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桃花债:邪恶王爷手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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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回了京城,一切便如夭夭曾经所警悟,仿佛北燕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切又都回复了曾经的生活。就像水里有一个巨大的气泡,虽然因为流水的经过而冲开一点,不过那气泡却会随即复原,再度将气泡内外的世界分隔开。

夭夭回到北苑王府,北苑王夫妇特地召见了她,夸她忠心事主。

仅此而已。

北苑王妃海雨晴特地问夭夭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夭夭淡笑摇头,“奴婢只想请两天假,去陪陪娘。”

海雨晴点头,“流璟这段日子不在府中,让你留在府里对着个空房子,恐怕也徒增难过。便去吧,索性多呆两天。府中有事我再派人去传你。”

夭夭感激退下。

没有了流璟的北苑王府,又与她何关?不过是一片辉煌而巨大的房子,却再没有一点自己留下的理由。

夭夭简单收拾了下,出府往娘居住的民宅去。这一番北燕的生死历程,夭夭心中挂念娘良久。虽然流璟临走前留下了多几倍的鲜血给娘合药,但是毕竟自己不在眼前,不知娘的病可又严重了没。

民巷幽深,一豆一豆灯光从两边院落里映出来,点点照亮夜色。

夭夭最羡慕这种灯光。虽然那些透出灯光来的家庭有贫有富,甚至有的可能还正有一本难唱的经,但是它们无一不是一个家,拥有在夜色里能够照亮黑暗的灯光,拥有会让远离的人回头能够找到的温暖庇护之所。

夭夭站在夜色中无人的暗巷里,无声垂下泪来。

从前可能是因为羡慕别人,自怜自己没有家;此时却是因为担心流璟。那样一个出身王家的尊贵公子,此时却要被关在阴暗的天牢里。

他,好么?

进了娘住的民宅,夭夭微微一怔。有大片温暖的灯光从门窗流泻而出,纵然已近冬日,那片灯光却只让夭夭感觉毫无寒意。

“娘,我回来了!”

“夭夭姑娘回来了呀?快进来,老太太已经盼了多时了!”被流璟派到娘身边照顾的白大娘闻声笑着迎出来,“夭夭姑娘怎会这样晚才出府?”

夭夭努力地笑,“是,我回王府了之后面见王爷、王妃,将在北燕的事情禀告过了,这才请了假出来。”

“那快进屋吧,老太太可急了。”

夭夭进了屋便怔住。常云鹤正一身家常打扮,坐在榻边陪着娘说话。

“你回来了?”云鹤一笑,颊边涌起一团赧红。

“云鹤,你怎么来了?”

娘从榻上支起身子,“傻丫头,这些日子你不在京中,多亏云鹤。”老太太说着含笑望云鹤,“真是比自己的儿子还要贴心!”

夭夭含泪扑进娘的怀中,“娘,想死女儿了。”

娘的眼泪也落下来,滴在夭夭发上,“娘都要担心死了。先是听说你被扣留在宫里,后来又凭空失踪,再后来才知道你跟着小王爷去了北燕。北燕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听说他们全都茹毛饮血的,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夭夭点头,又摇头,“是很艰辛,但是女儿却平平安安过来了。娘,您女儿是个很坚强、很勇敢的丫头!”

云鹤笑着凑趣,“是。夭夭勇敢起来像只小豹子,小侄都比不上。”

夭夭娘抱着女儿既是心疼又是欣慰,听得云鹤宠溺的语气又是难掩喜色,“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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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夭夭跟娘同榻而眠。

窗外的月色映入窗棂来,娘轻声问,“傻孩子,你当初一直偷偷藏在心里的男孩子,就是云鹤吧?”

“娘……”夭夭不想再提旧事。

“傻孩子……”夭夭娘伸手捋顺夭夭的长发,“娘知道你当初藏了许多委屈。常大人家门第高贵,咱们自然高攀不起;后来你二叔又想方设法将你大姐姐嫁给云鹤,就此更断了你的念想。娘还记得他们刚订婚那年,你常整夜整夜睡不着,就独自坐在寒窑门外的田埂上流泪。娘心疼你,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都怪娘,娘真是无能。”娘的哽咽声在夜色里终于再掩不住。

“娘……”夭夭难过地转过身来,抱住娘,“娘您千万别这样说。其实是女儿自己不好,这才连累了娘。”一路走来越来越明白,一定是她在前世犯了就连佛祖都无法原谅的罪业,才会今世生来就是不祥之物,也累得爹和娘为此而命数大减。

“孩子,听娘一句。娘是过来人,明白云鹤的心。你不在的日子,他每日晨昏都过来问安,你该明白他这是执着什么礼节——纵然亲子也不过如此了。”

“云鹤这个孩子人好,又难得细心,更重要是你从小便藏在心里的人。孩子,敞开心扉接受云鹤吧。就算他曾经是你大姐姐的夫婿,但是毕竟你大姐姐已经死去这么久了。就算姐妹同嫁一人,也很正常。”

娘以为她现在还迟迟不能接受云鹤,是因为死去的大姐花幼芬。

夭夭怔在月光里,良久才说,“娘,女儿现在身在王府,婚姻嫁娶都要听王府的安排。”

“嗯,也是。”娘也黯然下去。当日如果不是为了她,女儿也不会甘心签下卖身契来北苑王府为奴婢。

“所以娘,您别为我担心了。女儿心里,已经有人……”

没想到娘生气起来,“你心里有人了?是说小王爷吗?”

夭夭一惊,“娘,您这是怎么了?”

夭夭娘在月光里落下泪来,“傻孩子,其实为娘也感念小王爷,知道他其实是个好人。娘是小王爷派人从滨州接过来,安置得这样好,衣食无缺,还有你白大娘伺候着,可是孩子你总归该明白,就算小王爷心地再好,总归抹不掉他与生俱来的纨绔之气!”

“王府里的事情,就算为娘不主动去打听,可是满街的议论也早就灌满了为娘的耳朵。且不说他被皇上赐婚,要迎娶东丹国的公主;他身边还有东厢王爷的千金娉婷郡主。这些倒也罢了,哪个王侯家的男子不三妻四妾——但是问题是他身边不只是这么几个女人啊!那个什么千芳园,那里头有多少女人!”

“娘……女儿都知道。”

“傻孩子,娘知道你重情,但是你总不该让自己受委屈。你自打出生便受尽委屈,你怎么能让自己嫁人之后还受这样大的委屈!夭夭,娘不答应,这一辈子娘什么事情都能顺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夭夭,你若想让娘多活几年,就趁早断了那份心!”

“娘……”

“为娘就瞅着云鹤这孩子不错。娘也问过他心里话,他说过此生只娶你一人,让你明媒正娶做正室,而且今生再不纳妾!”

“娘啊……”夭夭急得坐起来,“女儿已经对云鹤没了那份心。”

夭夭娘急得咳嗽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好女孩家,一辈子动一次心,一辈子只跟着一个人,这才是所谓的从一而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一定是那花心小王爷给你灌了迷汤!”

夭夭难过地翻身下榻,扯过件袄子便出了房门。院落里有大大的月亮地,一片片黄叶厚厚地垒在地上。夭夭蹲下,抱住自己双膝,任凭泪水一大滴一大滴落在叶子上。

娘说的没错,至少从世人眼里看起来,流璟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人选,反而是云鹤更可靠、更专心。

可是……她爱的却是流璟啊。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一切还能够回答她初见云鹤的那段春光里,或许她会满足这样的安排,一辈子安心做云鹤的妻子,陪伴他、爱着他,一起到老。

就像一杯清澈的山泉,平淡、清甜,波澜不兴。

如果后来生命里再没出现过流璟,视野没有被他那一袭招摇到妖冶的银红长衫所填满,没有一路跟他走来,她真的会甘于那一杯平淡,甘之如饴地过完今生。

可惜,流璟出现了。他霸道邪恶得就像一碗毒酒,明知喝过之后会肠穿肚烂,却会引人无法抗拒地喝下……她如今早已毒入骨髓,如何还能铅华洗尽重新回归那一杯清水的平淡?

不是说流璟与云鹤的孰优孰劣,只是说自己的心——原来她爱的只是这份浓烈,曾经的清泉都只是她的一个误会。

少年时喜欢听云鹤清声朗诵“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那时候自以为是喜欢上这个人,此时想来,其实那时候喜欢的何尝不是他吟诵的诗歌中的意境?

那样热闹,那样宾客盈门;然后看云鹤一袭白衣,出尘站在学堂之中——他的一切都是她的梦想,所以才让她以为自己喜欢上了那个人……

“夭夭,怎么在这儿哭?”

已是夜深,却有宁和嗓音如叶片随风落下。夭夭抬头,便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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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矮墙上,翘腿坐着一个少年。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月色落满他翠衣肩头,映着他一双桃花凤眼。

“你是谁?”夭夭惊住。她相信,若是时光倒退几年,流璟十五六岁的时候,长得便该是眼前这副相貌!

这般相像……夭夭绞尽脑汁:她曾经在哪里,也见过一个跟流璟极为相似的人?

流璟这般的相貌,这世间有一个已是难得,怎么会屡次三番看见相似到几乎毫无二致的人?

“我?呵,夭夭,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见过我呢。”

少年起身跳下院墙,锦衣华贵,静如落叶。穿碧色衫子,发间绾着碧玉簪,倒让这个初冬之夜隐隐多了分春色。

“我是秦流觞。在驿路上本与你有一面之缘,只是你光顾着跟北苑郡王赌气,根本看都没看我。”

夭夭努力在记忆里搜寻。流璟刚出京城之时,是与几位小王爷一同上路的,后来到了河北境内才与他们分开。听眼前这个人的名字,难道与流璟有亲缘?

见夭夭想到头疼,流觞一笑,“我爹是琅琊王。”

原来是琅琊郡王,夭夭便是一讶,“郡王怎么会在深夜来此地?”

夭夭话音未落,流觞便竖起手指“嘘……”扯着夭夭的手蹲在墙角下。

一城夜色,月光宁寂。墙外似乎掠过几声疾风,像是急速奔行的衣袂带起的风声。夭夭挑眉以目问流觞,流觞会意,含笑点头。

他是在躲人,虽然在躲,却似乎并不真的怕,只是想要一分宁静。

少时,墙外疾风声散去。流觞这才拍了拍衣襟上的土,缓缓站起身来,还扭了扭腰,“没事了。”

夭夭刚想问,娘的嗓音从窗子里传出来,“夭夭,外面凉,快进来吧。别惊动了街坊四邻。”

流觞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夭夭一笑点头,压低声音,“琅琊郡王还需要婢子帮什么忙么?”

流觞摇头,“你快回去吧,我也走了。”说罢单掌撑着身子,利落地跳上矮墙,却不急着落到外面去,只回眸,凤眸含笑回望夭夭,“你好好的,别再哭。”

说罢碧色身影从墙头消失不见,仿佛化作一缕春风融入夜色而去。

夭夭怔在当场:这真的是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琅琊郡王么?为什么觉得,流觞眼角眉梢的神情,甚至回首的姿势,都像极了流璟?

流璟……

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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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里,云鹤从花艳芳榻上起身,静静穿戴整齐。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自然不能在王府中继续当这个参将。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艳芳你日后好自为之。”

皇上命他从边境亲自押解秦流璟回京,便证明皇上已经不用他再继续隐藏身份留在北苑王府。北苑王爷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自然也不会再容他留下。其实对此,云鹤倒是心有欣欣然,至少可以再不用这样与华艳芳混在一起。

心里想着一个人,却要身.体与另一人欢爱,这种感觉如撕裂一般地疼。

花艳芳从榻上支起身子来,露出半边白腻的膀子,“云鹤你很开心,是么?”

云鹤皱眉,努力压抑,“哪里。”

“哪里?”花艳芳冷笑,“男人会撒谎,男人的那话儿却不会撒谎!平素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都是心不在焉。关键时总要紧闭眼睛,我知道你是在幻想花夭夭那个小贱.人!”

“可是你今晚却不同呢。云鹤,你今晚甚至是主动的。还说你今晚不是因为开心么?”花艳芳啪地将枕头甩在地上,“你开心可以逃开我,可以有理由再不管我了,是吧!”

云鹤皱眉,“艳芳,你不必如此。你也明明该知,我根本无意于你。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担心你泄露我的身份。一步错,步步错,从跟你一开始我便已经后悔。”

云鹤系好最后一根衣带,昂然望花艳芳,“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就算你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此时我也不怕了。就算夭夭知道,我便跪在她面前认错便是。艳芳,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绝。给自己给别人,都留一点余地。”

云鹤说罢转身而去。花艳芳恨得将枕头砸向门去,却只有一声空响,那人已经毫无留恋而去,空留下一庭月光。

冷寂。

“常云鹤,想跟花夭夭那小贱.人双宿双栖去?你做梦!只要我花艳芳活着一天,便绝不容你!”花艳芳一身妖娆,却孤单坐在夜色孤寂里,只有地面残影为伴。

机关算尽,自己又落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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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京城,河北节度使府。

有黑衣人无声进入书房,邱长天似乎正在等候。

“禀公子,质子馆中并无异样。”

邱长天微微皱眉,“你亲眼看见白马素衣回了质子馆?”

“是。属下亲眼看见白马素衣一切如常,毫无异动。”

黑衣人遁去,邱长天坐在夜色里反复沉吟。难道一切只是流璟太过多虑了?

流璟曾经暗嘱他,定要紧紧盯住白马素衣,一旦有异动,便要派人截住通往南越国的所有道路,以防他逃回南越。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流璟却被抓进天牢,所以他一点都不敢懈怠,唯恐耽误了流璟的嘱咐。

但愿一切都好。否则流璟身在天牢中,又多了一番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