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雨夜
“怎么办……怎么办？”虽然相貌丑陋，但却心地善良的女孩稍稍地有些慌神，不停地低声问着自己……“吃的东西……对了，吃的东西！妈妈说过，人病了就要吃东西，吃了东西就可以快快好起来了！”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了起来，可是其中的内容却是好像孩童般天真。
略一犹豫，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猛然站了起来，抓起那人的一只胳膊就想要发力拖动……可是她在刚才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又哪里来的力气拖动这成年人的体重？
发现这样似乎不行，她立刻改变了策略，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跑开了……没多久，她来到了一个到处是补丁的破帐篷旁，一头钻了进去……
一会儿后，她珍重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打开袋口，却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发霉的大米！
那是在两年前，她还没丑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时候，一个好心的大婶看她可怜送给她的，她却一直将其当至宝藏着而没有吃掉……因为每当她看着这袋米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这个人世间还是有温暖的……
然而此时，她却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只破烂的铁锅，带着这袋米又踉跄地跑回了那条河边……来到那刚被她救上来的男人身边，毫不犹豫地往锅中倒出了一部分发霉的大米，艰难地升起了火，就着河水，煮起了一锅粥……
虽然是发霉的大米，可是当其被煮成一锅粥后，却还是发出了其应有的米香之味……闻着那袅袅升起的香味，女孩大大地吞了口唾沫，却是拿出一把木质的勺子，一勺勺地喂给了她认为此时比她更需要这些的人……此时，若是不看她那丑陋而狰狞的脸部，这一幕又是显得多么的神圣而美丽啊！
当喂完了粥后，女孩掂了掂袋中剩下的大米，才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腰间。然后，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了那比起她来好不逊色的丑陋脸庞，另一只手却是从地上拔出了一棵青草，放在嘴中木然地咀嚼了起来……
看着、抚摸着眼前男人的脸庞，她有些犹疑而不敢确信地问自己道：“他……应该不会觉得我是丑八怪吧？”……比起饥饿、寒冷来，她却是更加惧怕孤独！而她那灰白的眼睛中，在麻木、绝望之外又出现了一种名之为希望的东西……
法尔是坚强的，可是他的灵魂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体上空盘旋，即他的生命之火已经行将熄灭……然而就在他弥留之际，他体内那虽然恢复了一点，但却一片死寂的星力却是忽然活泼了起来，随着而来的，便是汩汩的生机再次在他的身体内流淌……随着这股生机的注入，他的意识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他的身体状况却实在是太糟糕了，仍旧保持着那自我休眠的状态。
身体成睡着，而意志却是清醒的……无法睁眼看物，那么他就要忍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吗？当然不是！因为他发现，在那生与死之间的际遇，使得他不需要睁眼就可以看到东西了……就好像现在，他就看到了一团他认为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火焰正在他身边照顾着他……
女孩的相貌虽然狰狞丑恶，但是她显然有着一颗无比纯洁而善良的心灵，她的生活本就困窘，可是她却仍旧无私地用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救下了重伤不醒的法尔……而她，却还因为法尔那逐渐好转的身体感到兴奋与快乐。
“妈妈说得果然是对的，人病了就要吃东西，吃了东西病就好得快了……”她开心地笑着，虽然那笑容是那么的令人恐惧。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这么无怨无悔地照顾着始终昏迷不醒的法尔，在耗尽力气将他一点点搬到自己的居所后更是悉心照料……为了能给法尔提供足够的食物，她竭尽全力保证每天都能找到一些食物来喂给他吃……
那袋米早就吃完，她就在附近已经收获过的农田里一粒粒地将农夫们遗落在地里的碎米粒收集起来，拿回来给法尔烧粥喝；或是到附近的城镇中乞讨，顺便找找街道上有没有被贪玩的小孩子们遗落的面包屑……而她自己，却总是在喂完法尔之后才找来一些树皮草根之类的吃着……
更糟糕的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丑的关系，没有什么人愿意帮助她、施舍她，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然而，看着呼吸一天天平稳，身上的灼伤一点点收口的法尔，她却总是能够露出欢快的笑容……那生的希望，却是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流露……
然而她毕竟和法尔不一样，她的身体不可能无差别地将所有吃进去的东西中的养分给吸收，所以在一切法尔优先的情况下，她那本就孱弱不堪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了……正如这一次，虽然她已经饿得两眼发昏，但还是吃力地将面包屑泡在清水中，一点点地味法尔吃着……
可是，这次的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往常她在喂法尔吃东西的时候，将食物送入他嘴中后他总是会自动吞咽的。可是这一次，她却发现食物放入他的嘴中，却是怎么样也咽不下去……
“你快吃啊……不吃东西你的身体怎么好起来？……难道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吗？”这段期间里，法尔的身上寄托着女孩所有的希望，面对这种变化，她自然是心忧无比。
心中焦急、犹豫了片刻之后，女孩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苍白的丑脸上居然罕见地浮现了一丝红晕……她抿了抿歪斜的嘴唇，凑到装着食物的碗口边慢慢地喝了一点，然后像是在以一种极大的毅力克制着什么般凑到了法尔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上去……将她嘴中的那些食物缓缓渡了进去……
然而，已经饿了很久，很久没尝过面包为何物的她却是终于没能忍住，在把口中食物渡出大半后，喉间像是不受控制地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那许久没有尝到过的面包的味道瞬间让她陶醉了。
但也只是一下下，她很快就被一种深深的自责所笼罩，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该去和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抢食物吃……
然而，就在她自责的时候，她的脑中却突然飘出了一个圆润而充满了磁性的男声：“已经够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要是你倒下了，我又该怎么办？”
女孩像是被突然间吓到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法尔……默默的，却是流下了一行清泪……
不过在那之后，她却又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法尔继续喂饭……仍旧是用她的嘴，仍旧是给法尔吃大半，她自己也咽下小半……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居然就这么从两个面容丑陋者之间升起……虽然其中一个似乎还昏迷着。
这几天之中，法尔的身体不能动弹，但他却一直在用他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新的视角观注着那女孩的一举一动……当然，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直在看着那一团最美丽的火焰……他的心，似乎就沉静在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的心底默默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