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夜公子来了。”小山提醒沈铭峰。沈铭峰睁开双眼,见夜不凡掀开车帘,冷着脸不由分说地道:“你快给我带方小姐回去,别再给我惹麻烦。”说完转身欲走。沈铭峰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正有一股无名火要朝夜不凡发泄,不想夜不凡先声夺人,看这模样比他还恼火。沈铭峰这心里真是憋屈得很:先被那个守门的用可笑的理由撵出了门,再被车夫将了一军,现在又要承受夜不凡的怒火,他到底是招谁惹谁呢?莫非今天未看黃历,不宜出门?
脑子里思绪翻飞,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他一把扯住夜不凡道:“把话说清楚,我给你惹了什么麻烦?不说清楚不准走。”夜不凡上了车厢,神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我和你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还带方小姐上门找我是什么意思?唯恐天下不乱吗?怕人误会得不够深吗?”沈铭峰捉住了“怕人误会”四个字,他灵光一闪,试探着问:“莫非你和陆苹的传言是真的?”夜不凡冷哼一声,板着脸教训道:“这个你别管。你只要记住,我和方小姐没有关系。倒是你,我上次白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你不但没有长进,反而出这样的昏招,连累了兄弟我。”夜不凡比沈铭峰小了好几岁,可当他小脸板起来时,配合上一双英气的丹凤眼,威势甚隆。鉴于今日的悲催经历,沈铭峰咽回了将要出口的劝说和奚落陆苹的话语。他回答了一句:“我明白了。”夜不凡听罢就欲起身,沈铭峰忙拽住他的胳膊:“我们兄弟好久未见,好好聊聊。”开玩笑,这五百文钱可不能白出,就当是聊天的费用。夜不凡急不可耐:“有事说事。”夜不凡的催促使沈铭峰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他摆摆手,苦笑着道:“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重色轻友。”夜不凡闻言倒不好掉头就走,想想朋友上门,自己的确有些失礼,便道:“这里不方便谈话,过两天我来找你,到时我们一起好好喝两杯。”沈铭峰这才点头同意。
打发走两人,夜不凡匆匆去找陆苹,他可不想两人的关系回到原点。明知此举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不知为何,一遇到有关陆苹的事,他就无法保持理智和冷静。
陆苹正在厅里喝酸梅汤,一边的陆方为她打着扇子。见夜不凡过来,吩咐陆方再去端碗酸梅汤,神情语气一如往常。夜不凡见状,咽下了开口要说的话。两人喝完酸梅汤,夜不凡提议道:“我们去游水吧。”这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两人练完武后经常一起去河边游水,有时一天还会去两次。陆苹摇头:“我刚洗了个冷水澡,就不去了。”陆苹兴致缺缺,夜不凡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夜不凡感到了陆苹的刻意疏远,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再纠缠下去。陆苹回到了从前那种刻板枯燥的生活。她上午习武,下午看书写作,晚上借着烛光练习飞镖,时间排得满满的。两人的交集日渐减少,关系僵持起来。陆管家在一边看得很是心急。这两人似乎在赌气,谁也不肯先向谁低头,偏偏双方都装得若无其事,就他这个局外人皇帝不急太监急。到底都是小孩子,陆管家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小孩子吵架都是心血来潮,过两天就会好,没见前些日子两个人好得如同一个人,在那之前两人不也疏远了一段时间,可见吵架非但不伤感情,反而能促使两个人的感情变得更好。张氏见陆管家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一脸纠结的模样,暗暗摇头,这人哪,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和斤两真是悲剧。小姐和夜公子都是明白人,老头子纯属瞎担心。这种瞎担心不会给别人带来任何用处,折磨的只会是自己。老头子总以为小姐还是处在他护翼下的雏鸟,总是用老眼光看待问题。孰不知雏鸟正在慢慢地振翅,迟早有一天会展翅高飞,也迟早会经历各色风风雨雨,那是他们爱莫能助的。
夜不凡心情郁闷,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我又没真正做错什么,甚至还因拒婚得罪了山长,朋友上门也没好好招待,半点情面不留地直接把他们赶回去了,还不是为了怕你多心。你可倒好,一句话也没问就直接给我定了死罪。这种脾气不能惯,惯多了吃亏的都是自己,一定要耗到你先低头。
夜不凡如是想着,记起他答应去找沈铭峰的事,赌着气没有知会陆苹,骑着小白前往沈铭峰的住所。“小白”是陆苹送他的那匹白马,被陆苹这个崇尚效率的人简称为小白,当然,所谓的崇尚效率是陆苹的自我标榜和美化,其实她就是图省事,当然这都是夜不凡的腹诽,他认为“小白”和“白毛”重了名,想为爱马取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可惜庄子里的人都不买他的帐,一味地跟风陆苹口口声声“小白”,陆刚陆强两人更是过分,总是借走他的小白厚脸皮地不还回来,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更好地向下面的学员作骑术示范,反正他的小白整天都闲放着,不如利用起来供大伙学习。夜不凡问他们为何不去借小早,他们说小早是小姐的爱马,男女有别,不是他们这些粗鲁的汉子该碰的,而且折腾坏了他们也赔不起,让他无可辩驳。回想起这些,夜不凡深感自己在庄里毫无地位,更是坚定了和陆苹赌气到底的决心,让他们充分体会一下他的存在感,别再轻易欺负自己,他把小白带走,让陆刚和陆强在后面气得跳脚,免得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
沈铭峰的院子离白鹿书院不远,前面一条街的右侧不远处有一个小集市,他经常在那摆摊。夜不凡去到那里,只见沈铭峰倒在路中央,全身都是伤口,样子惨不忍睹,四周围拢着一群指指点点的人,人们神色漠然,对这类事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们都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谁也没有适时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