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萱心里一惊,不自觉地松了手,人就向后仰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肘擦到地板,火辣辣地疼起来,可当她仰起头看到郁宁的眼泪后,魏萱反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眼睛一热,眼泪也下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地对着掉眼泪,直到严可铭又一次追电话过来,郁宁匆匆擦掉泪水,接起电话,那头严可铭也语气不善:“我和你说过,手机要二十四小时待机。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
“我下午在警察局。”
“出什么事了?”
“住的地方进了小偷。”
“几点的事?”
她看了眼钟,然后默默走到魏萱身边要拉她起来,不料魏萱赌气起来,扭过头没答理她。而这边严可铭又等着,她只得说:“我发现的时候差不多是两点。”
“现在你报案也报完了,银行也下班了,如果还有后续,都是明天的事情。你在哪里?”
“在家。”
“那你过来一趟。”
“严先生……”她叫住眼看就要收线的严可铭,“我这边出了点儿事情,能请一晚上的假吗?明天我早点儿到。”
严可铭沉吟片刻:“魏萱联系你没有?”
“……她现在在我身边。”
这时魏萱忽然发起脾气来,扬起声音来吼:“我这就走!你没发神经,发神经的根本是我自己!”
这声音通过话筒传到严可铭那里去:“她又怎么了?”
“是我不好,她担心家里进了贼不安全,邀我去她家里住。我没答应。”
“她说得没错。今晚你可以不必过来了,事情处理好,跟她回家去。”
“可是……”
“你把电话递给她。”
郁宁没办法,只能把手机交给魏萱,也不知道严可铭对她说了些什么,神奇地把魏萱的火气给安抚下来,听到最后,她说:“……我和她吵架了,她不会和我回家的了……哦,这样好,你自己和她说。”
她又把手机还给郁宁,郁宁刚喂了一声,就听严可铭说:“你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自己开车过来,这段时间暂时住在我这里。”
“严先生,不必了。”郁宁连忙说。
“这个没得商量。要我开车绕半个城去接你?”
“……我知道了。”
挂掉严可铭的电话后郁宁又去看魏萱,后者也正别别扭扭看着她。起先还僵持了一会儿,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没撑住,对视着对视着先泄露了一丝笑纹,弄得两个人最后都笑起来,笑完了魏萱先道歉:“小宁,我说了些胡话……”
郁宁摇头:“是我失心疯了。”
“是我不好,你丢了东西,心情很差,我还净说些让你更难过的话,对不起。”
实则魏萱说的那些话郁宁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魏萱这么一提,她又有些哆嗦起来,忙慌张地扯开:“不说了、我们不说了……严可铭要我把事情办好就过去,我也没什么事,要不然,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魏萱很快地答应了:“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不过你真的要去三哥那里住?我哥那套公寓真的不错,位置也好。”
“真的不用。既然你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住到严可铭那里正合适,一来肯定安全,二来也方便加班。”她其实心里另有打算,只是不愿魏萱再担心,故意这样说。
她既然这么说魏萱只能不再坚持,两个人一起吃完晚饭后郁宁回家收拾出简单的行李,就去了严可铭那里。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搁在玄关处的箱子,她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严可铭要出门,还是来了客人,进了客厅见佣人们都在忙碌,她也不好意思叫住他们询问,就独自上了楼,想看看严可铭是不是在工作间里。
楼梯爬到一半,郁宁在转角处碰见急步下楼的严可铭。见到郁宁后他停下脚步,微一点头:“一楼的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钥匙留在房门上,你自己收好。”
留心到他手上还提了电脑包和另一件小行李,郁宁不由得问:“严先生,你这是……要出远门?”
“回家。”
跟在严可铭身边工作后,她知道他只在母亲回国的时间内才会回去和父母同住,于是又问:“严夫人回来了?她身体还好吧?”问话的同时,她眼前又浮出起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美丽的身影。
“身体不太好,精神还不错。这段时间我白天都会过来工作,房子里也一直有人,你安心住。”
严夫人上一次回国是在去年年底,郁宁记得那个时候严可铭推掉了一切工作邀请,回家陪她住到她返回加拿大。她就想严可铭这次没有停下工作,想来是严夫人的身体状况比冬天的时候要好,她本来想和严可铭提一下自己并不打算在严家留宿的事,可眼看他着急回家,一时也不好意思为这件事情绊住他的脚步了。
“哦,那好,谢谢严先生的关心,那今天我就打搅一晚。”
“你跟我下楼,边走边说。”严可铭示意郁宁跟他走一程,“今天下午道具库那边的结果怎么样?”
郁宁忙从包里翻出单子:“确定有的勾了红,有,但是型号和制式存疑的打了星号,没有任何标注的就是没有的。他们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确认一下道具,然后单子上没有的就能开始做了……再就是道具库的老师傅们问起服装的事……我告诉他们暂时还没确定。”
严可铭飞快地读完道具清单,然后略一颔首:“服装是还没有定,不过也很快了,明天我约了服装设计,早上十一点,你也一起来。”
“知道了,那我们在哪里碰头?”
严可铭从手机里调出地址发给她。这条街上有很多酒吧和书店,郁宁以前和贺臻约会的时候常常会去,算得上熟悉,但她并不记得有什么服装设计师的工作室设在这里。记下地址后严可铭正好已经走到了门边,开门后车子已经在等着,司机正把行李箱一件件地搬进后备厢,看这架势完全不像回家,而是出一趟远门,或是搬家。上车前严可铭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郁宁:“小偷偷走了什么?”
郁宁愣了愣,老实作答:“存折和存单……还有贺臻寄给我的几张卡片。”
他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郁宁:“卡片?”
“嗯。是他失踪前寄的,后来才收到。”
“卡片上的内容你都记得吗?”
郁宁垂下眼帘,点头:“记得。”
“那就可以了。不用太难过。”他轻声说,语气柔和得不真切,“我先走了,明天见。”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多,郁宁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一两点,就多住了几天,没想到就在这几天里,她租住的小区失火,从隔壁栋楼开始的火势最终蔓延到了她住的这一栋,当她闻讯赶去时,目睹的只是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味,四周尽是哀戚之意,在余烬中寻找着残留财物的人们的影子,全融入了这一片巨大的焦黑之中,难以分辨。
就这样,她失去了住了一年的屋子,失去了贺臻为她粉刷的墙壁,贺臻为她挑选的家具,失去了那些经历了贺臻消失她住院之后顽强幸存的芦荟和日本吊兰,一无所剩,仿佛连沉淀在其中的记忆也一并被烈焰毫不留情地席卷而空。
在这样的废墟里再回想不久前和魏萱的争执,以及当初抱定只住一晚甚至一晚不住最好的打算,一切都遥远得像个幻境。
这场上了社会版头条的火灾,再加上随着《剧院风情》的女主角确定后陡然加重的工作量,让郁宁客观上很难有余裕短期内再去面对一次搬家。知道火灾的消息后已经回家住下的严可铭干脆让她住下来,忙过这一段时间再想找房子的事情。身心皆疲的郁宁再难推却这一刻雪中送炭的好意,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栋房子里暂住到《剧院风情》开演,又最终因为这出戏而离开,但她不是西碧儿,亦非卡珊德拉,就算是,她也宁可付出一切代价预知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