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冬天来了，夹屁沟的山上有一层白白的雪。冷风吹来，冰凉的气流打的脸好疼好疼。
早起，林大嘴在给大黄狗修狗窝。他放进一些稻草，又在狗窝上端挂上一个布帘。做好了他开始打扫院子的残雪。
他只顾低头干活，没看到跟屁虫黄秘书站在他家院外的井沿看着他。等他把残雪扫到了大门口，他看到了跟屁虫。
大嘴惊讶这不速之客，忐忑不安的问候，生怕给他家再带来灾难。
但林大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跟屁虫让他鼓起勇气去揭发公社佟主任强奸他老婆林美叶。
他吓坏了，说什么都不干。最后他竟然给跟屁虫跪下了。
他颤抖抖地说:“我老妈的病刚养好，你们饶了我们家吧，我和我妈每天都跪着向毛主席请罪呀。。”
跟屁虫一听，这大嘴是真吓傻了，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电话的暗示，若想让林大嘴配合必须还得吓唬他。
于是跟屁虫冷冰冰地说:“佟有财是满族，他是清朝慈禧太后家族的后代，他隐瞒自己的出身，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内奸。现在你老婆林美叶和他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你就等着被抄家吧。”说完跟屁虫转身就走。
林大嘴这回不是吓傻了，而是吓彪了。他愣神了半天，突然地大喊:“黄秘书，你回。。回来。。”
跟屁虫回身站住眯起他那双眼皮的大眼睛，用手拽了下脖子上的围巾，抹了下鼻子下上了白霜的胡须，微笑地走到林大嘴跟前，拿出了已经写好的材料和印泥让林大嘴自愿地签字并按下了手印。
临走的时候他恶煞煞地告诉林大嘴不准和林美叶讲半句，吓破了胆的大嘴哆哆嗦嗦不住地点头。
月底最后一周的周末，佟主任又大腹便便的来到了林家。跟屁虫安排了红卫兵小将在暗处埋伏。林大嘴哆嗦的在院里抱着大黄狗。
佟主任已经习惯了林大嘴彪乎乎的样子，所以他进院根本不理大嘴，急火火地走进东屋。因为他知道，他的心肝宝贝林美叶已经怀有身孕了。
他进屋脱掉大衣，又急着脱掉棉裤，然后上炕掀开美叶的上衣，耳朵贴向美叶的肚子在听发育的宝宝蹬腿。哈哈，他一翻身压住了林美叶，又迫不及待地退下美叶的裤子，急火火地趴下去。可就在这时，一群红卫兵小将闯了进来，不容置辩，将没穿上裤子的佟主任，还有狼藉的林美叶一同抓进了县政府指定的看守所。
平日不可一世的佟主任终于知道了在牢里被管教的滋味，可是谁呢？谁有这么大胆竟敢给这位公社的革命委员会的主任下这样的圈套？
第二天上午，跟屁虫装着关心的样子去看守所探望佟主任。
一见面跟屁虫满脸盛装着患难战友一样的感情说:“怎么回事呢，主任？今早上班我接到县里电话通知让我暂时替你主持工作，之后第三分队指导员就送来了一份举报材料，说你强奸了林大嘴老婆林美叶，并一直霸占至今。”跟屁虫说完，由于情绪激动，显得那两个大眼睛红红的。
佟有财带着手铐握着跟屁虫的手说:“黄秘书，不不不，是黄主任！一言难尽啊。。在这个时候你能来看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呀，患难之交见真情，现在我才知道日久才能见人心啊！好兄弟，我没白交你。”
（六）
1967年12月初的一天，在县城召开了全县批斗大会。
在批斗大会的台上，人们看到林美叶的脖子上挂着两只坏了的大头鞋，她的头上戴着用纸做的高帽，高帽的两边写着“****大破鞋林美叶”。
连续批斗了一个星期，才放林美叶回家。那天晚上，她在外屋烧了一锅温水，然后她开始擦洗自己肮脏的身体。洗完了，她选出了和林大嘴结婚时婆婆给她做的红色花衣服穿上，她进屋看一眼熟睡的林大嘴凄苦地一笑，什么话也没说，一心想走出她生活了28年的老房子。
可是她走到外屋的门口又停了下来，她回眼望了下睡在西厢房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婆婆，如果当年婆婆不把她从一颗山梨树下抱回来，这个夹屁沟会有一个美人林美叶吗？抱回来的美叶成了童养媳，终了成了万人唾骂的大破鞋****，咳！
她推开房门走到屋外。
起风了，寒风吹起满天灰尘，牛粪、羊屎还有垃圾滚成一团的飞过房顶，扫荡着古老的村庄。
突然，美叶她觉得宝宝在肚子里蹬了她一下。一激灵让她想起了还没出生的宝宝。
“可是出生了妈妈该怎样地告诉你爸爸的故事呢？”一个声音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孩子，跟妈妈走吧，你来到这个样子的世界会幸福吗？”她左手摸了下肚子里的孩子，又用右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好像是摸摸纸糊的高帽是否还扣在自己的头上。
“大破鞋，****。。“杂吵的叫声又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响起来。。
一股冷气从她的脚跟到大腿，顺着她那白嫩的皮肤往上爬，直抵逼她的心脏，她孤单地打了个冷颤，眼泪很委屈地流了下来。她哭泣着，悲凉无助地喃喃自语:“我只是个村妇，一个没爹没娘从石缝里蹦出来的童养媳;美，长得好看也是我的错吗?不让我做人，那我就去做鬼，你们不是说要扫除一切牛鬼蛇神吗?好吧，我去做鬼，让你们没白天没黑夜地去扫。。“
她绝望而又决然地走向寒夜里。。
第二天一早，林大嘴去井台打水时，他发现了井里投井自杀的林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