大,包含着纯粹的力量,如同洪钟大吕一般。
两者交击产生的磅礴能量,已然接近了真人之线,整个遗迹之地都跟着疯狂颤抖。
无数观战者面色发白,生怕这破坏力若是在高上一线,恐怕所有人都要随之再次陪葬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到忽如其来的碰撞产生的壮阔景象吸引之时,却是不知,此刻许多陈年险地,或是往年人际罕至之所,在这剧烈的颤抖中出现了一些裂纹。
一些原本只是少许出现在遗迹之地的赤红之雾,便顺着这些裂开的缝隙疯狂溢出。
而与鬼谷方向正对着的炎冥谷地,谷底更是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如同通往冥府的门户。
这道巨大豁口的岩壁之上,密布着层层叠叠的纹路,正是道纹。
但是这些道纹也因先前那巨大的震动产生了一些断裂的痕迹,虽然暂时没有那些红雾溢出,却是隐隐传出某种幻惑之音。
只有修行境界已然达到结胎境,或是提前用秘法开启真知轮的修士,才能模糊的感知到一些遗迹之地正在发生的异样。
但是这些异样却并没有引起他们中大多数人的注意,他们都被眼前之景吸引住了全部心神,早已无暇分心他顾。
他们将全部的感知都投放至那被撕开的黄金大剑中心,他们震惊的发现,在那处中心,有一道更加磅礴的恐怖气息,而那气息的中心,是另一个人影。
赤红色的旋风正围绕着那人不停飞舞,无数磅礴的天地元气灌入那人手中的长刀之中,这道新出现的气息,精纯而强大,甚至要比钟慈颜那瑶光一斩所吸附的天地元气更加强大!
而这道气息此刻不但在撕裂先前的气息,更是隐隐在撕开后吞噬掉逸散开的天地元气。
原本已然绝望的上官灵韵,此刻扶在岳玲佳臂上的素手不自觉的紧握起来,身体紧绷,面露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而原本洁白臂弯被上官灵韵掐的青紫的岳玲佳竟是一时间连痛楚都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天际被那撕开的一剑。
空中那些被钟慈颜剑意凝聚成的元气湍流,触着刀风便化作无形,二者之间的碰撞让周边的空气都在瑟瑟颤抖退让。
刀势磅礴如斯,压制得钟慈颜原本光芒万丈的长剑也随之瑟瑟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溃灭,又如夜色降临下的残阳,在下一个瞬间便要被黑暗吞噬泯灭。
钟慈颜望着手中不住颤抖的长剑,望着一路撕开自己剑光,向着自己凶猛砍来的一刀,似乎要将自己手中残阳都一刃崩开的萧洛,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羞怒。
而在这两者之后,却是一抹难以抑制的恐惧滋生而出。
残阳崩解,那便是大恐怖,将在他道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钟慈颜绝对没有想到,也绝对不会去想,萧洛明明那夜在宗山之巅,才刚刚展露出结胎境之人,为什么这才相隔仅仅一个月,此时却能拥有如此强大如此恐怖的修为。
不谈先前情报中完全没有的层层手段,便是眼前这一让自己心神都似乎有崩溃迹象的一式,就是他难以接受的。
但他不准备退避,不准备停下剑势,手中依旧光芒万丈,宛若残阳的剑刃,依然一往无前的斩下。
因为他也不能避让,这是蕴涵着他全部修为全部意志全部灵识乃至心神都灌注其中的圆满一剑。
若是此时因为这一刀便避而退缩,那么即使他胜了,日后道心之中,也会有难以磨灭的痕迹与破绽。
这些东西说来玄乎又玄,却又的的确确存在,若是置之不顾,日后境界的提升将是最艰涩最难突破的阻碍。他直至此刻也相信着,也不得不信着,自己一定不会败。
因为他在真人之境前已经停留了七年之久,只差半步便入真人之境,他怎么会败,败在这一个月前还是无名小卒的萧洛手中!
无论比境界比实力比对战斗的领悟,他都坚信,萧洛都比不上他。
所以他坚信着,在接下来双方短兵相接之时,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算萧洛破开了自己的剑光又如何,他依旧会败于自己手中,要将他的四肢都卸下慢慢拷问,以泄心头之恨。
钟慈颜冷漠且狠辣的这般想着。他坚信萧洛在接下来短兵相接之时不会是他的对手,除了先前那些,萧洛还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那便是他背上的那个小姑娘。
虽然不知那小姑娘手中所持何物,但她终究没有任何修士的气息,那么在接下来的正面碰撞中,那巨大的震荡之力,绝对不是一个凡人可以承受住的。
以萧洛先前那般在乎与他,那么便绝对会有一丝的犹豫,也许那名小姑娘身死之时,便是他惨败之刻。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程度,有时候一招之间的胜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钟慈颜以为自己抓住了萧洛的命门,为此他面庞都浮出有些扭曲的桀笑。
然而两人即将相遇之时,萧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钟慈颜以为中的停顿,他没有丝毫犹豫。这一刀下去,决绝而一往无前,又仿佛带着对生死都漠视的狠辣与果敢。
这一刻,他甚至连思考都为之停滞,他有些惘然的眼眸中都是汹涌奔流的刀势,冰冷而没有情感。
他停下思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漠视了生死,漠视了背上穆颜的生死。因为在此之前,他便已经将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思考完毕。
他与钟慈颜一般,同样坚信着,他只是坚信着,以穆颜强于凡人六倍的体魄,在体格上甚至已经隐隐赶上了他自己。
所以只要他不死,在他身后的穆颜就不会因此而如钟慈颜想象中的那般猝死,成为他道心中阴影和犹豫的理由。
只要穆颜不会先他而死,那么一切,都不在是问题,只要不会死,便一切皆有可能。
只要不会死,那还有甚可犹豫的。
只要不会死,那还有甚可思考的。
境界修为相差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在短兵相接的瞬间,任何多余的思考和顾虑,都会为他惨败埋下伏笔。
是以,他索性将一切都交给了自己身体的本能,那可以崩灭山岳崩灭残阳之意。
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抛下了一切顾虑,他只是凭借本能砍下手中的刀。
无思,却有为,比钟慈颜此刻复杂的心头简单澄澈太多太多。剑刃与刀锋,终于在这一刻相遇。
就在钟慈颜以为一切都要如自己想法中发展之时,萧洛手中的寒玉刀骤然间猛地颤抖起来,刀身上的铭文更加明亮起来!
“刀乃顽钢,吾铸其魂!”
这原本便已经明亮的铭文亮到极致,然后,铭文上出现了一丝裂纹,整个刀身都随之崩碎开来。
钟慈颜眼见萧洛的长刀竟是在此刻轰然崩溃,原本便扭曲的面庞露出狂喜。
在他看来,萧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拿出一把四品利器出来,已然到了极限,在注入如此磅礴的元力之下,再与他手中的这柄身为一品周天星辰剑抗衡,那兵刃不崩解才怪。
他似乎看到了萧洛接下来面色变得惨淡随之惨败下来的凄惨下场。
然而停止了思考的萧洛当然不会变色,钟慈颜自己的面庞却是变得惨白起来。
因为那柄看似脆弱的刀刃轰然炸碎之后,却是露出了一抹漆黑,黑的深沉,黑的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