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刃歌!
望着眼中陡然炸开的青色莲花,青衣道士神色不变,将桃木剑竖于胸前。
做完这个动作手,他斯文俊秀的脸颊立刻苍白下来,眉眼之间似有岁月在流逝。
一道气刃在那朵银色莲花彻底绽放之前,自剑尖飚射而出。
萧洛眼瞳急缩之间,极力仰头,那道气刃自他的眉心险险擦过。
而然终究擦过,一声撕拉之声中,将额头裹住的符文布条应声而断,破碎的布条飘落,露出了那朵妖异的紫炎。
仰着头的萧洛还来不及去反应那朵紫炎已经暴露在道士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眼中。
他看见那道气刃穿过了十万大山中层层枝叶的阻隔,直冲天上云霄,冲破霄汉而去!
天空原本静谧的雪白云层彷如也因为这一剑直接捅出了一道蓝色的窟窿,白云如同水波一般荡起了涟漪。
然后天空无尽天地元气仿佛借着这个窟窿涌入了风暴口。
而地面上的青衣道士,便是这那风暴之眼!
哪怕只是蕴神初境,这一刻真人之姿,展露无遗,配合着他燃烧了一部分生机,战力甚至可以比拟蕴神巅峰之境。
这一刻,宗山内所有真人,望着天空那道蓝色的窟窿,感受着其中的气息惊坐而起。
这一刻,青衣道人已然不在乎宗山真人们的察觉,他死死盯着萧洛眉心的那朵紫炎,仿佛自己的心神都在随着紫炎的雀跃而燃烧。
“果然是妖道!拿命来!”
青衣道士叱诧之时,萧洛眼中也露出疑惑,但手中的刀刃,手中的刃决却是没有停下。
而在这青莲刃歌落下之前,他更是双眼一瞪,眼瞳中似是有精芒崩出。
灵犀一击!
世间最快的不是闪电也不是阳光。
那自然也不是二人手中飘然绽放的剑诀。
一股如同锥子般的灵识化作一缕,在二人刀尖交击之前,便已然自萧洛眉心冲了出去,
在冲出眉心之时,更是被眉心识海出口处的紫炎一灼,变得极其灼热起来。
灵犀一击一出,除了灵识,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他。
然而青衣道士同样在对方发动灵犀一击时,用自己的灵识来抵抗。
但随即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真人之境的灵识在那缕灼热的灵识冲击之下,竟是被摧枯拉朽,毫无抵御之力的便让其冲入了自己的识海。
哪怕是有真知轮这道天然的屏障去抵御了九成九的冲击,如同火焰般灼热的冲击却依旧让他精神在剧痛中恍惚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之间,手中的剑诀慢了半拍。
青莲刃歌的九记刀影,他挡住了其中要害的八道。
只闻噗哧一声响,就像是装满水饱满的皮囊被一刀直接划开。
那锋利的刀刃深深砍进了道士的小腹中,随着哗的一声,鲜血淌了出来。
小腹内的寸段的肠子破碎的脾脏,也随着那些赤红的鲜血自长刀划开的豁口中一起流了出来,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弥漫在林间。
青衣道士脸色骤然苍白下来,眼神却依然坚定,左手迅速离开剑柄,捂住腹部伤口下,捧着越流越多的肠子,挥出手中的桃木剑。
一剑荡开萧洛后,索性神情漠然的将自己的肠子如同绳子一般捆于腰间,打了个结。
在做这些的同时,眼睛仍然紧紧盯着被他荡开在半空中的萧洛,警惕着他的下一步侵袭。
然后带着血与腥气的左手再次握在剑柄之上,仍由腹部的鲜血洒落,仿佛没有任何痛楚。
但是看着他惨白的颜色与微微抽搐的嘴角,就知道他一定在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之所以这样做,便是因为他知道,若是少了一只手,他便胜不了萧洛。
胜不了,便唯有死。
死与痛之间,强者往往都在沉默中选择并忍受着后者。
因为死了,便再也感受不到生的痛楚。
一滴血珠自萧洛的下巴滚落,那是切开对方腹部时溅射在他面庞上的鲜血。
他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幕,微微露出赞赏,因为如果自己是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强者的选择,不这样做,便会死。
萧洛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过无数战斗,杀过无数人,没有杀过人,更是在惨烈的战斗中面临无数的生死决绝,所以如此血腥惨烈的画面,他早已熟悉于冰冷的心间。
正因为熟悉,所以不在会被这场面震慑心神,而下一步,也无需在犹豫。
思绪的速度永远比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快。
砰!被一剑荡出三丈之远的萧洛沉重落地,双膝蜷曲之间,再次如同绷紧的箭矢般射出。
看着飚射而来的萧洛,青衣道人眼中露出一抹决然。
桃木剑身微斜,一道凌然剑意自剑身之上崩出,瞬间斩风碾空而至。
单薄的桃木剑随着青袍道士奔行出的身形,在半空中似是映射出无数剑影。
那些剑影是如此的明亮,有若夜空的繁星。
桃木剑已然身化千万,最后又在临近萧洛时,又若万剑归一。
强大而纯净的道剑气息,仿佛已经完全压制住了这片山林。
地面上的剩余的枯草,枯草之下的沙土,尽数被这一剑的灼热之光中融化,化成水晶般的琉璃,然后被剑息碾压坍塌成比精铁还要坚硬的平滑质地。
在上空那窟窿漏下的阳光中映衬出碧蓝的天空,犹如一块凹陷却依旧完整的镜子。
镜面之上,云巅之下,两个人影手持杀伐的兵刃,在林间飘然起舞。
这是君莫闲此生施展出来最强大的一记道剑,蕴藏着宗山道门的无上妙诣,是他在云中殿闭关苦修十余载,在寻找山主需要之物时周游天下,最终于东海之上与人厮杀后,在生死一线凝望海线万丈朝阳时,悟到的极致杀生剑意。
于光芒万丈中,总有寥寥生命,悄然泯灭而去。
当这记道剑几乎无视二人还有的一段距离,落至已成晶莹的镜面之时,那天地一色的绝美之景,让他自己都为之动容。
这一剑完美纯净到了极点,未惹一丝尘埃。
然而当他看到萧洛那临空一刃飞来之时,就见所有的美丽纯净就此崩溃瓦解,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惊恐。
就闻一道犀利之极的刃风,自对方那把漆黑之刃上袭来,瞬间碾镜破空而至。
身形所过之处,脚下映空的镜面支离破碎,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之声。
泛着沉凝厚重之意的刀刃,如同一座小山般向着他轰然压来。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停滞。
风消失了,没有了声。
但是只有墨君闲知道,这只是因为萧洛这一击实在太过迅速霸道,已然接近了风声的速度。
是以他还未闻音,那一刃,已然袭来。
二人身形交叠而过,瞬间不知多少刀剑交集而过,炸裂的天地元气化作一阵狂风肆意掠过。
于二人百米千米之外的山林,也在这一阵狂风下不住摇晃,阴影时聚时散。
许久,风停。
原本摇晃的山林早已断成数千数万段碎枝,纷纷飘零洒落而下。
萧洛半蹲于侧,长刀杵在破碎的琉璃之中,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身上那件原本还算体面的衣袍,已然千丝万缕,夹杂着无数被灼热烤焦的血斑。
褴褛破碎的袍下也不知多了多少道同样被烤焦的伤口。
他勉强颤抖着抬起手臂,抹掉唇角渗出的微黑鲜血,却是裂开嘴角笑了起来,即便是唇角被袖角擦长的那道血渍,仿佛都在跟着大笑。
因为他没死,他没死,就意味着对方离死不远了。
这一战,他没有动用岑彦固交给他的那把麟舌弓,也没有动用已然被他视作保命之技的八门遁甲之术,甚至就连丹毒与半路子的术法都没有动用。
只是动用了对方动用的灵识与手中的兵刃,便战胜了一位蕴神期初境的真人,这点足以令他欣慰骄傲。
更关键的是,从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说那宛如陆地神仙中的真人的那一刻开始,便是他心中隐然畏惧的阴影,却也是最想追逐的目标。
畏惧与追逐都源于他有我无,若是有朝一日,碰到真人该怎么办,对方是不是可以一念之间否定自己人生中所有的痕迹,将他拥有的一切夺走,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距离这个目标仿佛还很远,然而今天,却战胜了一名真人。
从洛桑郡那个不会修行只会蛮横炼体,只会在山林中拖着把柴刀乱砍乱杀一通的山野少年,到现在能够与传说中的真人抗衡甚至将其重伤乃至击杀。
萧洛这一路走来,都看似顺风顺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穆颜也知道,在这当中,蕴藏着怎样的艰难与几多汗水与血水。
若不是他运道还算不错,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十多年来受够的罪,都得到了回报,他觉得很满足,也理所应当觉得骄傲。
就在萧洛重伤中思维絮乱沉浸在自己这十多年来的苦难与最终成果之时。
在他身后十余丈处,一身青色道袍的墨君闲静静站立,脸色愈发苍白,乌黑的道髻在战斗中震散,万千发丝凌乱的垂落在肩头。
他缓缓低头望向脚旁的破碎的琉璃,看不出脸上是何神情,却有一股颓然悲伤的气息升起。
那凝聚着万丈光芒,纯净而强大宛若朝阳入海的杀生剑意,如此简单的便崩成了漫天碎片。
幻象终究是幻象,在绝对磅礴的力量前,便只能濒临破碎的结局。
手中那柄单薄的桃木剑,已然只剩下了一根剑柄,破碎的桃木也随着琉璃的崩溃没了踪迹。
原本斯文木讷脸上,露出一道极其自嘲的笑容,唇角流出两道浓稠有若浆液的血水。
这两道血水没有顺着他尖俏的下巴向地面滴落,而是顺着脖颈咽喉而下,染红了青色的道袍,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渐渐将整个道袍都染成了血红色。
如此多的血,自然不止是从口中流出的。
墨君闲能够感受到,自己再与对方硬拼了不知多少剑后,身体所有皮肤所有肌腱乃至五脏六腑,都已然在这震荡中悄然开始崩解。
他自嘲的脸上因那一缕皱纹开始同样牵扯出无数道细微的伤口,血珠开始自细碎的伤口中溢出,将整张脸都浸泡在血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