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雁字回时(小城逸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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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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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孟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家,上楼开门。孟母看见儿子涨红的脸,关心地问:“阿端呀,你该不会中暑了吧?”

“妈,没事。”他冲到冰箱前,拎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猛灌一通。

孟母打量着儿子奇异的举止,“大概真的中暑了吧。”

晚上,孟端站在自家的小阳台,盯着那一盆盆花花草草发呆。

突然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花香,他抬起头,才发现前几日已经结了花苞的昙花正慢慢绽开,他一直在想着秦淮的事情,没留意花是不等人,它已经静静地绽放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里。

他望着那雪白硕大的花瓣,在月光的映射下晶莹剔透。想起那样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暗夜里通过电波传送至每一颗孤单的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也应该是有着这样昙花般的晶莹剔透吧。

低头看看手表,指针又拼成了一个特殊的角度。他笑了笑,回房拿了MP3。

调好频道,正好赶上听那首相当不错的《TOGETHER AGAIN》,以及她的节目。

她用一种很细碎的声音在说那家“流水浮灯”的店主在给她的信里提及的一个年轻的故事,因为年轻,所以不懂得珍惜;因为年轻,有太多太多的挑剔;因为年轻,总是一再地寻寻觅觅;因为年轻,轻易选择了放弃。她说今天好巧,好多听众的来信都谈到了年轻时的爱恋,因为不圆满,因为有遗憾,所以在日后的忙忙碌碌里便时常浮上了心头。

他望着远处稀稀落落的灯火,听着她的叹息,被花香紧紧地包围着。

她说在八月炎热的天气里,她想念着四月莺飞草长的天空,和那一个人间处处是芳菲的时节。她说从这些信的字里行间她想起了大学时看到的那一部叫做《四月物语》的电影,想起那条绿色的乡间小路,想起那把红得耀眼的雨伞,想起那个总是欲言又止的腼腆女生。

她说似乎真的应该谈一场年轻时的恋爱,这样纯净而又温馨的爱可以使人成熟使人更加懂得去爱。

他暗暗地笑着,不知道会有多少青春男女因为她的话而有了青涩的故事,而鼓吹着禁止早恋的家长与师长估计要说她妖言惑众了。

她把《四月物语》的音乐专辑带给她的听众,不管是否有过年少轻狂的曾经,她都希望他们能《APRIL FRONT》《STAY WITH ME》,弹着《四月的钢琴》,感受着《武藏野》《春的温度》,或许会遇上《雨的奇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她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总是巧妙地将文字与音符编织成雨后的那一道彩虹,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听人说昙花又叫“忘情花”,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而这一夜,花香醉人,他却醉在了她那吞吐之间,不能自拔。

回房伏首灯下,他展开纸,想给她写些什么,生活中的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交集的机会,而他希望有,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不愿舍弃,毕竟他们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龄。

握着钢笔的手总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纸上却依旧一片空白,胸中波涛汹涌,却不知所云。

想起送他花的人曾经说过昙花熬冰糖,可以生津止咳,对于咽喉应该还是有些保养之用吧。于是回到阳台,趁花儿还未凋零,摘下几朵开得最盛的,用纸细细包好,再写了一张便条,上面有昙花的药用功能和食用方法,希望能对她有所帮助吧。

然后,在满室的芬芳中,缓缓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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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当他把香味依旧不减的昙花送到老刘手上,却刻意让老刘帮他隐瞒。老刘拍着他那宽厚的肩膀,“你小子还真容易害羞呀。”他尴尬地笑了笑,留下了寄给电台的信件,飞快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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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难得秦淮不用在闹钟的轰炸声中醒来,昨晚老想着家里娘亲的拿手好菜,睡得也不安稳,早上一看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赶忙起床洗漱一番,打点清楚就往家里赶。

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在和收发室的老刘说些什么。她突然想起自己对那个邮差先生的好奇,于是匆匆地跑过去,想问个究竟。

谁知那邮差说完了话就直冲冲地骑上车飞驰而去,等她蹬着高跟鞋赶到收发室的时候只看见老刘还挥着手送他。

老刘回过头,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赶忙扶着她:“秦小姐,您这是……”

“刘老伯,我问您个事。您可千万别以为我开玩笑呢。”秦淮决定直接问问老刘。

“您说说看。您先坐下,我看您还真是没啥运动呀。怎么喘成这样呢?”老刘连忙拉过收发室门口的椅子,招呼秦淮坐下。

“老伯,刚才那邮差是上次来的那个小孟吗?”

“是呀!您找他有事?”老刘心里一乐,哎唷,莫非是郎有情妹有意,那这事可有谱了。

“老伯,您听我说个奇怪事。我上次碰到他时居然闻到饭香味,就是咱那大米饭刚出炉那味道,我纳闷了好久,不知道是不是我鼻子不灵光了还是咋的,我想问问您有没有闻到?”秦淮艰难地解释,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个怪问题。偏她就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这问题没得出个理,大概她都没法子舒坦。

“饭香?我没留意呀,再说今儿这满屋子都是花香,我啥味都闻不出了。”老刘笑呵呵地递给她一大包东西和一张便条纸。

“什么东西呀?”秦淮接过东西,“怎么这么香呀?很好闻。”

“昙花?”她看了一眼便条上写着,“昙花熬冰糖可以生津止咳,对你的咽喉应该会有所帮助的,希望有更多人可以从你的节目中受益。”

她抬起头,望着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的老刘,“这谁送的呀?”

“刚才小孟送过来的……”老刘一时说漏了嘴,连忙停了话,打了自己几下嘴巴,“看我这大嘴巴……”

“小孟,您是说那个高个子邮差先生?”秦淮一脸困惑,他也是她的忠实听众?

“好啦好啦,反正都说漏了嘴,我就全说了。那小伙对您有好感,又不敢说,所以送了东西来,又不让我告诉您……”老刘摸着光头,笑得和蔼。

“可,可是他又没碰到我几次……”秦淮也有点脸红,和老人讨论这个问题实在……

“秦小姐您条件这么好,哪个小伙子不动心呀?人家小孟人也不错,以前那个邮差老王就说孟端那孩子脾气好,人正直,要不是这工作不太好,那早就成抢手货了。都二十七的人了,一提起你就害臊。按我说,时髦点这就叫‘一见钟情'。”老刘越说越来劲。

“老伯,这事还没弄明白呢,您没到处乱说呀。”秦淮脸红得厉害。

“不说不说,老伯等你们俩一对了再说。哈哈……”

“老伯您……不和您说了。”秦淮更加不好意思了,脚一跺就往外走。

老刘摸着头,看着秦淮一溜烟跑个没影子了,没了平时的端庄,只觉得好笑,“现在的年轻人,真难得还有这么脸皮薄的,好小伙,好姑娘……搞不好还是一对好姻缘呢,“回到收发室,才发现桌上那一叠秦淮的信忘了给她,亏得孟端还特地另外绑了根红绳好分辨,瞧他这记性呀。老刘拍了几下额头,哼着小调,继续看他的报纸去了。

那信上的红绳艳得刺眼,仿佛与月老的红线有几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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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那一害羞脚下就像踩了风火轮,三下两下就跑回了家。站在她家楼下,还隐约听得见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得飞快。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好奇怪,做DJ也三年多了,听众中爱慕的人不少,写来的情书早就有一大叠了,送花送东西来电台的也有那么几个。怎么就不见她有这么有在意过呢?

原来他叫孟端,原来他二十七了,原来他脾气好,人正直,原来他还没对象,原来他喜欢她……想着想着,脸更红了,她想用手搓一搓,却又看到那一包扎得很细致的昙花,还有淡淡的味道,放在鼻间,很清香的感觉。

“死丫头!你还要在楼下扭扭捏捏多久呀?”不知什么时候,秦家妈妈已经趴在窗台上看女儿一会捂着脸一会儿跺着脚,笑得春暖花开一般。

“妈,你别嚷嚷,丢脸丢死了!”秦淮又匆匆忙忙赶上楼去,就怕她妈妈扯开嗓门告诉左邻右舍她在发花痴。

“啪”的一声,秦淮拉开了自个家大门,“妈,好过分,干吗叫得那么大声?别人不知道什么事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呢?”“去去去,死丫头,自个儿多久没回家了,一回家不上楼,还在楼下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真不知道你像谁呀。”秦妈妈摸了摸胳膊,状似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爸,你也不说说妈,哪有人这么说自个儿女儿的!”秦淮把东西丢给妈妈,搂着坐在藤椅上专心研究彩票图的秦爸爸。“宝贝心肝,乖,一边去,阿爹今天有信心,一定把头奖领回来给你当嫁妆。”秦爸爸退休后就对体育彩票产生浓厚兴趣,每天固定买上两元钱,几年下来,除了头奖没中过以外,大大小小的奖也中了不少。

“讨厌,连爸爸也不帮我。”秦淮噘着嘴,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父母宠着,虽然在外工作时她可以很冷静地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可是到了家就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撒娇。

“丫头,这一包什么东西?该不会是良心发现买补品回来孝敬父母了吧?”秦妈妈拎着那一包昙花问女儿。

“不要说得我多不孝似的,平日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啦。”秦淮吐着舌头,“那是昙花啦,朋友送的,说是熬冰糖喝对喉咙好。”

“呦,什么朋友这么关心你呀,带回来给爸妈瞧瞧。”秦妈妈抓住重要字眼。

“老太婆,说什么呀你,女儿还小,你瞎扯个什么?”父亲的危机意识向来很强,秦爸爸立刻就先放下彩票,准备嫁妆是一回事,女儿真有了对象又是另一回事。“宝贝,你在外面一个人住,可别给阿爹乱搞哦。阿爹会去查房的哦。”

“爸,你想哪去了……”

“是呀是呀,你爹鼻子最好了,男人的臭袜子藏哪他都闻得出来的。”秦妈妈打趣着,“女儿已经二十六了,又不是十六?你还管着,以后当老姑婆算了。有昙花呀,正好我今天买了只鸡,给你炖炖补补身体。”她捏着女儿的小脸,“哎哟,都没肉了,好可怜哦。”

就这样,两个人亲亲热热进了厨房。

秦妈妈小心地解开纸包,发现里面的昙花虽然枯萎了,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刚采下不久的,而且还十分完整,她拿出两朵,放在自来水下洗着。其余的交代秦淮收拾好,带回宿舍熬冰糖喝。

“这送花的人还真细心呀。”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女儿的表情。

话中有话,秦淮不是没听出,可惜自小就在娘亲面前藏不住心事,脸“刷”地红了。

“什么朋友呀?说给娘听听。”秦妈妈用胳膊肘捅捅了有些娇羞的女儿。

“普通朋友啦。”秦淮连忙转到一边去拿盘子。

“去去去,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肚子里有几条虫,你娘我会不知道。什么普通朋友,给我坦白交代。”秦妈妈用脚尖踢了踢女儿。

“妈啊,我发现我成不了淑女,绝对是你的基因不好,这么暴力。”秦淮一脸痛楚。

“少来,我不暴力你肯说,从小你这丫头就得贯彻铁血教育,不然你能上大学,还进电台呢?”秦妈妈拿出已经洗好的鸡块和一朵昙花,再放些姜丝,然后放进锅里炖。

“好了,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要我动手?”

妈妈的暴力倾向秦淮从小就印象深刻。看着娘亲曲起胳膊,一块块肥肉跳动着,呐喊着力量之美。她立刻投降,“我说我说。您别动粗。”

“妈,我也没弄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真的,认识那个人才两天,甚至我们还谈不上认识。他也只和我说过一句话。这样的关系会发展出怎样的结局,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我不想忘记,不想只是维持这样的点头之交。对于他,我有一种超出寻常的好奇。”秦淮的表情很困惑。

“傻丫头,你呀,被煞到了。从小你就有点理智过了头,什么事情都考虑得一清二楚才肯放手去做,妈告诉你,有些事情你就凭着感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心所欲一点,不要顾虑得太多。”秦妈妈揉着女儿的头,“老实说,你连早恋都没发生过,当你妈妈我还是觉得很遗憾的。”

“妈……”秦淮搂妈妈的腰,觉得好窝心。

“傻瓜,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只要对方人品好,我们是没有多少要求的,我有时候就希望你呀找个家里不富裕的兄弟又多的,这样就不会受公婆的气了。你都二十六了,妈心里还真有点急,这对象迟迟没有着落,将来会不会成了老姑娘?”

秦淮吐着舌头,“好呀,我当老姑娘,你们养我。”

“去去去,给你一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一边去,妈做些炸昙花饼,想当年这可是你娘我的拿手绝活。”秦妈妈推着女儿,“陪你爸爸说说话,他嘴上不说可想你了,每天晚上听完彩票节目就一定听你那节目的。”

等女儿走到厨房门口,赶忙回过头,“丫头,如果真有什么后续发展要记得带回来让妈看看哦。”

“知道啦。”秦淮摆摆手,出去找父亲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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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为了准备一桌子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结果一家三口吃完午饭已经下午两点了。秦淮还得回台里准备节目,就告别了父母。秦妈妈还准备了一小包炸昙花饼让她带回宿舍当点心。

快到台里时她还刻意走快了许多,希望不要被老刘看到,省得又被调侃。

可惜,天不从人愿。

“秦小姐!”老刘急急匆匆从收发室跑了出来,“早上忘记把你的信给你了。”秦淮收下信,老刘也似乎当作早上的事没发生,就往回走了。

“刘老伯,你等一下。”秦淮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老刘。

“这个是我妈妈中午做的炸昙花饼,你尝尝。还有,还有,你能不能帮我留一半给那个邮差先生,就当作是谢礼,谢谢他送的花。”秦淮羞赧地把手里的小纸盒递老刘,老刘会意地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就收下了。

见秦淮飞快地跑回宿舍楼,老人低头看着手里的炸昙花饼,“一半?算了,我老人家才要不和年轻人抢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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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宿舍,秦淮把剩下的昙花整理好,取出一朵,加了冰糖熬成昙花茶,然后装进小水壶,就赶着回办公室准备节目的材料了。

办公室里没人,估计赵桑宁还没回台里,秦淮叫上宁小夏,两个人窝在办公桌前喝着还冒着热气的昙花茶。

“这茶好香哦,哪里买的?”宁小夏一脸陶醉。

“没地方卖,我自己熬的,手艺还不错吧?”秦淮笑着敲掉她那夸张的动作。

“你哪里来的昙花呀?好像也没见有卖。”

“朋友送的。”秦淮避开敏感话题,闪烁不定的目光引起了宁小夏的怀疑。

宁小夏啜着茶,“你的目光好可疑哦,它告诉我——绝对有问题。你自己坦白交代吧,省得我等下还要严刑逼供。”

“小夏,你有没有过恋爱经验?”

“噗!”宁小夏的一口茶喷得老远。

“你好恶心,糟蹋了我的茶。”秦淮抽了几张纸巾,递了一张给宁小夏擦嘴,然后自己收拾着桌上的茶水。

“谁叫你问的问题这么直白,正中红心,我的耻辱呀。”宁小夏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纸巾。

“这么说是有啦。”秦淮好奇地凑近她。

“答案是——没有!我今年二十三岁,只有暗恋某个混蛋十年的经验!至于恋爱经验,是零是零是零呀。”宁小夏情绪激动,一脚踩在秦淮的办公桌上。

“哇!这么悲情!”秦淮好惊讶。

“是呀。”宁小夏扭过头,脸上果然挂着两大泡眼泪。

“那你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会有什么感觉?”

宁小夏瞪大眼睛,“难道你那迟到的春天终于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

宁小夏握住秦淮的手,“看你这一脸娇羞,不用说了,你坠入爱河了。”

秦淮愣住了,“这么明显?”她一向很含蓄呀。

“都写在脸上啦,说吧,说吧,对方是谁呀?”

秦淮把遇见孟端的经过告诉了她,并嘱咐她不要声张。

“哇!他好浪漫呀,送花呀,而且还是昙花,还关心到你的喉咙。这男人有前途,你要好好把握哦。”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我很迷惑呀。对于这个人,有着太多太多的未知,这么早就下结论是不是太快了?就凭着所谓女人的第六感,感觉上太玄太不真实了。”秦淮一脸的质疑。

“有些事情是这样没有道理的,想当年我遇见我的他时,也只有第一眼,我就告诉自己——我沦陷了。”宁小夏很有过来人的架势。

“那我只是觉得他好像一个电饭煲,身上散发着饭香,一看见他,肚子就特别容易饿。”

“我说你这人很容易满足呀,只是大米饭你就饿了,如果是我的话,搞不好要是牛排鸡腿,才会让我有食欲。”

“是呀是呀,你是个大胃王。”两个女生在办公室里打打闹闹开了。

王纯安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开朗的笑,心里却有一丝丝苦涩在蔓延。

“原来她心里藏了一个喜欢了十年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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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将近十一点 直播间

对着MIC,秦淮第一次觉得有些羞涩。

“我大概不是一个称职的DJ,因为我把私人感情带进了直播间。我从来不吝啬与电波彼端的大家分享我的心情,即使现在我那借口在听彩票节目的爸爸或许也竖起耳朵想听我接下去要说的话,可是在节目的最后,我还是希望和大家谈谈,今天在这里的我,和那些写信来倾诉故事的朋友一样,有着自己的困惑。上次和大家说过的那位散发着饭香的邮差先生,谢谢你今天送来的昙花,很香,真的,非常好闻,谢谢你的关心。当然我也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你身上会有着饭香。所以有机会的话,请你喝咖啡吧。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吧,秦淮祝大家有个好梦,明天晚上十点钟,‘情音五弦'与您在空中相约。晚安。”

关机,带上自己的资料,秦淮走出直播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十一点的夜晚,对都市生活来说,大概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而走出办公大楼的她,却在一片虫鸣中,沉淀着自己的心情。

在节目中说出这样的话,她没有冲动,只是有一种渴望,不想因为犹豫而错过。或许没有女性的矜持,可是从她开始也好,让他们不是只有那一点点的交集。

从小到大,没有男生追求过她,至少没有明显的举动过。她也曾经有过身为女性的虚荣。她长得不丑,还算清秀,认识的人都说她有才华,很坚强,懂得关心人,让人印象深刻,却也让人不敢追求。

为什么?她问过一个有交情的男生。

“因为你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一交往就一定要结婚的。而我们还太年轻,这样认真的你,让我们害怕。”

她是很认真,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所以认真的她选择了尊重自己的心意。

接下去,就看看他的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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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端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片四溅。

而他却愣住了,“所以有机会的话,请你喝咖啡吧。”她没有心高气傲地拒绝他,而是发出邀请。这是不是说明他不是一头热?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有机会?

“呀呀呀!”他在阳台上挥着手臂,发出喜悦的吼叫。

听到响声不放心出来看看的孟母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温和冷静的儿子发出奇怪的声音,只差没像猴子一样狂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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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得一夜无眠的孟端顶着一双熊猫眼,却一身神清气爽地走进办公室。

“早上好!”

还眯着眼打瞌睡的何聊睁开一条小缝瞄了他一眼,却被他的黑眼圈吓得当场就站了起来!

“哇,这么大这么黑,你几天没睡呀?”立刻睡意全无,冲到孟端面前指手划脚。

“错了,就一个晚上而已。”孟端轻轻推开他,回自己位子整理待会要投递的邮件。

“你、你失眠?不会吧?受刺激?被打击?”何聊还是一脸不敢置信,“如果我妹看到你这摸样,估计也该死心了。”

孟端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妹妹,希望她不要误会。”

他不喜欢扯破脸,但也不喜欢制造不必要的感情纠葛。

“知道啦,我也不想呀,可是她是我妹,我怎么舍得对她说重话。我看你还是自个儿早点找个对象,也别给她幻想的机会。”何聊也很无奈呀,自家妹子的德行他也知道,可是谁叫他是个疼妹子的哥哥呢。

对象?孟端勾起嘴角。

“干吗?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你想多了,我去送信了。”孟端拎起自己的邮袋,大步走出办公室。

“见鬼,他这算不算落荒而逃呀?”何聊挠着自己的头,头皮屑如雪花般落下,怎么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呢。

孟端蹬着自行车往合德经济电台赶去,琢磨着会不会遇见那个她。

大老远就看见老刘拼命挥着手,他骑得更来劲了。

停好车,老刘就亲热地凑上来。

“一大早就在等你了,有好东西哦。”

“什么东西?”孟端打开邮袋,翻出电台的信件。

“你等着。”老刘急匆匆地跑回收发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包东西。

孟端看着那纸包上有点渗出的油渍,“这是……”

“秦小姐送的,说是答谢你的昙花。”老刘像是中了头奖一样,笑得脸上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了,怎么有一种狰狞的感觉呢?

“看吧看吧,我老刘出手,就是没有问题了啦。不要太感激我,结婚的时候请我喝喜酒就好了,呵呵呵呵……”以后下岗不当门卫可以考虑当红娘,生意一定坏不了。

“这个这个……”孟端看着面前这个满面红光的老人,有些犹豫。

“有事要我帮忙你就直说,别不好意思啦。哈哈哈哈……”

“我想请您打听一下秦小姐的手机号码……”

“这是应该的,哈哈,现在人家不都说手机代表我的心吗?年轻人应该的,应该的,你等等,我进去找找通讯簿。”老刘进了收发室,拿出电台工作人员的通讯簿,翻翻找找,然后又冲到孟端面前,用他那长满老茧的手,指着秦淮的手机号,“你抄抄吧。”

孟端从怀里掏出钢笔和小电话簿,有些邮件需要人签收的,通常住户不在就得打电话联系,所以电话簿是随身携带的。

这是否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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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就看你抱着手机翻来倒去的,笑得别提多别扭了。是兄弟的就告诉我,有什么好事呀?”何聊终于忍不住了。“没什么事。”孟端压根没抬眼看他。

“没事?没事你会笑成这样子,我才不信。”他突然站起身,搁着桌子一把抢过孟端的手机,“秦小姐?”

“你别闹了,快还给我……”孟端伸手欲抢回手机。

何聊见只打了那可疑的三个字之后就没有下文,干脆把手机还他。开玩笑,孟端那么大块头,惹火他绝对没好下场,虽然说平时见他挺和气的,可是并不表示他不会K人,搞不好K起来还特别疼。

“喂,阿端呀,那个秦小姐是谁呀?都没听你提过?”何聊像只哈巴狗一样凑到孟端的身边,十分好奇。

“你呀,”孟端扭过头,看着他,“想知道?”

“很想很想。”何聊只差没摇着尾巴竖起爪子,且不说这关系着自家妹子的终身幸福,单单看阿端那木头笑得诡异就觉得一定很有内幕。

孟端突然有了恶作剧的想法,他一把把何聊的脸挤得有些变形,然后轻轻地说:“我、不、告、诉、你。”

“呜呜呜……好痛哦。”果然会叫的狗不咬人,阿端这臭小子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欺负起人来也不含糊呀。何聊小心地揉着自己红通通的两颊,真疼呀。

孟端一点也不内疚,继续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想着该怎么给秦淮发短信才不显得突兀。

“秦小姐,我是孟端,不知道我没有荣幸邀请您共进晚餐?”不行,太公子哥了,自己都觉得恶心。

“秦小姐,我是孟端,我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这又好像太直白了,删掉删掉。

……

犹犹豫豫,大拇指都有些不灵光了,最后只剩下“秦小姐,我是孟端”七个大字在屏幕上闪着鬼魅般的荧光,好像在嘲笑他的词穷。

“唉……真想不出来!”有些挫败地想挥挥手休息一下,结果——不小心按了发送键,他一脸惊愕地看见屏幕上的漏斗翻来翻去,急忙想停止发送,可是最后还是只有“发送成功”的笑脸在讽刺他的失败。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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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

秦淮的桌上摆着一大堆拆开的信件,她的眼睛还在酸涩地浏览着电脑屏幕上那一大片翻个没完的留言。内容大多是关于她昨晚节目最后那段有些暧昧的话。

平时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关心自己的人还真是不少呀。于是,有些感动,也有些头痛。她不是做真情告白啦,对于一个才认识,姑且算是认识三天的人,只说过一句话,收过一包花,就好像轻而易举地被俘虏了,太没有女生的矜持了。她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身上有好闻的饭香,他送花给她关心她的身体。而她所做的,只是想确定,只是不想错过。

留言版上一个十四岁的小女生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育”她——“姐姐,你这叫一见钟情,眉目传情……”

“现在的小孩还真坦白……”秦淮干脆把头埋在桌子上,鸵鸟地不想再看下去。

爸爸应该是没有听到那段,不然昨晚就要打“爱心电话“了。

二姨的小女儿据说也是她的忠实听众,希望那小妮子不要添油加醋地向大人汇报。

……

如果他昨晚压根就没听她的节目,或者是没听到那一段话,那……她不是亏大了……看吧,他一点回音也没有,老刘早上送信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搞不好他真的没听到……

“我是一只小小鸟……”没听到没听到,本姑娘心情不好,管你是鸟还是企鹅,通通闪边不要叫!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宁小夏的破锣嗓子真是不适合唱歌,那高音部分简直是在吼叫真不是人听的,而她这个笨蛋居然还录下来当短信铃声,笨蛋,笨蛋。

铃声?短信?她抬起头,一脸郁闷地抓过手机,翻盖,打来信箱,一个陌生号码,“如果又是慰问短信,我真要杀人了!”她暗暗地吐了几口气,打开。

“秦小姐,我是孟端”就这么几个字没了下文,怎么越看越像是骚扰短信呀。

一大串问号在眼前跳着草裙舞。

“我知道我姓秦,所以是秦小姐,对方叫孟端,孟端孟端……那不是邮差先生的名字吗?”秦淮一惊。似乎已经习惯称呼他邮差先生了,所以对他本来的姓名就不是很有印象。

他、他他发短信?

为什么呢?

好奇怪,他没有任何表示时她觉得沮丧,可是当他发来这么一条奇怪的短信时,她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管了,她的拇指在键盘上跳动着,“身上有饭香的邮差先生对吧?有什么事吗?”短信瞬间就被发送出去,而等候回音的她却坐立难安。

似乎过了好久,“我是……”她连忙抖着手按下了浏览键。

“嗯,是我。谢谢你的昙花饼,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傻瓜,那是我娘的手艺,当然好了,可是,你就不能说一些中听的吗?

“你喜欢就好了,其实我是借花献佛,我也该谢谢你的昙花。”

“是自家种的,不用钱的,你也别客气,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开的时候我再送过去给你。”

“谢谢你了,我这里还有好多。”不对劲,很不对劲,他们这简直简直就是礼貌过了头,客套得一点也不近人情,“邮差先生,我们再这么客套下去,估计电信要把我们的对话拿来当文明礼貌的示范样本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喝咖啡,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早说嘛,秦淮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好,“下班后可以吗?我知道离电台两条街的小巷里有一家‘流水浮灯',很不错,我在节目中也有介绍过的,可以去那里吗?”

“好的。那五点四十五分见。”

他果然是个体贴的人,虽然两条街不远,可是还是多给她十五分钟怕她时间太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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