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彼岸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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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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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从五岁开始爱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你的人,而且除了他你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吗?

不,你不会。因为你不是傻子。

无花是傻子。

“这个给你。”这是他对无花说的第一句话。他匆匆丢下一颗小小的青涩绵软的无花果便转身落荒而逃。无花知道他害怕,因为她脸上鲜血淋漓。一寸多长的口子,几乎把所有涌上头顶的鲜血漏光,让她昏眩、无力。她以为她看到的是天使,她满心欢喜幸福洋溢,于是微笑坠入最甜美的梦境。

然后她就见到了他,还有橙子。他是橙子的明明哥。橙子美丽善良是另一个天使,她把明明哥借给无花当宝宝爸爸。无花好高兴,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幸福得晚上回到家即使被皮带重重地抽在腿上也仍然在微笑。无花又多了一点更美丽的回忆,生活开始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在学校,无花跟橙子同班,明明哥比她们高一级。无花爱橙子,也爱她的明明哥。每天无花跟在他们身后上学放学,听他们说话欢笑,然后她便欢笑,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童年吗?迎着朝阳披着夕阳无花好希望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永远也不要停。

然后有一天上学的路上她晕倒了。她真的不想晕,她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一直努力在笑,她咬牙支撑了好久可是终于再也撑不下去倒在学校门口。那天是无花月经初潮之日,她起床稍微晚了一点,手忙脚乱之下把早饭烧糊了。她的肚子上挨了好重一脚。她实在是太过虚弱。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学校医院,橙子告诉她是明明哥把她背进来的。她狂喜得心简直快要爆炸,甚至幻想天天晕倒天天让他背着去医院。可她怎么可以这样想?他是橙子的明明哥呀!那一刻无花觉得自己好坏,她狠狠地骂自己,然后朝橙子感激地笑,却看到她眼里的严肃。她盯着无花一言不发,好久。

无花慌恐,心跳如雷,以为她已发现自己那罪恶的心思。无花说:“我再也不会晕了,我保证这辈子永远也不会了!”

但她一把握住无花的手说:“你爸爸是不是天天打你?你说,你告诉我!”

怎么可以告诉她?无花只有逃。她跳下病床夺门而出有生以来第一次旷课,而且是一整天,四处游荡直到晚上才回家。无花错了!她犯了一个极严重的错误,让她后悔莫及痛不欲生。

为了帮无花讨回公道,玉珏明跑到无花家,结果在一顿凶猛的拳脚之下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两根。无花狂奔去看他,他仍昏迷不醒。无花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回家?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帮他挡住拳脚?恨自己竟给他带来这样的痛!更恨自己在发生这样的事后却全然无能为力。无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开他,避开橙子,远远地把自己藏起来不再让他们得知自己的情况。

那件事的结果是他的父母把那个伤害他的人也就是无花的父亲告上法庭,可后来考虑到他还有无花这个未成年女儿要抚养又撤销了起诉。

生活进入到一种单一的状态。上学时无花故意提前一刻钟,放学时她又故意推迟一刻钟,甚至期末考试她故意每门不及格以便留一级不再与橙子同班。她疏远与每个人的距离,不再微笑极少说话,同学感到她怪异老师觉得她孤僻,她筑起一座封闭的空间隔绝与外界的交流,只有这样才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直到有一天她从楼上跌下几乎死去。她好痛,好想两眼一闭就此人事不知,可她想起当年的承诺,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晕的!她手脚并用爬出家门一直那么清醒。她眼睁睁地看着正好路过的橙子大惊失色地朝自己奔来,她好想躲开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一刻她恐惧得浑身战栗。

橙子哭着给明明哥打电话。他来了,只对无花说了一句话:“上一次你让我断掉两根肋骨,这一次你想让我断命吗?”

无花知道,这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庭作证把她的父亲送进监狱。你说,这不是罪恶是什么?

父亲死在牢里,死于自杀,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但他留下的财产倒足够供无花上到大学。

橙子替她感到庆幸,说她终于脱离地狱开始新的生命。而她自己是不是也该庆幸父亲的死?如果是的话她岂非禽兽不如?可是她又怎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宁愿回到从前的日子?矛盾中她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橙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再为她而奔波了。这倒确实值得庆幸,不是吗?

高中三年是平静而忙碌的。她专注于课本拒绝橙子的任何邀她出游的提议,她不能再夹在两人中间,因为在他的眼里她察觉到厌烦,他不想她打扰他与橙子的相聚。他爱橙子爱得那么深,就如同无花爱他一般。既然爱他,又怎么可以让他不开心?所以无花必须躲得远远的。远远地只要看见他脸上有笑容她便快乐便感到割舍橙子的友谊是值得的。他们是天使,是最般配的一对,而她这丑恶的俗人只要悄悄仰望着天使的幸福便够了。

仰望中,他考到外地的医学院,一年后橙子也考去那里的商学院。读高三的无花再也不能每天见到那两张阳光般的笑脸,只有用紧张到毫无间隙的学习来充塞逼人欲狂的空虚。

放寒假,终于又见到两个人的双双俪影。无花笑了,空空的心一下就被填满。她看到他凝望橙子的目光比百年醇醪还要浓烈,她看到橙子灿烂的笑容比牡丹花还要娇艳。她快乐,因为他们快乐。

除夕之夜,她走出家门迎着爆竹声声在街上漫步。又是一年春节来到,在新的一年里她该做些什么?答案完全未经思考就浮现脑海——考上他所在的医学院。

她被自己这样厚颜的想法吓了一跳,停下脚步一看,才知道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他家的楼下。她赶紧转身,慌慌张张逃到对面的公园,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按捺着狂跳不已的心跳,她手脚发软地在一棵小树旁坐下,羞愧让她把脸紧紧埋在双膝间不敢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花圃另一边传来娇柔的嗓音:“明明哥,我们这样算不算一对恋人?”

天哪!那一刻吓到无花动都不敢动。呼吸停止心跳停止全身神经如满张的弓弦般绷紧。好害怕他们会发现她,害怕他用厌恶的眼神责备她破坏花前月下的浪漫。

她慢慢把身子蜷成更小一团,恨不能化作地上的泥土。然而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清晰地听着他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话语。

他说:“如果不是恋人那会是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那么爱你吗?从七岁时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橙子便笑,“七岁?怎么可能?你也未免太早熟了吧?”

“我只对你早熟好不好,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他说。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接着喘息,又是沉默。

他们在接吻,热烈的缠绵的深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然后橙子惊喜地轻呼:“呀,下雪了!”

歌声与笑声中,两个人的脚步蹦跳着欢快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无花缓缓地抬头。果然,下雪了,洁白的一片一片悠然飘落。她伸手接住一片,然而只一下下便化成水。她站起来又接住一片更大的,却依然在眨眼间消失。这怎么可以?她伸出双手旋转,跳跃,接住每一朵最大最美的雪花,一定要让它停留在自己的掌心,长长久久。

然后突然间无花跌倒了,跌在雪地上,那么柔软温暖,好舒服。

最后一片雪花兜兜转转飘落停在她的掌心,果然长长久久。她缓缓闭上眼。她睡着了。

睁开眼时又躺在医院。唉,为什么跟医院总是有不解之缘?橙子焦虑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雪地时里?难道这回又有谁虐待你吗?”她说。

无花张开嘴,想告诉她自己不是晕倒而是睡着,可喉咙却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唉,”她叹气,“你得了肺炎,就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吧!你家的钥匙呢?我去帮你拿一些洗漱用具和衣物来!”

她走后不久无花开始剧烈咳嗽,肺部痛得不能自已。医生往她的点滴里加入分量不少的镇静剂让她沉沉睡去。再度醒来时已是次日天明。

橙子坐在床边,神色恍惚面色憔悴眼里布满红丝,显是守候一夜未睡的结果。

无花的肺已不痛,然而心痛。橙子待她如此,而她竟还不知羞耻地偷偷爱慕妄想着橙子的男友,这叫她情何以堪?是否该一死以谢罪?

凝视着她迷惘的眼,无花几乎掉下泪来。忽地一惊,橙子在迷惑着什么苦恼着什么?如果她能解开这份烦恼也算是为橙子做了一点事啊!于是无花用沙哑的声音问:“在想什么?”

她望着无花,很久很久才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爱情是什么?”

无花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她的灵魂被抽走在空中飘荡。为什么她问的偏偏是这样一个问题?

她站起身慢慢踱来踱去,似是自言自语地轻喃:“爱情是付出还是获得?爱情是占有还是奉献?爱情是全世界仅有的唯一还是时时需要更新?爱情是刻骨铭心生死相许还是习惯使然依赖成性?爱情是得不到就放弃的识时务还是守望一生永不言悔的痴傻?谁能告诉我,爱情究竟是什么?”

她忽地转头直直瞪着无花颤声道:“你说,我跟他,是不是真正的爱情?”

罪恶的种子在心底发芽,无花想要大声告诉她不,那不是爱情赶快离开他吧!她猛地坐直身体,张开嘴,提着气,心脏跳到喉咙口。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心底嘶出:“不,不要怀疑!爱情就是不惑,认定了,永远也不要疑惑!”

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寂静,静得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她的屏息中停止转动。

然后橙子笑了,无花也笑了,世界便又在模糊中转动起来。橙子说:“对不起,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她的嗓音有些颤抖有些哽咽,无花想是因为拨云见日的欣慰吧。

她走了,病房只剩无花一个人。她抬头看着才换过的点滴瓶,看着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流入血管。

听说只要往血管里注入十毫升的空气就能导致死亡。当脑海里产生这样的念头时,她的手已经拔掉点滴上的塑料盖,注视着空气进入软管,然后盖上盖让药液把气柱慢慢压下。就在空气即将被身体吸收的那一刹那她忽地大叫一声扯掉针头,鲜血迸了出来洒到雪白的床单上渗成一朵朵艳红的花。

护士听到叫声冲进来,见到无花的状况一个个都惊慌不已。她想她当时的神情一定十分骇人,因为连自己也被骇住了。

老天!她在干什么?她怎么可以寻死呢?她想用死来证明什么?是为了向橙子谢罪,还是为了得不到所爱才想用死亡来给他们两人的爱情加上阴影?因为她是那么清楚地知道橙子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她的心!原来她竟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竟想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拆散那美好的一对。她骇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可怕的人。

她庆幸着自己及时拔掉针头没有导致大错的酿成。

两天后无花出院这才发现钥匙仍在橙子那里,于是上她家去拿。

无花看到了玉珏明。他坐在橙子房间外的地板上,目光狂乱而又呆滞。无花心痛如绞心乱如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橙子把门拉开一条缝给无花钥匙却不愿见玉珏明。无花替他敲门拼命哀求,橙子却说:“给我空间让我安静地思考!”

无花不知道那几天是怎样度过的。那是煎熬是折磨,无花想替橙子安慰明明哥,然而那根本只是遥遥无期的奢望。哦,甚至连奢望也算不上,因为只要她一产生这种可耻的念头,马上就拼了命地打压下去。无花告诉自己她只担心橙子而不是他,不是!

橙子终于走出房间,阳光明媚笑容满面地告诉每一个人她想通了。然而想通的结果却是好大一个晴天霹雳,她放弃这段爱情,离开家乡踏上出国游学之路,翻开她人生的另一页。无花可以想象明明哥是多么的伤心欲绝正如自己的伤心欲绝一样。她哭着求橙子留下来,然而橙子头也不回走得如此决然只留给无花一句话:“替我照顾他!”

有了这句话,无花明白了。橙子只是短暂地离开,她还会回来的,回到最爱他的明明哥身边。而无花的任务是在这段时间里替她照顾他。

“多久?”她问,私心地希望橙子给自己久一点时间。

果然,橙子说:“十年。”虽然比一生短那么多,但够久了,无花已很满足。别怪她心底的窃喜,她真的是控制不住啊!

遥遥对着升上天空的飞机,她发誓她一定会全心全意把明明哥照料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等橙子回来。

世事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或者应该说,明明哥真的愿意让无花照料吗?不!他恨无花,是恨入骨髓的恨。他认为无花用下流的诡计让橙子离开他。他伤心绝望愤怒发狂,任无花怎样保证橙子会回来他都不信。那一夜他醉了,在对无花一顿惊人咆哮后醉倒在无花家地板上。她去扶他,他却搂住她轻轻唤橙子。她想离开,可是她舍不得呀,她真的舍不得那温暖得让她心痛的怀抱!她也醉了,醉在美梦里再也不愿醒。

无花是被他一掌打醒的。天亮了,一个耳光落在脸上。她睁开眼,看到他烈焰狂燃的脸。他骂她卑鄙无耻下贱,叫她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他看见。骂完了他才发现是在她家,只好暴跳如雷地自己冲出去。是不是很好笑?那个时候无花居然还笑得出来,她一边前俯后仰一边眼泪滚滚而下。

但她却不能不见他。高三的下半年是她有生以来最勤奋的时期,她必须考上他所在的那所名牌医科大学,这样才能就近照顾他。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达成某事时,爆发力是惊人的。她如愿以偿以全校最高分考进那所医科大学。虽然从小就目睹自己伤痕累累丑陋身体的她是如此厌恶医院。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变态,因为他就总说她变态。

“如果你们想研究女性心理变态的话,尽管找她好了!”玉珏明是这样把无花这个同乡学妹介绍给他的同学的,“我这位亲爱的学妹啊,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做两件变态事,一是拆散情侣二是倒贴男人!”当无花那羞于启齿的专业不得不公开的时候,他更是满脸得意,用狂肆的嘲笑向大家证明无花是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

开学第一周,新生迎接晚会无花就这样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但是没有关系,她是不会退缩的,她说要照看他就一定要看好他!

当然也包括看牢他不让他被别的女人抢去以便等橙子回来。所以她每天都在他的宿舍楼下守候到深夜等到远远看他回来她才回去睡觉。虽然他有时也带女孩回来但她发现女孩从来不是固定一个,她便放心了。她知道他的花心滥情只是因为受到刺激,而他的一颗真心仍牢牢附在橙子身上。她放心,真的。而且只要有空她就会去他的公寓帮他打扫洗衣做饭,因为她是他的免费保姆。玉珏明生日那天在公寓请同学PARTY时又是这样介绍无花的。

当时他一手搭在无花肩上姿势有些亲昵,虽然眼里仍有不屑但至少没有大肆嘲笑,她已经很幸福很满足了。她想自己脸上的笑一定是娇羞乃至有些动人吧,因为当时就有一位学长表示对她有兴趣并且挺身而出把她拉到身后与玉珏明怒目相向。无花知道好心的学长是想保护她,但他却不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保护呀!无论得到任何对待或者说是惩罚,那全都是她应得的。

学长气愤骂她不识好歹骂她自我作践,把她辛苦做的生日蛋糕砸个稀烂后转身离去。一场生日PARTY就这样不欢而散,大家都默默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玉珏明。

无花凝望着地上的蛋糕,惭愧得不敢抬头,她知道他一定在怨她恨她。然而她却听到他的笑声,是那种轻柔如沐春风的笑。她愕然抬头接触到他的眼,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柔情。从来就只展露在橙子面前的柔情啊竟然会洒向她?他甚至捧起她的脸,俯下头用灼热的唇贴住她低喃:“有人为你出头让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的声音是那么醉人啊,让她全身像抽去骨架般软了酥了靠在他的怀里战栗,让他轻轻地吻她。哦,错了,那不是轻轻地吻,而是重重地咬,咬得她双唇肿胀破裂渗出腥甜的血丝。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森然冰冷。

“你以为你骗走了橙子就可以取代她吗?”他说,“你做梦!”这回他终于站在自己的房间让无花滚了。她是被拎出去的,就像拎一只无人认领的狗。门在身后“咚”一声合上,震碎了她那泡沫般的美梦。

以后的日子玉珏明变本加厉地游戏人间也变本加厉地奴役无花。有时他带女伴回来时还电话召她过去为他们做宵夜。当着她的面,他一边吻着女伴一边说:“幸亏世上有你这样的尤物,如果都长成她那样只怕人类早绝种了!”

无花不在乎他怎样羞辱自己,但她必须代橙子提醒他:“夜夜笙歌是很容易伤身的,请你自重!”

听到这句话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自重?”他说,“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世上有自重两字,我以为你妈从来没教过你呢!”

这句话打击到她。在家乡那条街上,谁都知道无花的亲生母亲是个与“自重”二字沾不上边的女人。她泪流满面地狂奔而出,扑倒在蚊虫缭绕的路灯下,她第一次后悔自己在那一次为什么没将自杀的行为进行到底?

如果有来生,她祈祷上天不要再让她做人。

转眼间,又到了他的生日,无花再度提着亲手制的蛋糕登门。他瞅着她冷笑,说:“你可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是吗?她真是一只蟑螂?不,她不是!她只是履行承诺而已呀?这样想着,她便舒坦多了,即便心里像吞了一只蟑螂般难受也无所谓。那夜她仍是担任保姆的职责,被他呼来喝去伺候一群漂亮的女友们。去年那位打抱不平的学长不见了,有的只是尖酸刻薄的评头论足。她充耳不闻做着他指派的每一件事,夜深了,宾客散尽,房间又只剩他和她两个人。她默默把一切收拾好便转身出门。他忽说:“我送你!”呀,那一刻她的心立即飞上天堂。

静寂的路上,他走在她身边。两个人,单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却让她如在云端般飘飘然。

经过花园时,他指指里边竹林说:“我们去那里坐坐!”呀,又是一个让她幸福得颤抖的提议。她点头如捣蒜,就连耳边飞过的小虫也能感受到她等待这一刻等得有多急切。

清幽的竹林,向来是校内公认的浪漫据点。无花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会和他一起在此漫步。小径深处,他停下步回头盯住她说:“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让橙子离开我?”

她一怔,立即把心由梦境抽离,慌急地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真的吗?”他冷声问。

“真的!”她举双手发誓。

他静下来不再追问,忽地淡淡一笑,说:“算了!其实也没什么,走了就走了,再换一个也不错。比如你就很不错!”他慢慢靠近伸臂环住她,头朝她俯下来,呼吸相闻。

这是真正的亲吻与爱抚。她呼吸顿止心跳狂乱脑筋化作糨糊身体化作一摊水,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躺在草地上。衬衫被撕裂,内衣被扯破,他灼热的吮吸和狂乱的手指让她着了魔般向他展开全部的一切。

忽地他停住,慢慢抬起头。她不解地睁眼看他,立即如坠冰窟。他的眼里不再有以往的不屑,只有怜悯,全然的怜悯。

“你在欢迎我抱你吗?”他说,极轻极轻如耳语一般,“可惜我宁愿抱一头猪也不愿抱你!”说完站起身,整整衣服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她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衣衫破碎赤身露体。泪已干,心成灰。

不知过了多久,巡夜的保安发现了她。第二天,男性疾病专科唯一的女生无花同学在竹林内被不知名色魔非礼的消息便传遍整个校园。

无花当了一个星期的行尸走肉,然后班主任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放你两个月假,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于是她离开学校,但没有回家,而是随便坐上一辆列车任它把她载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天气好得不得了,然而她的心情却像那夜的竹林一般幽暗无光。她毫无方向感地走着,走得累了,便在路边的椅上坐下来。一只红色皮球滚到脚边,她弯腰捡起,一抬头看到个刚学步的小婴孩摇摇晃晃走过来抱住她的小腿“格格”笑。她把球递给他,然而他不接却伸出肥胖的小手要她抱。抱起他的那一刻,仿佛被雷击中,她知道她心中的某一角塌了,正在慢慢溶化。她笑了,也哭了,眼泪模糊地看手中小孩被他的父母抱去,一家人恩爱地慢慢而行。

一个决定突在脑海中成型。那绝不是冲动,而是感动。一小时后无花出现在最近一家医院的产科,她对医生说:“我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我只想要一个孩子!”

你能想象医生当时的表情吗?唔,很好笑。但她没笑,她只是重复着自己的决定。

一个星期后医生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孩子?”

她说:“身体最棒智商最低的!”医生再度出现同样的表情,好笑,她仍没笑。

于是医生去精子库中寻找数据挑了一份智能测验在80以下堪称弱智的记录给她。她说:“太好了,正是我要的!”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医生当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后来无花回学校,大着肚子上课做实验。每个人都以为她的肚子是那夜被强暴的结果,每个人都要她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但那怎么可能?她当然要生下孩子,她要用她的孩子向他证明: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幻想,因为孩子才是我的一切!但那时他已回到家里所开的玉典医院实习,等她也考入玉典时他又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让她始终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听到她儿子的名字他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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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她瞅着那段已燃到尽头的蜡烛,轻声道,“就是我的生命里面再也无他,玉珏明。”

周丹臣眨眨眼,忽地说:“错了!”

“错了?”她凝眉。

“无明,这个名字可大有学问,无就是没有,就是空。只有先空才会后有。就像一个房间,如果堆满杂物,就有很多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只有空空如也才会让光明到达每一个角落。所以,事实上无明并非无明,而是无处不明!”

随着她倒吸一口凉气,烛光熄灭,顿时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沉默,任两道呼吸一浊一重此消彼长。

“啪!”壁灯亮起,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无明站在灯下,迷蒙的目光扫过泥塑木雕般愣在沙发上的两人,“妈咪,周叔叔?黑漆漆的你们为什么不开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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