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你看见我男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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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周一上午,过云雨(4)

可是还是得问,也只能问:“舜呢?”

他在哪里你怎么在这里你把他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瞳被眼前这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吓了一跳。

昼吸了一下鼻子,用比刚才更响亮的,仿佛全世界都能听到的,颤抖不停的声音问:“舜呢?!”

床上的舜满脸伤口,还发着烧。

受伤的原因是和人打架,但追问是谁,他却不说。

瞳知趣地闭门而去,将空间和话语权都交给两个当事人。

“你哭什么呀。”舜从被窝里掏出手,习惯性地去抹她的泪。

“你怎么这样了呀……”泣不成声。

“别哭了好吗?”或许是因为虚弱,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呜呜呜……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世界便静止在水晶球里。王子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对她下着甜蜜的咒。

“你不要死……”

“我没有死呀……”

“呜呜呜……”

舜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

昼便哭得更厉害了。

要怎么原谅你。

从来就没有记恨过你。

算是学会了“妥协”二字应该怎么写。

在和舜这场战争中,自己永远是残兵败将。

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可以随着他的一点点温柔而被轻易化解。没有理由。或许他本身就是理由。

哭过之后,天边又亮了起来,重新出现了曙光。

从此之后,昼没有再追究过舜的行踪,他和哪些人讲话了,又和哪些人交换电话,但凡出现舜和瞳的地方,她便自动绕道。

而舜对于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恰如其分(但愿真的有人认同这是恰如其分)的距离让他们的关系比从前更加融洽。

所谓以退为进,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比起形容这是忍气吞声,她更愿意相信这才是爱的本质。

《新约圣经》的“哥林多前书”中这样说道: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期盼,凡事忍耐……”

她虔诚地希望,对于舜,自己能够像天父一样,永远心怀希望、信仰和爱。

关于那些过于残酷的记忆,她想,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然而故事却总有另一个侧脸。

一番有血有泪的搏斗之后,雾终于开口言和。

“你也不早说,那是你母亲。”雾仍然气喘吁吁,“那个女人很多年前就开始和父亲联络了。具体是从我几岁的时候,我也忘了。总之最初我只以为他们是一般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父亲和母亲一旦没时间,她就负责接我出去,玩或者去游乐场。”雾喝了一口水,“总之就是那种特别有企图的温柔,小孩当然不会起什么戒心。”

舜和瞳都靠着沙发坐下来,安静地听他说。

“但是久而久之,连母亲也察觉到事情的异样了。那个女人……”雾顿了一下,又改口,“你的母亲,不时以询问我的近况为借口,不断联系我的父亲,因为好奇跟踪过一次,看到他们一直以非常亲密的距离在餐厅窃窃私语……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一般的上司和下属。”

“他们,是……恋人关系?”

“说是恋人吧,又不知为何有种违和感。大概搞婚外恋的都这样吧。”雾自嘲地笑了笑,“总是躲躲藏藏,扭扭捏捏,而我则成为他们最好的幌子,只是那个女……你的母亲,对我的确是非常关心。那样的关心不像是演戏,她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学校生活,甚至瞒着父亲送我礼物。”雾说,“她其实没有必要讨好我到这个地步。”

“你是说她,太入戏?”

“大概是吧,和父亲逢场作戏的女人太多,那样的女人,我是第一次看到。”

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大概对我是动了真情,我的意思是,为讨好我的父亲,动了真情。所以从这点来说,我是不讨厌她的。她非常通情达理,也从未把我当过小孩对待,非常尊重我的想法,甚至鼓励我参加一些课外活动,介绍她朋友圈的人给我……只是母亲渐渐察觉后,开始阻止她和我的联络。”

雾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是,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

“有一次她送我回家,被母亲逮了个正着。”雾的语速忽然缓了下来,“那时,她和母亲说了一些什么,然后母亲忽然失控般大吼,你休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这个‘他’是指你的父亲?”

“不……”雾自己也不敢确信,语速放得更慢了,“我觉得,应该是指我。”

“哈?”

“起初我也认为是指的父亲。但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父母早就已经离婚了。为了避免影响我的生活,他们被迫住在一起,所谓的‘形式婚’?母亲之所以不愿意搬出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照顾我的生活。我是无所谓的,如果母亲搬出去能够幸福的话,请个家政妇也一样可以解决我的衣食住行。”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是为了监视你?”

“或多或少是的。她对父亲没有感情这回事,早已摆上台面。这一点上,她倒是从来没有顾忌过我的情绪。后来有一天,我在自己的房间和父亲的车里都发现了监听器。”

瞳和舜屏住了呼吸。

“母亲请人来监视我和父亲的行踪,确切地说,是为了监视父亲和我有没有再和那个女人联络。”

“那是我的母亲。”舜更正说。

“啊,抱歉。和你的母亲。”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觉得舜的母亲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老实说,除了一些奇妙的违和感,我基本是这样认定了。他的——舜的母亲是我父亲的情妇,被母亲知道后,母亲变得有些可笑。为了避免她再和我以及父亲联络,于是开始监控我和父亲的行踪……”

怎么听,都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沉默的碎屑在房间里纷纷扬扬地落下,大概是说得有些累了,雾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

“等等……”舜忽然想起了什么。

夏泉雾。母亲。红色的车。

“啊……”舜叫出了声,“我想起来了!”

“想到了什么?”

“不姓夏泉!”舜说。

“母亲交往的男人,不姓夏泉。”

沿着海边一直走,就来到了薄荷街。

边走边聊,她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足足两站路。

若不是因为瞳,昼应该已经忘记了这段记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昼感激地说。

“傻姑娘。”瞳笑了笑,“你知道吗,在那之后,我差点爱上了舜。”

“哎?!”

“是的,就如你所说,他是那种,只有靠近后,才能看到他的光芒的人。然而一旦被那样的光芒笼罩过,就再也回不过神。”

“此话当真?”

“说起来,我还跟他告白过。”瞳的声音在风里忽近忽远,“那时候我可是无人不喜欢的田渚瞳啊,便想没人会拒绝的。”

“自我意识过盛。”昼翻了个白眼。

“还真被你说中了。”瞳哈哈笑起来,“可惜话音刚落,就被舜拒绝了。”

“我就问他,我是哪点不够好?不够漂亮,不够聪明,穿衣服不够有品位,还是不够贤惠?”

“狡猾。说的全是自己的优点。”

“你猜舜怎么说的?”

“不想听……”

“他说,你什么都好……”

“不想听……”

“只是这世上,在他看来一切都最好的姑娘已经出现过了。”

“哎?”

“舜说,将来或许还会出现十个、一百个、成千上万个众人纷纷称赞的姑娘。但是在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一个已经出现了。”

上帝不是说过,女人是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做的。

每次抱紧她,每次看到她笑或者哭泣,都能听到身体里产生最愉悦的声音。啊,就是这个女孩了。每个细胞都在这样对他说。就像找到了它们的主人一样。

“是,是谁啊?”昼哆哆嗦嗦地问。

“是你啊。”答案在风里。回荡在天地之间。

是你啊。

是你我才学会了忍耐、恩慈、包容、相信和期盼。

“我该走啦。”瞳冲昼挥了挥手。

不知为何,和瞳聊完之后,昼觉得身体里一部分陈旧的物质再次被更新和修复。她轻轻地松了口气,对于舜的失踪,明明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明天别误了飞机。”昼将瞳送到薄荷街的尽头,为她拦了一辆计程车。

目送车走远之后,昼转头往回走。

可是没走两步,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

转过头去,是瞳。

“你还没有走吗?”昼惊讶地问。

“我想起来了!”瞳往昼手里塞进一张纸条,气喘吁吁地说,“这上面是雾的住址和电话,你可以去找找他。据我所知,他至今仍然住在薄荷街。”

昼感激地冲瞳点点头。

展开纸条,蓝色的圆珠笔字迹上记录着又一个秘密。

在那些共同生活的岁月里,可见的空间里,她一度曾认为她和舜的人生丝毫没有偏差地重叠在一起。然而此刻她才发现,对舜的一切,自己知道的仍然太少。

城市的暮色中,炊烟袅袅。

天色已经不早了。昼裹紧外套,要趁天黑前回家。

说不定,回家才发现,舜已经回来了。