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原来也是住在山里的,我呢,也是一个山水出生,山水里长大的野丫头。
山里的村子与外界不通公路,村子里的人们过着的几乎是一种半隐居的生活,种些玉米和土豆,维持基本的生活,深山里有蘑菇和很多野兽,但是村子里人们只是上山采采蘑菇,从来不伤害山里的野兽。
如果某年收成好,采的蘑菇多,村里的人就会把这些东西背上,翻山越岭的走七八个小时来到最近的小镇上兑换一些日用品。
后来,年轻一辈的村民觉得山里日子太闭塞,太艰苦,于是相继搬出了大山深处,在离城镇较近的地方安家落户。
我们家搬出来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却死活不愿意走出那片大山,其实许多岁数大的人也不愿意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山寨,他们习惯了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对人多的地方有一种本能的排斥。爷爷还说,他怕他的灵魂到时候找不到回家的路。是啊,他们的家,他们的根,他们的心,已经与这大山紧密的融合在一起了,血肉相连,怎么能分离?
曲浩然听说我要带他进山去拜见爷爷奶奶,就兴奋莫名,这厮从小在东北平原长大,还从来没来过大山里,也难怪他兴奋的以为我们去游山玩水呢,不过,想想那三十多里的曲折蜿蜒的山路,我心里就不由暗笑,恐怕到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叫苦连天呢?
我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带曲浩然进山,打电话叫刚回网吧工作的汪东东陪我进山。
本来准备八点钟出发。
结果汪东东十点钟才开着皮卡车回来,顺便还把金龙也捎了过来。
金龙说,他也要跟我们进山去,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我撇撇嘴,说道,“你俩好得就差穿一条连体裤了,怎么舍得分开?有时候,我真的有一种错觉,你俩该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gay吧?”
我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汪南南,闭上你的臭嘴。”
金龙靠近我跟前,有些邪气的笑道,“南南,咱们同学六年,难道你对我的了解就仅限于此?要不,改天趁曲浩然不在,你深入了解我一下?”
我嘿嘿干笑,忙道,“哥哥们,我错了还不行?”
曲浩然和田姨收拾了个小背包走了出来。
“南南,路上小心一点。”田姨叮嘱道。
“老妈,要不是进山路程太远,山路又不好走,我真想叫你和我一起进山,山里面可好玩了。”
“其实你们这儿到处都是风景,山里山外都很美,南南,你放心去吧,不要担心会闷着我,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闷了,实在闷了,我就帮你妈妈种菜呀,除草呀什么的。”田姨替我捋了捋两鬓的细发,在我脸蛋上亲昵的拍了拍。
“傻妞,快点走吧,我怕你们天黑前赶不回老寨子就糟糕了,妞妞,进了山不要老想着玩,办正事要紧啊。”
我妈已经很久很久没叫我妞妞了,我想,她一定是看见我和田姨之间的亲昵劲有些吃醋了。
想想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却叫别人为老妈,我妈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进山的路越来越难走了。以前住在山里的人多,走的人也多,山路还有路迹可寻,可现在,山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人,他们已经无力出山了,也不愿意出山了,他们的生活日用品都是儿女们每年送进去一次,就像我爷爷奶奶,自我们搬出来之后,他们就没出过山,所以,这条我们曾经熟悉的山路已经被高高的杂草掩盖住了。
三月的天气对任何地方来说都是风光无限好。
而大山里的三月天比外面更美丽一些,二月红开得正旺,红红火火的东一片西一片,白刺花顺着高大的数目缠绕而上,开到了树的顶端,远远看去,就像高高的树上顶着一朵一朵白云,山里的树木不是太稠密,阳光顺着树缝间洒进来,斑驳,参差的树影间虫叫蛙鸣,野鸡在树林飞,野兔从脚边嗖的一下窜过去,惊出人一身冷汗。
我们兄妹俩和金龙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即便山路再难走也习惯去走。可曲浩然一路坚持下来,咬牙不吭声的吃苦劲儿却叫我刮目相看。
我们回到老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这里没有电,人们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我爷爷家住在村子的中间位置,周围都是些熟悉的老邻居。昏黄的豆油灯发出有些不太明亮的光芒,爷爷手持灯盏把我们几个年轻人带到堂屋里坐下,奶奶端上煮好的山药和玉米放在桌子上。
走了一天的山路,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
我打了一盆水,叫曲浩然他们几个男生洗手。
然后。
我拿了一根玉米棒子递给曲浩然,自己也拿了一根就开吃。
曲浩然郁闷的看了我一眼,他大概没想到这就是我们的晚餐。
奶奶笑嘻嘻的看着我们四个人说,“本来我和你爷爷从来不吃晚饭的,可这几天村西头的老巫医说你们要来,所以才提前给你们准备下的,将就吃一点,明天早上再给你们弄好吃的。”
我一边啃玉米棒子,一边问,“奶奶,老巫医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那老巫医本事大着呢,人家能掐会算,当然知道你们会回来。”爷爷磕了磕手里的旱烟袋,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问,“妞妞,你是不是又能看见灵魂之类的东西了?”
人老成精,任何事都要不过爷爷的法眼。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爷爷,点了点头。
爷爷继续说道,”你今年二十四岁了,十二年一个甲子一个坎,当年老巫医给你施法做符纸的时候就说过,那张符纸只能保你十二年平安,十二年后,你会自动回来找他的。其实。老巫医已经很老了,他大概已经活了150岁了吧,反正自我有记忆起,老巫医就是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了,最近,寨子里的人都说,老巫医的大限将至,听说,他已经快一年没吃饭了,但他一直撑着,他说,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身上带着另外一个灵魂的人。”
“另外一个灵魂?”
我看了一眼我哥,金龙和曲浩然。
“反正你们四个人中有一个就是老巫医要等的人。”爷爷停顿了一下,看我们都不吃了,就吩咐说,“早点歇下,明天我带你们去见老巫医,南南,你跟你奶奶睡,还有这古寨里各种各样的灵魂多,南南,你把你奶奶的那块古玉带上睡觉。”
一夜安睡。
第二天起床,我把古玉还给奶奶,说,“奶奶,这古玉真不错呢,昨天晚上我睡得可安稳了,你不这道这两天我有多惨,一到晚上,总看见飘飘忽忽的影子再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奶奶接过古玉,又仔细的帮我带到脖子上,她说,“妞妞,这古玉本来就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你妈生你的时候,是我接的生,你一生下来,拳头攥得紧紧的,我掰开你小手一看,你手心里居然攥着一块血红的玉,我当时心想,这孩子八成是再生人,于是就悄没声息的把你的玉给藏起来了,就连你妈也不知道。结果,你不是再生人,我又怕这古玉给你遭来祸事,一直就放着,心想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吧。”
“奶奶,你没老糊涂吧?编这么一个故事来吓唬我。”
我用手在奶奶面前晃了晃,伸出三个手指头,问,“奶奶,这是几?”
“傻妞,你当真奶奶老糊涂不是?你这件事在奶奶心里压了一辈子,奶奶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忘了这件事的。也许,你的前辈子很不一般呢。”
奶奶笑着一边说,一边把我的手握在她满是老茧的手心里。
“奶奶,有前辈子吗?”
“有,一定有,只是我们在投胎前喝了孟婆汤,忘了前辈子的事了。”奶奶一副坚信不疑的表情。
是啊,从来没出过大山的奶奶,她其实有一颗最干净的心雨最纯粹的灵魂,她的信念与信仰应该也是干净无邪的吧,也许,说不定,这浩瀚宇宙中,迷迷茫茫的人世间,真的有前世今生呢。
不过,我还是被自己攥玉而生的事情给弄懵了。
我想,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没法消化这件发生在我身上离奇的事情,如今这社会,虽说稀奇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可要是把我的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估计也没人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