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宫里的抢救仍在进行着,花宫本来颇为阔余的空间竟会显得拥挤,挤得人人都是心慌意乱。
即墨无双此刻才深觉时间之缓慢。以前总是悄无声息流逝的时间好像在此刻全部回来了。把每一刻都无限地延长。
软账珠帘后面,刚才还有一阵御医们讨论的私语……现在却是悄然无息的了。
珠帘只一动,那点点杂乱声响就吵得即墨无双无比心烦起来。
“皇上,您别着急,花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贴身太监出言,打破这几乎要冻结的空气。
即墨无双微微一愣,着急?见惯鲜血刀戮的自己,竟会把着急表现到连一个太监都觉察出来的地步么?
才发现帘内那个女人,竟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自己。
为什么?她,不谙世事,不知人间疾苦……甚至不识宫闱秘事,明明应该只是一颗棋子的,如今却被自己捏在手里,不舍得下到这残酷的局里去了……
当又一个侍女走出来,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捏住她的肩膀,冷峻眼神里像是藏了千年寒冰,似乎瞬间能将人冻结。
“告诉太医!救花妃!一定要治好她,否则这里所有的人都要为花妃陪葬!”单手狠狠甩开,是将花宫里所有的人都指画进来了。
“皇上!”那老御医走出珠帘,叩头便拜,“花妃,花妃娘娘暂时脱离险境了!”
即墨无双还抓着侍女肩膀的手蓦地一松,转手扶起老御医:“真的?”
老御医虚汗阵阵,连连地点头:“是,微臣岂敢瞒骗皇上!”
“请皇上命人取来炉火为娘娘寝宫增暖吧!”老御医拦着正直闯进入帘内的即墨无双。
即墨无双剑眉深锁:“寒症?”
“是,而且很严重!”
即墨无双低头一吟,对左右贴身太监冷声喝道:“还不快去!”
正要掀去帘子的手突然一顿,却不回头,似自问地低沉声音:“龙胎……”
“无恙!”御医立刻接口,方才被他那阵威吓,居然把龙子都给吓忘记了。
即墨无双紧抿的唇角这才微微一松,拨了帘子便进去。
大床中央,那个微微蜷缩着的身影显得格外羸弱,一张玉琢般精致的脸苍白如纸,娟秀鼻目微微皱着,显出痛苦的神色。
他快步地走过去,几个站在帐前伺候的御医和侍女连忙恭谨避让。
软若无骨的小手揉进自己粗粝的大掌里,竟会有一种冰寒刺骨的感觉。
大约是感觉到了温暖的来源。花自弃眼也不睁,身子直向自己挪近。
即墨无双心中一软,干脆将她上身轻轻一拥,团进自己怀里。
四月了,天暖风和,万物勃发。只有自己怀中片襟,此刻却是充满了肃杀寒意。
暖炉一个个被传递进来,本来温和宜人的花宫寝殿里慢慢的灼热起来。
即墨无双看着花自弃悄然舒缓的神色,便不由自主地将她更搂得紧些。
“皇上,”贴身太监恭着腰,“奴才为您宽衣吧!”
这骤然升起的温度自然不适宜这时节的穿着,即墨无双的额间也渐渐渗出汗水。
他只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拒绝了,像是大声一点就会惊扰了花自弃看起来并不安稳地睡意似的。
跪在殿外的李清儿听到御医说花妃脱离危险,一直紧绷的神经攸然一松,差点跌坐到地上去,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又是扑朔着下来。
若不是自己自作聪明叫花妃喝下那药,又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夜幕落下。花宫寝殿却是明如白昼,炎如当夏。
唯一觉得舒适得,大约只有仍沉沉睡着的花自弃。
饶是即墨无双是个练家子,保持着这样半倚姿势一个下午也觉得腰骨有些酸涩了,里襟又被汗水浸透了,又闷又粘的颇为难受。
“花妃,晚膳时间到了,起来吃了再睡吧,是你喜欢的鱼,没有炖烂的!”即墨无双在她耳边轻声喃道。
即墨无双一只手探入丝被,轻轻搭在花自弃的腹部,已经有点微隆。
“原来怀孕了的肚子是硬硬的!”他有点惊奇的在她耳边感叹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好像潜意识告诉自己,这样子说话,怀里这个笨笨的小人儿才会听得明白真切似的。
他轻轻低头,只看得到她平时灵动美好的眼睛正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两颊已经回复了几丝血色,灯火里显得朦胧漂亮。
他在这里深情款款期待爱妃的苏醒,可苦了立等一旁的御医和侍女们。王都不喊累,哪个活腻了敢叫一个苦字。况且他们还不是最郁卒的,外面地上还跪着一片呢……
李清儿原先觉得即墨无双是把花自弃当做对付凰后的工具罢了,对他也是无甚好感。可是他今天的表现太不同寻常了……
李清儿暗骂自己道:还要自作聪明么?竟是嫌害花妃不够吧,自觉有几分聪明,到头来着了莲妃的道还不自知。顿时灰心了几分。
晚饭可以不吃,药却是要喝的。
一碗浓稠黝黑的药汤被恭谨地传送入帘。
大侍女接过药来,立马有御医躬身走到即墨无双身边,俯身贴首道:“王,花妃娘娘该吃药了……”言下之意应该是,您该上哪上哪去吧,别跟这儿耗着了。
即墨无双轻轻嗯了一声,小心翼翼托高花自弃。身旁侍女一看连忙上前将软枕叠好。他安置好花自弃,开始给她喂药。
一双拿剑的好手,拿起药勺却有几丝不自然,半天才喂进去少许。药还没喂完,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哭闹之声。
凰后一走莲妃就派了人来花宫探听消息。
花妃疑似小产,御医正在会诊。那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恐吓程度不亚凰后嘴角那抹淡定自若的微笑。
方知自己变成一把刀,凰后这是要借刀杀人。可是在莲宫忐忑来回了一个下午都不见有人宣召问话。
莲妃再也坐不住,索性自己赶来投案,也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免得被凰后栽赃陷害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马的。
即墨无双无动于衷地坚持着,将药一点点给花自弃喂进去。
“皇上!”莲妃进门便是涕泪涟涟梨花带雨,“皇上,我实在不知道妹妹身中寒毒,我是一番好意将冰封雪莲相赠,希望自弃妹妹为皇室开枝散叶的,我是被人陷害……”
即墨无双终于回过头来,眼里戾气大盛,黑似深潭的眼里满是不屑。
帘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莲妃既然知道花妃娘娘身中寒毒,竟对我们隐瞒冰封雪莲入药的事情!恐怕是居心叵测吧!”李清儿也不顾自己还是待罪之身正被处罚跪地,出言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